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谎言

　　九月萧瑟的秋风吹过滨海市第二中学，轻轻拂过银杏树树枝，落下纷纷枯黄树叶在操场。

　　江延踏入校园时，塑胶跑道被太阳灼烧的味道扑鼻而来，然后再是若有若无的花香。

　　今天是开学日，校园里人山人海。

　　裤袋里传出手机的振动和信息通知声，他伸手进裤袋里拿出手机。

　　有两个人同时给他发消息。

　　在最上方名为何蕾的联系人给他发了五条消息。

　　内容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叮嘱以及生活费的转账，往上翻似乎还能看见一些从家里翻出的老照片，还有一些通话记录。

　　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表达爱最直接的方式。

　　江延的手指快速敲动键盘。

　　“嗯嗯，我到学校了，关机了”

　　随即退出对话框，点进另一个。

　　备注名为“邪恶茉莉花”的对话框里，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你先去，我请假了。”上面的内容就相对丰富一些了。

　　除了转帐和通话记录，还有一些八卦和画作的分享。

　　江延利落地回了一个“。”

　　平时一向全勤的她，今天怎么会请假。

　　对于这位放鸽子的亲友，他倒是感到些许惊讶。

　　他收好手机，向教学楼走去。

　　二中是市区内校园面积最大的学校，建筑杂乱无章。

　　注册那几天幸好有志愿者带路，不然江延得绕到明年去。

　　但今天似乎比注册那几天更多人，所以显得校园变小了点。

　　江延推测，应该是那几天请假的人都来了，而且还有家长正在帮忙搬行李。

　　前几天，班上也有一个因为请假而空出的位置，不过离他靠窗的位置隔了十万八千里，在教室不起眼的另一端角落。

　　他曾无意间听到后面的两个女Beta讲过，请假的似乎是一个臭名远扬的男Alpha，还没有听到名字，班主任就走进了教室，这场谈话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他也没兴趣去打听一个Alpha的名字。

　　转眼间，江延就到了高一(2)班教室的门口前。

　　与操场上塑胶灼烧的气味不同的是，教室里是信息素气味的大杂烩。

　　他微微蹙起眉头，用手指轻轻挡在鼻子前，穿越数张桌子，走到他的位置。

　　同桌正安静地看着书本，见到他来就给他让了条通道。

　　她叫莫言，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

　　但靠近似乎能闻到一丝丝花香。

　　前桌正在和她的同桌激烈讨论，情绪过于激动，散发出刺鼻的龙舌兰味。

　　江延只能无奈的把头靠在窗框上，让风吹散这些气味。

　　视线跟着头转动，穿过莫言的后背，无意瞥见前几天那个空座位，多了一个正趴着睡觉的身影。

　　是那个请假的Alpha。

　　班里 61个人，他刚好是那个单人单座的。

　　班主任从后门走了进来，拍醒了他。

　　Alpha缓缓抬起头，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孔，睡乱的头发也抵不住他身上的气场。

　　但只是抬了抬头，又接着睡了。

　　班主任似乎没看见，继续走上讲台，拿出书本准备开始讲课。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还是少见的男Omega。信息素是墨香，和他的名字还挺搭，曾砚清。

　　虽然是Omega，但他凶起来和Alpha没两样，开学不到一周就已经有人见识过了，听说上一届有一个学长被他吓到尿裤子。

　　课程正常开展，江延的思绪却越飘越远。

　　但是台上的数学老师似乎发现那个Alpha又倒下了，一枚形如子弹的粉笔从他手上飞向那边的角落精准击中那个Alpha。

　　“开学第一天，给我点面子。”

　　趴下的头不耐烦的抬起来，缓缓睁开眼皮。

　　曾砚清又继续讲课，但江延的视线却被那个Alpha所吸引。

　　他并没有开始认真听课，而是手放在在抽屉里看手机。

　　手指熟练快速地划动屏幕，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什么，头转过来带动视线落在江延的眼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似乎皙停了一瞬，江延观察到那双眼瞳有神且带着些凶气。

　　还没来得及观察脸的其他五官，曾砚清先打破了这暂停的一瞬。

　　“左边靠窗的那位Omega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

　　江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站起来了。

　　一道简单的函数题。

　　步骤就剩最后一步，取舍0还是1。

　　莫言拉拉他的衣角，刚想把答案推给他看。

　　江延就已经作出了选择。

　　他正等待命运女神的垂怜。

　　“我觉得应该舍去0，老师。”

　　曾砚清的用手指轻点PPT，答案确实是1。

　　命运女神也确实垂怜他。

　　他挥了挥手示意江延坐下。

　　“下次不要再上课走神了，”看了看座位表，补充道，“江延同学。”

　　江延点点头，坐下，铃声刚好响起。

　　“下课!”

　　“老师辛苦了。”

　　曾砚清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一大批头倒下了。

　　包括那个Alpha。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都有事忙，所以都还没上新课。

　　大部分老师只是进行了自我介绍和和同学们谈心，所以这一天过的很快。

　　但那个Alpha每节课都是雷打不动的睡觉，除了曾砚清敢叫他起床其他老师似乎都是视若不见。

　　得益于开学第一周没有晚修，下午最后一节课时，每个人脸上充斥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艺术特招生要去开个会，江延脸上没多大笑容。

　　他是全校特招生中特招分数最高的天才，文化分稍微低了点没去成一中所以才来了二中.

