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暗恋诗

　　烈日灼烧着楠桉市，新建的篮球场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程笙楠瘫在树荫下的公共长椅上，疯狂扯着衣领试图获取一丝凉意，“热死我了，这什么鬼天气！” 瞥见身旁正喝水的赵晨屿，他眼睛一亮，“屿哥，没水了，给口喝的呗。”

　　话音刚落，半瓶矿泉水精准地落进程笙楠手里。他二话不说拧开瓶盖仰头就灌，喝完用力抹了把嘴角，意犹未尽地转头：“还有吗屿哥？”

　　“没。”赵晨屿头也不抬，目光仍落在手机屏幕上。

　　这简直是要命。水是生命源泉，现在源泉枯竭，等于直接宣判死刑。

　　球场是新建的，周边配套设施还没跟上，小卖部远在天边，谁都不愿顶着烈日跑那么远；点外卖配送费让人肉疼；向不熟的球友讨水？实在拉不下脸。

　　正发愁时，程笙楠猛地想起了青梅竹马。他摸出手机，屏幕漆黑——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只好伸手向赵晨屿求助：“屿哥，手机借一下。”。

　　电话拨出，响了好久才被接起。程笙楠立刻放缓语气，带着讨好：“喂，雁大小姐……”

　　对面传来几句气冲冲的话，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就直接挂断。

　　得，他的大小姐又又又生气了，原因很简单——他没回消息。

　　无奈之下，程笙楠只好重新输入另一个号码。

　　这次很快接通，对面传来甜美的女声：“喂？哪位呀？”

　　“许一涵，是我，程笙楠。”

　　靠在椅背上的赵晨屿抱臂闭目，似乎有些困倦。

　　“嗯？你怎么换号码了？”

　　“朋友的手机，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可可跟我抱怨你不回她消息。怎么了，有事吗？”

　　程笙楠赶紧说明情况，重点是希望许一涵能和他那位正在气头上的“大小姐”一起过来——他得当面哄人。

　　“行，明白了，一会儿见。”许一涵利落地挂了电话。

　　赵晨屿适时睁开眼，轻挑眉头：“打完了？”

　　“嗯。”程笙楠递还手机，“等‘生命源泉’送到，先打会儿球？”

　　“行。”赵晨屿随手摆弄了几下手机，关机塞进包裡，两人一起重返球场。

　　——

　　“什么鬼地方！大老远跑这荒郊野岭打球，他脑子进水了吧！” 出租车上方落雁怒火中烧，“活该没水喝，渴死他算了！”

　　许一涵靠在窗边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方落雁看她这模样，心疼又气恼：“又通宵？你想英年早逝吗？早知道就不该告诉你比赛的事，害你这么拼命。”

　　楠桉市近期举办了一场绘画比赛，一等奖能获得四张热门画展门票，二三等奖则是两套专业绘画工具。为了那梦寐以求的门票，许一涵不得不全力以赴。只是方落雁消息来得晚，留给她的创作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两天，熬夜成了不得已的选择。

　　许一涵只是“嘿嘿”笑了两声，算是蒙混过关。

　　车窗外，淮南路风景宜人。柳丝轻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大白鹅悠然浮水，健康步道上居民漫步闲聊，整个城市沉浸在惬意的慢节奏中。

　　刚下车，许一涵就感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穿着浅蓝色娃娃领连衣裙，碎花点缀，清新得像邻家女孩。身旁的方落雁则是一身紫色短上衣搭配微喇裤，明艳大方，完美诠释了何为“沉鱼落雁”。

　　许一涵轻轻碰了碰方落雁，小声道：“可可……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没事，”方落雁不以为意，“他们只是没见过美女。”

　　美女？

　　许一涵下意识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一位真正的美女。对方穿着青春洋溢的百褶裙，梳着高马尾，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格外吸睛。和方落雁的明艳大气不同，这位更像是活力四射的女团成员。

　　“那边也有个美女。”许一涵用下巴悄悄指了指那个方向。

　　方落雁顺着望去，脸色微沉，低声嘟囔：“真是冤家路窄。”她凑近许一涵，“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姜初雪，旁边是她的小跟班。”

　　“她来干嘛？也是来送水的？”许一涵好奇。

　　“不然呢？”方落雁压低声音，分享了关于姜初雪来此的小道消息。

　　许一涵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八卦，惊讶道：“我去？那他是她男朋友？”

　　“怎么可能，他才看不上她呢。”方落雁用手肘碰碰许一涵，“我听说他初中和我们一个学校，好像还有个初恋，你猜是谁？”

