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顶局

　　空气里凝着雪茄的焦香与拉菲的果韵，缠绵得化不开。水晶灯碎钻般的光滚在墨绿丝绒桌面上，映着筹码堆叠出的无声硝烟。
　　裴迄陷在宽大的高背椅里，修长指间夹着的雪茄燃出一点猩红。烟灰簌簌落下，覆住那枚代表七位数的象牙筹码。他嗓音沉得像淬了夜的寒雾："头局盲注百万，底池三百。压城西科技园项目。"目光如刃，掠过桌对面，"沈清薇，你敢接么？"
　　沈清薇指尖正抵着扣在丝绒桌面的底牌，闻言抬头。沈清薇今日穿了件墨绿色吊带长裙，丝绒材质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眸光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湖。"压临江金融中心那三栋楼的使用权。"声线平稳，不带半分波澜，"够对等么？"视线扫过裴迄时，在他喉结处极轻地一顿。
　　祁故斜倚在侧首的丝绒沙发里，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翻出冷硬弧光。他漫不经心地对身旁的江叶舟说："睇实个场。"江叶舟上前半步，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利落肩线："全部确认无误。荷官是何家培养了三十年的老人，牌具是Cartier今早空运来的。"
　　宋锦晴划着平板，屏幕冷光映亮她半张精致的侧脸："协议已备好，赢了当场签。"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却字字千钧。
　　程序箐把镶钻的万宝龙往桌上一掷，声响清脆："发牌！压我京郊那家赛车俱乐部的金卡，先跟三百底池！"
　　女荷官手法优雅如舞，纸牌在她指间翻飞似蝶，精准落于每人面前。"每人两张底牌，请下注。"
　　底牌落桌时，沈清薇眼角余光瞥见裴迄捻牌时小指微不可察地一翘——这是他手握王牌时的小动作。
　　"加五百。"裴迄推筹码时，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冽寒光，"红桃King坐庄。"
　　沈清薇不动声色地跟上："跟，再加两百。红桃Queen配方块10，城西我要了。"她推筹码时故意放缓动作，果然见裴迄喉结滚动了一下。
　　祁故直接将筹码往前一推，碰撞声清脆："一千万。两条Ace。"他偏头对江叶舟低声说："去确认下外围嘅安保。"
　　程序箐啐了一口，把牌一扔："弃！两条Ace在祁故那儿，跟他拼是找死。"
　　宋锦晴也干脆弃牌："一对8，不够看。"
　　女荷官发出三张公共牌：红桃10、方块Jack、黑桃Queen。牌面霎时风起云涌。
　　裴迄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加八百。红桃King配黑桃Queen，你的红桃Queen优势不大了。"他看向沈清薇时，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势在必得的藏品。
　　沈清薇心头微紧，面上却不露分毫："跟，加两百。红桃Queen配红桃10，两对在手。"她注意到裴迄在听到"两对"时，夹着雪茄的手指微微收紧。
　　祁故推出一千五百万："跟，加五百。你哋呢啲牌型，都冇我嘅稳。"他接过江叶舟递来的威士忌，目光始终专注在牌局上。
　　裴迄笑了笑，跟上筹码："跟。城西，是我先看中的。"他的视线与沈清薇在空中相撞，溅出无形火花。
　　第四张公共牌：梅花King。裴迄眼神一锐，将面前所有筹码向前一推："全押！红桃King配梅花King，两对King！"动作带着猎豹锁定猎物的悍然气势。
　　沈清薇感到血液冲上耳廓。她深吸一口气，也将所有筹码推出："跟！全押！"声线因激动微颤，眸光却亮得灼人。
　　祁故轻笑一声，将牌扣上："弃。睇你哋死磕。"他朝江叶舟微微颔首："做得唔错。"
　　江叶舟垂眸："分内之事。"
　　最后一张公共牌：方块8。裴迄率先掀牌："两对King。"
　　沈清薇闭了闭眼，掀开底牌："两对Queen。我输了。"一股涩意漫上心头。
　　裴迄按灭雪茄，烟雾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合作权先放你那儿三个月。"
　　"谁要你让？"沈清薇猛地瞪他，眼尾微红的样子比赢牌时更生动。
　　裴迄捻了捻指尖，突然觉得喉咙发干。
　　程序箐拍桌："这局玩□□！压我那辆Pagani风神。"
　　宋锦晴："跟。压新能源公司5%原始股。"
　　裴迄看向沈清薇，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压私人飞机一年使用权。沈总，敢接？"
　　沈清薇抿了抿唇，解下手链轻轻放在桌上。链子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得像星辰泪。"这条链子，够对等么？"动作轻缓得像在放置什么稀世珍宝。
　　祁故掏出烫金文件随意一放："压南太平洋那座私人岛屿十年使用权。"他揉了揉太阳穴，对江叶舟说："攞个打火机。"
　　江叶舟转身取来打火机，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祁故西装内袋的衣料。"下次自己准备。"语气平淡，收回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
　　底牌分发：裴迄红桃Ace、黑桃9；沈清薇红桃Jack、方块8。
　　"加八百。"程序箐率先推筹码。
　　宋锦晴跟注一千万："跟，加两百。"
　　裴迄推出一千五百万："跟，加五百。红桃Ace在手。"指腹摩挲着红桃Ace光滑的牌面。