　　理所当然的，他的中考成绩应该是全班最低的。

　　江延想着想着，下课铃响了。

　　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冲出去，而是慢步走向门口。

　　“邪恶茉莉花”正站在门口。

　　她周围散发着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

　　显然是一名omega。

　　“你再慢点人家会都完了。”她吐槽。

　　“我巴不得。”江延走出教室。

　　“你又不是没开过这种无聊的会。”

　　在离开教室之前，他注意到了最后一个未开的身影。

　　那个熟睡中的Alpha。

　　会议室离的很近，但他们硬生生走了十分钟。

　　江延轻轻推开门，举打断了正在讲话的声音。

　　“迟到了，什么名字?”台上的一个男老师发问，声音略带怒气。

　　“开学第一次集合就迟到，以后还怎么…”

　　“江延，谭茉荀，”冷冰冰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讲话。

　　全场安静。

　　没有哪个滨海市的艺术生没听过这两个名字，艺术联考每次前二都被他俩包揽。

　　特别是江延，断层第一。

　　显然那个老师也知道这个名字的威力，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战术性地清清嗓子，然后用手往后挥了两下，示意他们找位置坐。

　　“我就知道他们又是这种反应，无聊，”谭茉荀开口。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谭茉荀刚想和江延搭话，发现他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她无语，拿出本子开始画前面那个男生抠手指的动作。

　　等江延醒来时，会议准备结束了。

　　他站走起来，快迈开腿的那一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延，谭茉荀和周屿帆留一下。”又是那个男老师。

　　过了五分钟，他见到了一个比门还高的男Alpha。

　　看起来比一般的艺术生要面相显凶。

　　那个老师似乎不怎么在意，直接笑盈盈的开始讲话。

　　“欢迎来市二中，感觉学校怎么样啊，习惯吗？”

　　江延点头并“嗯”了一声，谭茉荀给出的建议是一般，周屿帆敷衍的应了一句“还行。”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那个男老师硬着头皮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林辉，你们叫我林老师就行。“

　　咽了口口水，接着步入正题。

　　“你们是这届艺术分总分前三名，以优异的成绩进了本校，可喜可贺。”

　　“留你们下来主要是两件事，一是艺术节很快就到了，你们三个被指定要求参加比赛，代表自己班赢得奖项。”

　　“二是集训会分成三批小组进行训练，你们分别担任一个组的组长，进行不同主题的练习。”

　　顿了顿。

　　他面向江延。

　　“江延，你不只是你那组的组长，还是艺术班的班长。”

　　江延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到校门口的，他只记得小组长和莫名其妙被安上的班长头街。

　　出到门已经六点半了，九月份的这个点，天才刚刚暗下来一点。

　　谭茉荀已经坐她家小车回去了，他独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谁在巷子里打闹，继续安静地走着路。

　　但越往前走越能清楚地听到嘻笑和啜泣声。

　　他已经走到了巷子前。

　　转过头，是经典的霸凌场景。

　　几个男alpha围着一个女Beta，把她堵在墙边，伸手要钱。

　　江延没有走，也没有离开。

　　似乎在等奇迹的发生。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缓缓走进巷子，带着一股浓厚的威士忌味。

　　身材高挑出众，江延觉得似曾相识。

　　“喂。”那个人喊了一声，那群Alpha转头做用讶异的表情望着他。

　　“对一个Beta做这种事，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你他妈谁啊，少管老子。”

　　那个人似乎笑了一下，随即开口。

　　“好啊，那就试试能不能管吧。”

　　奇迹果真来了。

　　战斗，一触即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快得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刹那间，乱成一团。

　　一对多，怎么看都毫无胜算。

　　那个人的动作毫无花哨，每一次发力都精准命中要害。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武器，带着一种纯粹的力量感。

　　比起肢体动作，更利落的是他的脸。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冷静得可怕。

　　江延认出来了。

　　是那个Alpha。

　　他该离开这场他不参加的战斗了。

　　但他却站在原地，默默地将一切收入眼中。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个身影移开。

　　混乱，暴力，却充满了力与美的张力。

　　江延鬼使神差地从书包里拿画本和炭笔。

　　视线在小巷中的那个身影和白纸上来回游移。

　　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声响，急促而连贯。

　　他完全沉浸在了创作的世界里。

　　停下笔，抬起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场战斗以那个Alpha获胜告终。

　　那几个小混混落荒而逃，而那个Beta也早就跑了。

　　那个Alpha往巷口走来，江延急忙收好东西。

　　又是四目相对。

　　但这次是那个Alpha先移开的视线。

　　他迅速地消失在江延的视线中，只留下江延呆站在原地。

　　愣了一会，背着书包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江延到教室时，班主任曾砚清抱着一叠文件放在讲台上。

　　“班长上来把中考成绩贴一下，大家有空可以看看，了解一下自己在班里的排名，在月考里取得进步。”

　　他好奇那个Alpha的成绩，毕竟二中的分数线也不低。

　　下意识望向角落的那个位置，很好，果然在睡觉。

　　仿佛昨天巷子里发生的事只是他的幻象。

　　但那幅画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他走到教室最后面，安静地看着名单。

　　第一是同桌莫言，第二是李砚。

　　他直接跳过中间的人，寻找自己的名字。

　　果然倒数第一。

　　但他名字的上面，用黑色打印体清晰地印着两个字。

　　段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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