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末夏

　　“尊敬的乘客，欢迎来到于城！”墙上挂着显眼的红底白字。
　　今日晴，太阳实在毒辣，手机也有些烫手。
　　“喂，儿子到了吧？”
　　“嗯。”江末夏背着包站到阴凉处，静等出租车。
　　“好，地址没记错吧？”
　　翻出聊天记录再次查看。“没。”
　　“行，到家发消息。”
　　“嗯。”挂掉电话，有个陌生号码的打过来了。
　　“你打的车吧？”
　　“嗯。”
　　“实在不好意思。车太多开不进去，只能你自己过来了。”
　　江末夏看看拥挤的道路，有点为难。
　　默默了默，取消订单，点了个好评，耽搁这么久也不好意思。
　　准备开共享单车回去，至少不会堵车。
　　听着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回想起候车大厅里密密匝匝的人，根本没用的空调，他不禁头疼。
　　人未免太多了吧。
　　提起行李时，刚被拒的拉客大叔又凑过来了。
　　“哎，小伙子没打到车啊？坐我的吧，准快又稳。”
　　“呃……”
　　“咋样？”
　　偏头瞅瞅那掉漆摩托，缺了面后视镜的惨样，由衷地发自内心地提问：“能让我们什么不少回家吗？”
　　大叔被问到了，挠挠头叉着腿，憋出来句：“世事无常。”
　　“谢谢，我还不想见黑白无常。”
　　说完顺着山路下去了，就当锻炼身体吧。
　　“啊。”
　　顶着烈日暴走十分钟的江末夏，望着目测还剩5公里的山路，突然想见无常了。
　　“哎，小伙子站边点！”回神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站在路中间，急忙让开。
　　那就走呗，感谢昨天的自己只选择带书包，把其余的东西邮寄回来。
　　大汗淋漓地走到山下，看见车头挨着车尾的造型时，江末夏深切体会到无力。
　　闭上眼缓了缓，艰难地穿梭在狭小的空隙里，一会勾着衣服一会勾到带子，走走停停。
　　最后面临如何把车移出去的难题，四面八方都撞车，除非抬。
　　把自己逗笑的江末夏，神经质地发现人在无语时真的容易笑啊。
　　一路推又一路撞还一路扶，折腾了半小时，江末夏蓦地想到取经八十一难，合着他现在能立地成佛吗？
　　笑笑摇摇头，刚挨着座椅弹跳起身，肉因该烫熟了，恍惚间能闻到烤肉味。
　　嗯…今晚吃烤肉吧。
　　翻开包试图找出点水，无功而返。悲切地怀想刚扔的剩下一瓶底的水。
　　依旧是沉默的发呆，对面打水的大妈好奇抬头打量他的第三次，忍不住开口：“孩子你咋了？”
　　沉浸发呆的江末夏吓得一颤，被突然叫起回答问题的迷茫支配，差点脱口而出：“选c。”
　　“c。呃，不是。那个有水吗？”
　　“哦，水啊！早说呀！哝，你自己打吧。”大妈说着松开把手，热情招呼他。
　　握上把手，学着大妈的动作，先灌进点水，再按下抬起，有明显吸力时，再按水就涌上来了。
　　以前老屋也有，没等他长大，爷爷奶奶搬进城，他就离了家乡。
　　后来再见是杠杆原理那课了。
　　既忆了往昔又得了水，岂不妙哉？
　　骑上电动车扬长而去，虽村里道路不太美妙，坑坑洼洼，颠来晃去，但能接受。
　　下了坡转了个弯，江末夏才瞟见建设中的车站正面，难怪车多，绕了一大圈呢。
　　傍晚的夕阳余晖温柔了许多，晚风灌进衣领吹扬起的衣角，陌生亲切的故乡，流离的少年。
　　又一次与雪糕代言人对上视线，江末夏意识到不对了，迷路吗？
　　先排除小区长腿跑了的选项，无奈接受迷路的事实。
　　也是错综复杂的小巷，房子几乎一个样，全是窗户被铁栅栏无死角包围，种着大蒜、葱的塑料碗。
　　就是制衣房也有五六家了，七拐八拐绕晕难免的。
　　在巷子十字交叉口重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导翡翠家园小区，跳出来八九个。
　　详细点缩小到城西，结果还是有A、B、C、D四个选项。
　　没法子了，只能动用点兵点将，主打相信天意。
　　最后B成为幸运儿，不凑巧正是江末夏蒙题绝对不选的，没啥大讲究，纯因为第一在会轮得到万年老二？C主要是简洁，就一笔唰地带过。
　　既是天意，老二就老二吧。平常小十都顶天了。
　　“嘿！”喊叫声刺穿耳膜，紧接是轮胎紧急刹车磨地的声音。
　　这次真吓得手抽了，手机顺滑地掉在那人脚边。
　　那人也不说了，静静盯着天降手机，无边的尴尬、沉默。
　　本来就应为人生地不熟话少的江末夏，语言功能错乱面瘫也紧随其后。
　　江末夏准备转身就跑时，那人弯腰捡起手机，挑挑眉：“我又不碰瓷，你这儿免费送手机呢？”
　　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直瞪眼睛。
　　那人又笑了，微微歪头：“你碰瓷呢？”
　　唉，江末夏内心悲哀：路上随地大小呆要改改了，今日第二起交通事故。
　　“嗯。”那人将手机递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真能发呆啊。”
　　江末夏耳尖微红：“谢谢。抱歉。”
　　“哈！你道歉还是道谢呢？你这人挺好玩。”
　　好玩？有这么夸人的吗？
　　“行了，我先走了。下次发呆记得停路边啊。”
　　……反正脸丢尽了，一不做二不休。
　　“那个城西……”
　　像是意识到什么，那人古怪地看他一眼，脸皮够厚啊，还能对受害者问路。
　　“不好意思，我们导游只认景区。”
　　“……那请带我游下我家。”
　　一早江末夏就看见了两竖立的导游小旗，结合他的反应大概饱受摧残吧。
　　“我今天发毒誓了，再迟到砍死我。”
　　“我现在也能砍死你。”江末夏又饿又热语出惊人。
　　？他愣了下仍是笑：“可以啊，地址！”
　　江末夏僵了僵，好问题。
　　“我只知道在城西。”
　　“玩我呢？”
　　心虚地摸摸鼻子，突然灵光一闪：“还有个富婆烧烤在对面街上。”
　　“城西？富婆烧烤？”那人沉思。
　　“嗯嗯！”
　　他猛地抬起头，笑得狡黠：“有缘分啊！”
　　“啥？”
　　“没，跟紧我！”
　　“哦。”懵懵地戴上头盔。
　　“对了，我叫林典！你呢？”
　　“江末夏。”
　　“那个末夏？”
　　“那个典？”
　　同时出声的两人笑了。
　　“经典的典。”
　　“末尾的末，夏季的夏。”
　　“好听，出发喽。”拧动钥匙飞似的窜出去。
　　“等等。”江末夏立刻追上去。
　　“哈哈哈！”
　　飞驰的风中裹挟着肆意的笑，独属于少年人的张狂、热情以及自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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