　　许一涵茫然摇头：“不知道。而且我初中对他完全没印象，他真是我们学校的？”

　　“你那时候除了教室和画室还关心过哪儿？”方落雁调侃道。

　　许一涵朝她做了个鬼脸。

　　这时，程笙楠发现了她们，立刻像只找到主人大型犬般飞奔而来，脸上笑容灿烂：“你们可算来了！快渴死我了！”

　　“喏，你的‘生命源泉’。”方落雁没好气地把袋子塞进程笙楠怀里。

　　“谢啦，我的大小姐！”程笙楠迫不及待地掏出水瓶，拧开连灌好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他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他缓过劲，这才注意到两位女生略显古怪的神情，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姜初雪一行人。

　　“她怎么来了？”程笙楠压低声音，表情有些微妙。

　　方落雁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这球场是你家开的？”

　　程笙楠被噎得哑口无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下意识回头看向球场。赵晨屿刚完成一记漂亮的跳投，篮球空心入网，他对场边的额外关注似乎毫无察觉。

　　“那个……屿哥他知道吗？”程笙楠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

　　“看样子不知道。”方落雁抱着手臂，语气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人家可是专程来的，你不去‘提醒’一下？”

　　程笙楠连忙摆手：“别别别，屿哥最烦这种。我才不去触霉头。”

　　许一涵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赵晨屿身上。他正随意地用护腕擦了下额角的汗，侧脸线条在强光下显得有些冷硬。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桃花债”？还有那个“初恋”……许一涵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就在这时，姜初雪似乎下定了决心，带着姐妹们朝球场边走去，目光紧紧追随着赵晨屿的身影。

　　“哟，好戏开场了。”方落雁用手肘碰碰程笙楠。

　　程笙楠一脸“要完”的表情。

　　果然，赵晨屿刚和队友击掌，姜初雪就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精心练习过的甜美笑容，递上一瓶包装精致的水。

　　“赵晨屿，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打球累了吧？这个给你。”她的声音在短暂的球场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晨屿动作顿住。他看了眼姜初雪，又扫过那瓶水，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语气平淡无波：“谢谢，不用。”

　　他甚至没有伸手，只是微微颔首，便绕过她，径直走向程笙楠他们所在的树荫。

　　姜初雪举着水瓶的手僵在半空，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里掠过一丝难堪。她身边的小姐妹们也面露尴尬。

　　闵甜甜轻轻用手拉了下她衣角，小声说道，“雪儿。”。

　　姜初夏眼睛半眯，望向那边，“真是阴魂不散。”。

　　“什么？”，闵甜甜顺着姜初夏的眼光看过去，“不愧是媚男姐用了什么媚人技，男的都要围着她身边转，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姜初雪打断了，“够了！”。

　　闵甜甜被她吓了一跳，立马闭嘴。

　　程笙楠赶紧又灌了口水，假装看风景。方落雁则毫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虽然立刻收住，但弯起的眼角写满了“果然如此”。

　　赵晨屿仿佛对身后的波澜毫无所觉，他走到长椅边，很自然地拿起许一涵她们带来的运动饮料，仰头喝了一口。

　　汗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气息因运动略显急促，但神情依旧是一贯的疏离。

　　他看向方落雁：“你带来的？”

　　“我和她的关系很好吗？”，方落雁反问。

　　赵晨屿转移话题，“还打吗？”。

　　程笙楠如蒙大赦：“打！当然打！”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微妙的氛围。

　　赵晨屿“嗯”了一声，将喝了一半的饮料瓶随手放在长椅边，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安静站在一旁的许一涵。她正微微侧头看着球场方向，似乎对那边的喧嚣更感兴趣，只留给他一个线条柔和的侧脸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他没再多言，转身和程笙楠重新投入球场。

　　树荫下，方落雁看着姜初雪一行人悻悻离开的背影，心情大好，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她用手肘碰了碰许一涵：“看吧，我就说，赵晨屿对她没兴趣。姜初雪这回脸可丢大了。”

　　许一涵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不过，他刚才是不是看了你一眼？”方落雁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许一涵一愣，下意识否认：“没有吧？他看的应该是你或者程笙楠。”

　　“是吗？”方落雁挑眉，显然不太相信，但见许一涵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也就没再追问，转而吐槽起程笙楠某个滑稽的投篮动作。

　　许一涵配合地笑了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球场。阳光下，赵晨屿的身影格外醒目，起跳、腾空、手腕下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一个干净利落的三分球。

　　烈日依旧，蝉鸣鼓噪。

　　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和少年们的呼喊声重新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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