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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了个麻烦
我这人吧,没什么大志向。
师父许濯清总说,我们学医的,心要静,手要稳,别的都是虚的。
我觉得这话在理。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师徒俩守着小药庐,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就挺好。
可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爱跟你开玩笑。而且一开,就是个大的。
我后来常想,若那日未曾出门采药,是否就能避开这一生的劫数。可惜,命运从不给人如果的选项。
那是暮春时节,山里头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着,下午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我怕雨水打坏了后山那片快成熟的止血藤,提着药篮和短锄就出了门。
雨不大,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
山里静悄悄的,只有雨点打在叶子上的沙沙声,还有我踩在湿滑小路上的脚步声。
一切都很平常,直到,我闻到一丝与这山林格格不入的气味。
是血腥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地方离边境不远,偶尔能听说些战事,但战火从未真正烧到我们这山旮旯里来。
我放轻脚步,循着味道拨开一丛浓密的灌木。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
一个人,或者说,一团浸在泥水和血污里的人影,蜷缩在岩石下的凹陷处。
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暗红色的血迹几乎染遍了全身,分不清哪里是伤,哪里是泥。
一张脸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我蹲下身,手指搭上他的脖颈。
脉搏还在跳,很轻,很乱,像风中残烛。
“真是个天大的麻烦……”我嘀咕。
救,还是不救?
看他这装扮,肯定是军中的人,而且身份恐怕不简单。
我们这小门小户,最怕的就是招惹上是非。师父出门前还叮嘱我,最近不太平,少管闲事。
可是……我是个大夫。
师父教我医术的第一天就说:“泠儿,医者面前,只有病人,没有麻烦。”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药篮。
算了,谁让我心软呢。见死不救,我晚上怕是睡不着觉。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岩石底下拖出来。
他看着瘦,身子却沉得很。
雨水混着血水糊了我一身,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连拖带背,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回了山脚下的家。
家里就我们师徒俩,清静惯了,突然多了这么个浑身是血的大男人,整个屋子都显得拥挤起来。
我把他安置在我平时整理药材的侧间小榻上,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剪开他那身和皮肉黏在一起的破铠甲。
伤口触目惊心,最深的一处在腰腹,皮肉外翻,虽然血暂时止住了,但已经有些发炎的迹象。背上、肩上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刀伤。
这人能活着撑到我发现他,简直是奇迹。
我拧干布巾,一点点擦拭他脸上和身上的血污。
擦干净了才发现,这人生得极好。
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即使昏睡着,也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不是我这种乡野丫头平日里能见到的人物。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千万别是个短命鬼啊。”我一边给他清洗伤口,敷上捣好的草药,一边自言自语。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他昏迷着,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反倒自在。
包扎妥当,我又熬了碗浓浓的参汤,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给他灌了下去。
忙完这一切,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雨也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
我累得腰酸背痛,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他依旧昏迷的脸,心里有点发愁。
师父去邻镇访友,还得过几天才回来。
这人能不能撑到师父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独自晕倒在那荒山野岭?
我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
算了,不想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眼下,他只是我的病人。
我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紧握的右手,指缝里似乎露出一点莹白。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
那是一枚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繁复的蟠龙纹样。
龙。
我心里猛地一沉。
这下,可能真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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