　　沈清薇看着手中的红桃Jack，推出一千两百万："跟，加两百。红桃Jack配方块8，这条链子我不想输。"
　　祁故直接两千万："跟，加五百。"他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离。
　　程序箐骂了句京腔弃牌。
　　公共牌：红桃9、方块Jack、黑桃8。裴迄加注两千："红桃Ace配红桃9，你的红桃Jack优势不在了。"
　　沈清薇心头一颤，推出两千五百万："跟，加五百。红桃Jack配方块Jack，一对Jack带红桃9。"
　　宋锦晴弃牌。
　　祁故推出三千万："跟，加五百。"他偏头对江叶舟低语："睇下雪茄房准备好未。"
　　江叶舟发信息，目光始终没离开祁故："搞掂咗。"
　　第四张公共牌：梅花Jack。沈清薇强压激动推出三千万："加三千！三条Jack！还敢跟？"
　　裴迄深深看她一眼，推出筹码："跟。"
　　最后公共牌：黑桃Ace。祁故从容掀牌："黑桃Ace配梅花Ace，两对Ace。"
　　裴迄和沈清薇同时掀牌，双双落败。
　　沈清薇去摸烟盒，裴迄手边的打火机下意识递出半寸又收回："别乱动我东西。"
　　"下次赢回来。"沈清薇自己点上烟。江叶舟在一旁，看着祁故获胜后微扬的嘴角，眼神微动。
　　沈清薇敲了敲筹码堆："赌把大的。压传媒集团51%控股权。"
　　裴迄几乎立刻接话："跟。压科技公司绝对决策权。"
　　祁故将文件往前一推："压这个。"
　　江叶舟上前一步："要唔要休息下？"
　　祁故摆手："唔使。"
　　底牌入手时，两人都愣住了。裴迄指间是红桃10-Jack-Queen-King和黑桃Ace，沈清薇是黑桃10-Jack-Queen-King和红桃Ace。
　　"换牌。"程序箐、宋锦晴、祁故依次换牌。
　　裴迄捏着黑桃Ace，目光掠过沈清薇紧抿的唇线："不换。"
　　沈清薇感受着红桃Ace牌角的硬度："我也不换。"
　　亮牌时，红色同花顺对上黑色同花顺，沈清薇胜。
　　"科技公司决策权，我赢了。"她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裴迄看着她发亮的眼睛："输得甘心。下次赢回来。"
　　祁故大笑着起身，把外套扔给江叶舟："行！兰桂坊，我请！"
　　江叶舟接住带着体温的外套，默默跟在后面。
　　兰桂坊顶层酒吧"云阙"里，祁故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落座。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陪酒女郎自然地坐到祁故身边，纤纤玉指为他斟酒。
　　"祁少，好久不见。"女郎声音甜腻，身子若有似无地贴近。
　　祁故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接过酒杯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Miss Li今晚格外迷人。"
　　裴迄抢在沈清薇前面占了主位，示意她坐旁边。"敬今晚嘅好牌运。"祁故举杯，目光却始终流连在陪酒女郎姣好的侧脸上。
　　裴迄凑近沈清薇，雪茄后调混着木质香袭来："下次我要看看，你那红桃Ace是怎么跑到我牌桌上的。"
　　"你什么意思？"沈清薇猛地转头，鼻尖差点蹭到他下颌。
　　祁故正低头与陪酒女郎耳语，惹得她娇笑连连。江叶舟站在阴影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祁少真会开玩笑。"女郎假意推搡，手指却勾住了祁故的领带。
　　祁故就势握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我从来不开玩笑。"
　　裴迄突然把几滴香槟滴在沈清薇手背上。
　　"你幼稚！"她猛地缩手。
　　"手滑。"裴迄递过丝帕，"赔你。"
　　沈清薇看都没看，直接用纸巾擦掉："不必。"
　　祁故提议玩骰子，顺势将陪酒女郎揽入怀中教她玩法。女郎娇笑着靠在他胸前，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
　　"祁少，这样玩对不对？"
　　"聪明。"祁故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泛红。
　　轮到裴迄和沈清薇时，裴迄摇出十五点。
　　"这局不赌钱。"沈清薇看着裴迄，"赌你收回刚才那句话，再用这张纸擦干净我的手。"
　　"那你输了呢？"
　　"随你提。"
　　"行，你输了就在这儿亲我一下。"
　　沈清薇揭开骰盅：十六点。
　　她赢了。
　　裴迄拿起纸巾，握住她的手腕。他擦得很慢，指尖偶尔划过她皮肤。沈清薇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酒唔错。"擦完後，裴迄松开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清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手背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另一边，祁故已经和陪酒女郎玩得兴起。女郎喂他吃水果，他就着她的手咬下，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指尖。
　　"祁少好坏。"女郎嗔怪道，眼里却漾着笑意。
　　江叶舟默默上前，为祁故续斟酒，动作标准得像最专业的侍者。祁故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与女郎调笑。
