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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风波
自从飞机落地,倒霉事便接踵而至。后来神谷幸回想,如果那天机场出口没有那么多举着接机牌的人,如果手推车的轮子没有卡进地缝,他留学生活的起点或许会美好得多。
但命运就像精密的齿轮,一旦某个齿牙错位,整个传动系统都会跟着出问题。
行李箱是在换乘扶梯时消失的。他刚适应神州语的26键输入法,单手操作根本来不及。前一秒还紧挨身边的行李,后一秒就被人潮吞没。
所幸护照、身份证等重要文件都收在随身背包里。想到这点,他不禁松了口气。箱子里除了换洗衣物和生活必需品,还有他积年累月整理的机械工程笔记——那是自主研究的心血,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
机场保安用悦城方言朝他喊话,初来乍到的神谷幸完全听不懂。后来询问路人才明白对方是让他去失物招领处等候。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当行李箱重回手中时,锁扣上多了几道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强行撬过,但显然没有成功。
来不及细想,他拖着行李冲向机场外——再晚就要错过留学生登记时间了。
"希望没少什么东西。"神谷幸在心里默默祈祷。
葵裕理工学院的实际景观比网上的照片还要气派。在南门旁的行政楼办完入学手续后,他拖着行李走向学院另一端的男生宿舍。现在正值入学期,正式开学要等到六天后的九月一日,校园里随处可见漫步交谈的学生,喧闹声中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不愧是单届招生近万人的超级大学……从南门走到北门居然要半小时。"他看了眼手机确认时间。
宿舍楼宛如高档住宅小区,欧式风格的外立面,25层建筑每层配备35间寝室,人均居住条件相当优越。这样的宿舍楼男女合计共有64栋。
每个寝室都是loft结构,住两人,配备独立卫浴和阳台。室内以原木家具为主,上下层各设一张床铺。
神谷幸走出电梯,沿着长廊寻找906寝室。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房门,每个门牌都用玻璃卡槽标注着居住者的姓名,方便宿管核查。
因此在推门前,他自然看到了未来室友的名字。
卡槽里的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神谷幸,贺纪川。
"贺纪…川?"神谷幸用生涩的神州语念出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和新朋友打个招呼吧!"他整理好衣领,振作精神推开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宿舍干净得不可思议——地板光可鉴人,窗明几净,阳台栏杆摸不到丝毫灰尘……完全不像闲置了整个暑假的样子。下层靠窗的床铺铺着蓝格子床单,被褥叠得棱角分明,与枕头并排摆在床头。
室友已经离开,招呼落空了。但显然对方在离开前进行了彻底打扫。
神谷幸把背包扔到上层床位,打算先去食堂吃饭,心里琢磨着这位叫贺纪川的室友,恐怕是个有洁癖的人。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明,这个猜测准确得可怕。
通往食堂的路旁有个美丽的人工湖。湖心矗立着纯白色的飞鸟雕塑,简约的轮廓展开巨大的双翼,不存在的羽毛折射着太阳的金辉。路旁的大王棕高高耸立,树冠在风中沙沙作响,如同众人窃窃私语。神谷幸莫名感到不自在,加快脚步,总觉得有什么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尽管食堂有四层,每层面积广阔,但用餐高峰期的混乱程度丝毫不逊于机场。
打饭窗口前排起长龙,神谷幸刚取出饭卡,就被穿行而过的人碰落在地。对方似乎毫无察觉,连句道歉都没有就径直离开。
他无奈俯身去捡,起身时后脑却传来一阵痛感——更糟的是,他明显撞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对方比他高出不少,神谷幸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在食堂灯光逆照下,那头与眼眸同色的蓝发在发梢泛着漂亮的光泽。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神谷幸不得不承认,多年看漫画养成的"蓝毛控"属性让他瞬间失神,但真正让他语塞的,是对方眼中的寒意。
常人此刻应有的失措或埋怨,在那双眼里荡然无存,目光冷得像冰。
蓝发男子看了眼洒在身上的饮料,未等神谷幸开口便绕过他离开,全程不发一语。
神谷幸愣在原地,尴尬与愧疚交织,又暗自庆幸。一方面懊恼连道歉都没能说出口,另一方面又庆幸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人没有追究。他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祈祷别是什么大人物——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已经够倒霉了……
"喂!前面的!还走不走了?"
身后的抱怨将他拉回现实。神谷幸慌忙跟上队伍,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完饭后,食堂几乎座无虚席。叹了口气,他只好寻找拼桌的机会。
"可以坐这里吗?"神谷幸询问一位独自用餐的白发男生。
"没关系!坐吧。"对方爽快答应。
神谷幸在他身旁坐下,悄悄打量这个剪着斜切刘海,还有着绿色挑染的男生:白色短袖外搭黑色马甲,手上还戴着皮制的露指手套,颈间的挂式耳机和两耳的黑色骨钉格外醒目,整体造型相当时尚。
用餐中途,白发男生突然朝远处挥手示意。神谷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差点被米饭呛住。
当那个蓝发身影走近时,神谷幸只想尽快吃完离开,他低头试图降低存在感。
"咦?你衣服怎么了?"
"被一只猫撞到,饮料洒了。"
"啊?食堂里怎么会有猫?这里可是葵裕啊!"
……
神谷幸一边加速光盘,一边努力屏蔽两人的对话。但越是刻意,越是事与愿违。
接下来的对话几乎让他再次噎住。
"听说你的新室友是个留学生?还是霓虹来的?"
"嗯。"
"哦豁,那这家伙可倒霉了,摊上你贺纪川当室友,怕是会重蹈高中那些人的覆辙……"
停!
停停停。
贺纪川?
神谷幸绞尽脑汁也不明白,世界这么大,校园这么广,为何会如此巧合?
神谷幸不管饭菜是否吃完,也不敢看两人的表情,端起餐盘仓皇逃离。
白发男生望着神谷幸远去的背影,惊讶道:"他吃得好快啊,不到五分钟吧。"
贺纪川夹着菜,瞥了眼食堂门口的身影,耸了耸肩。
挤出拥挤的食堂,神谷幸终于松了口气。
"什么啊,居然当着本人的面开这种玩笑,看起来高冷其实坏得很。"
"也可能他根本不记得撞的人长什么样?然后……"
"不对,记忆力这么差怎么可能考进葵裕。"
他暗自揣度着贺纪川,最终给对方贴上了"难相处"的标签。
忽然想起家人对留学的一致说辞:"留学生在国外很受欢迎哦,好好和人打交道吧。"
他无语闭眼,给出国前所有人的赞美统统打上叉号,脑海中浮现出从下飞机到此刻的所有感想总结:
"到底是谁在散播留学很幸福的刻板印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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