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兽

　　在机械与智能的时代，人力资源和手工制作是上层社会的享受，除非智能的造物超越了他们。尤其是在当下这种上流的前卫艺术沙龙里，成名老酒庄里的上了年份的香槟，正襟危坐的古典乐团，与衣裙飘飘的美丽小姐是主人体面的象征。
　　“美丽的小姐恕我冒昧，我能为你拍几张照片吗？”
　　舞伴小姐皮肤白净细腻，纤细的身材被纯黑丝绸裙簇拥着，恬静优雅，标致的仿佛是活过来的古典雕塑。她扬起欣长的颈子，琥珀般的酒液落入艳红的唇瓣，叫年轻的摄影师移不开手中摄像机的焦点。
　　她脱去精致的蕾丝手套，鲜白素手轻轻拂过摄影师手中相机，轻灵的嗓音柔柔的在他耳边响起。
　　“先生，我乐意至极。”
　　“咔！”
　　倩影渐渐远去，年轻的摄影家一摸衬衫口袋，掏出一张带着浅浅柑橘香调的黑色硬制卡，上面用烫银勾勒出几行优雅的字母，与一盏无影灯标识。
　　“玛格纳茜 奢侈电子艺术产品设计师联系电话……”

　　“这位是玛格纳茜·莱克特小姐，本次沙龙第一个登场的作品的合作设计师。各位女士先生们，相信你们已经体验过玛格纳茜的作品了……”
　　一个微微谢顶但气度儒雅的先生轻挽着身着黑礼裙的高挑女伴，用他不疾不徐的嗓音向舞池里的客人介绍着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士。
　　这是琼斯先生，沙龙的东道主，今夜的主角。
　　“玛格纳茜，我是否有幸请你来展示一下你那美妙的作品？”
　　“这是我的荣幸，先生。”莱克特小姐红唇勾起提起一侧修身的裙摆，走向了舞池。
　　它像舞池里的一位先生，点头致意柔黄的灯光，给他纤长的脖颈镀上一层金边，与耳垂上一点圆润的天然珍珠耳钉与高高盘起的黑发交相辉映，叫人移不开眼。
　　“先生，我能占用您的女伴一小段时间吗？”
　　经过许可后，她挽起另一位美颜的年轻小姐，回到舞池边上的小台。
　　“这是我今夜为诸位带来的一点小心意。”只见她在舞伴小姐的背心上一扣，这位小姐锁骨间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石项链在半空中投影出了一个电子界面。玛格纳茜在界面上输入一串管理员密码，舞伴小姐清浅的呼吸，灵动的睫毛都停止了运动。随后，她从这位小姐的后脑上抽出一张薄薄的芯片。
　　“这是……仿生智能！”台下人惊呼。
　　“差点忘了和大家介绍了。”琼斯先生微笑着说，“玛格纳茜几年前在UWE实习过，参与过‘浮华’项目的研究。这些舞伴小姐和侍者先生就是我们今晚的第一个产品，我们合作后终于成功将仿生智能合法化。我愿将他们称之为‘小浮华’。他们的定制渠道马上开启，诸位可以在今晚体验使用。”
　　不怪客人们吃惊。玛格纳茜这份履历太过惊人。至于“浮华”的实物，已然被送往十三区特殊处置了。这是几年前UWE研究院解散的根本原因，也是UWE这个被各界投注了无数期望的研究院制作出最惊世骇俗的产品，人称仿生智能。它的核心就是脑机芯片，融合了真正人脑神经元与计算机核心元件而成的高度类人而绝非人类的不可控危险品。当年“浮华”东窗事发，UWE自上至下所有研究人员均被隔离审查，重要人员被送至了国际法庭获罪，有的被当局秘密处死，有的被放逐到了十三区——难以管控之人与高度类人危险品的封锁区域。琼斯先生把玛格纳茜捞出来，并与他合作，这无异是在与虎谋皮；同样，这也能证明他的实力手腕。“小浮华”外表处理与生物反射均高度类人，核心处理器居然完整的使用了人工智能系统，并未触及国际法啊啊律和社会伦理，外观品相与人机交互都处理的极其优秀。
　　只能说，智能艺术奢侈品的市场又要变天了。
　　看着台下客人们的反应，琼斯先生的目光染上得意的颜色。

　　舞池里的乐曲不知疲倦，姑娘们的裙摆一轮又一轮的旋转绽放，旋过了时间的指针，午夜终于降临。
　　琼斯先生撤出了盛放的花园，抱着他微醺的合作兼小情人来到了奢华的露台。百层的高度或许还不足以令人们摘取满天的星斗，但可以随着高台的缓缓自转将半山半城的景致尽收眼底，而城市的霓虹更是让星光也显得黯然失色。
　　男人褪诶诶去儒雅斯文的外皮，贪婪的吻嗯嗯过情人微微泛红的耳朵、瘦削精致的肩颈，而他的情人以如兰的清浅气息回报。正当他准备拉啊啊下雪耶耶肩上挂着的漆黑绸缎时，顺从的女士用手轻轻地拒绝了他。
　　迷人的目光如幼鹿，流转着水光，迷离地看着琼斯。
　　“先生，我今晚有幸能看到你那伟大的作品吗？”
　　“亲爱的，你值得这样的回报。”话音变得急促，夜幕滑落至一个岌岌可危的高度，隐匿的天色似乎即将破晓。
　　纤细的双手抬起，挡住了男人凑近的脸。
　　“听着，埃里克，”她喃喃到，“我无法拒绝你，但是请别让我狼狈的出现在今晚的盛宴里，好么？”
　　埃里克·琼斯哑然失笑。
　　他答应了。

　　离群的人儿回到灯火辉煌时，侍者们留住了大部分来宾，而有一部分贵客已然急不可耐了。
　　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看到今晚的主角。
　　在埃里克·琼斯的带领下，在无知无觉中他们经过道道安检，通过电梯下至宾馆三层大展厅。电梯里的监控已然完成了人脸，虹膜，金属探测等几大识别。下电梯时的认证又彬彬有礼的找出了有问题的来宾。琼斯先生的团队真的很周到。
　　此时，琼斯先生的手腕微震，他一皱眉，打开了藏在铭牌表带上的微型终端。
　　“系统警告：有陌生人进入会场！”
　　消息提示里弹出了琼斯熟悉的不行的属于玛格纳茜·莱克特的个人信息与一场实况，那是他们携手同行的画面。
　　说实话，看着不太配。
　　琼斯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点下了“忽略”。

　　说是三楼展厅，其实它纵向占据了四个楼层。乍一进入，里面空空如也，只见一个盘旋而上的自动扶梯在缓缓流动。随着琼斯的脚步，展厅里一盏盏隐去身形的投影仪依次开启，展厅中间随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晶球的全息影像，里面沉睡着一个奇妙的——人。
　　那展品好似是一位约摸十六七的少女，培养皿的空间很大，可她却保持着一个蜷缩的体态，它将面容埋在膝头顺滑的黑发飘在“羊水”中，里头夹杂着几条粗虫一般的电缆线路。
　　他那伟大的造主说：“伊莎贝尔，醒醒。”
　　电缆线路亮了起来，空旷的空间也亮了。全息投影随之而至，那是少女银蓝又渺远的梦境。
　　陶醉的人群里，无人关注的间隙，漆黑倩影如海中游鱼游过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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