　　酒过三巡，程序箐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宋锦晴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在记账。祁故搂着陪酒女郎的细腰，在她耳边低语："等阵陪我返去。"
　　女郎娇羞地点头，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圈："那要看祁少诚意够不够了。"
　　另一边，裴迄突然站起身，一把拉起沈清薇："出去透口气。"
　　露台上，维多利亚港的夜风带着湿意拂面而来。沈清薇的墨绿长裙在风中轻轻飘动，裙摆勾勒出曼妙的弧度。
　　"还记得我那个私生子哥哥吗？"裴迄突然开口，目光远眺着对岸的灯火。
　　沈清薇微微一怔："裴延？"
　　"他要回国了。"裴迄转身，将沈清薇抵在栏杆前，"父亲打算把海外业务都交给他。"
　　夜风吹起沈清薇的长发，她若有所思："所以你今晚格外……较真。"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裴迄伸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当年你说过，裴家的继承人只能是我。"
　　沈清薇轻笑："那时候我们还上大学。"
　　"但现在我依然需要你这句话。"裴迄的目光深邃，"裴延这次回来，是要夺走一切。"
　　远处霓虹闪烁，映照在沈清薇的眸中。她今日穿的吊带长裙在夜色中泛着细腻的光泽，颈间的钻石项链与远处的灯火交相辉映。
　　"你以为我今晚为什么非要赢你？"沈清薇突然反问，"裴延上周就联系过我，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
　　裴迄的眼神骤然锐利。
　　"但我拒绝了。"沈清薇向前一步，裙摆随风轻扬，"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在露台上对视，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在他们身后铺陈开来。
　　"因为..."沈清薇的话被突然打开的露台门打断。
　　程序箐醉醺醺地探出头："你俩躲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祁故都要把酒吧买下来了！"
　　回到酒吧内，祁故果然已经醉意朦胧，正举着酒瓶说要买下整个兰桂坊。陪酒女郎娇笑着偎在他身边，江叶舟则安静地站在阴影处。
　　裴迄凑到沈清薇耳边："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沈清薇端起酒杯，目光扫过醉态毕露的祁故，又落回裴迄身上："等你能赢过我再说。"
　　离开时，裴迄自然地接过沈清薇的手包。在车门关上的瞬间，他低声道："不管裴延给你开什么条件，我都会加倍。"
　　沈清薇摇下车窗，夜风吹动她的长发："记住你这句话。"
　　望着远去的车尾灯，裴迄摸了摸口袋里的筹码——那是他刚才从沈清薇手包里顺出来的。沈清薇在车上打开手包，看着那张多出来的黑桃Ace，唇角泛起一丝冷意。她太了解裴迄了——这个男人优雅矜贵的外表下，是淬了剧毒的獠牙。
　　而此时，裴迄正站在落地窗前，拨通了一个电话："给大少爷准备一份...特别的见面礼。"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他挂断电话，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裴迄永远记得那个冬天，他十岁，父亲带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走进裴家老宅。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刀。
　　“这是你哥哥，裴延。”父亲的声音平静，却在裴家掀起了惊涛骇浪。
　　裴延比裴迄大两岁，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他的母亲病逝后，父亲才将他接回裴家。这个突如其来的兄长，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裴迄作为独子的一切。
　　“你凭什么和我争？”十二岁的裴迄曾经在花园里拦住裴延，语气里满是敌意。
　　裴延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双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从来没想和你争什么。”
　　但命运从来不由人。
　　裴迄十六岁那年，父亲突发心脏病住院。在病床前，父亲艰难地交代着公司的事务，却意外地将一个重要项目交给了刚满十八岁的裴延。
　　“为什么是他？”裴迄在病房外质问母亲。
　　母亲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后来裴迄才知道，裴延的母亲是父亲年轻时最爱的女人，当年因为家族反对被迫分开。这份亏欠，父亲全都补偿在了裴延身上。
　　更让裴迄难以接受的是，裴延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他接手那个濒临破产的项目后，不仅让它起死回生，还创造了惊人的利润。董事会的老狐狸们开始对这个私生子刮目相看。
　　“你很在意他？”有一次沈清薇偶然问起。
　　那时他们还在上大学，坐在图书馆的窗边。裴迄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钢笔。但沈清薇看穿了他的心事：“一个私生子而已，裴家的继承人只能是你。”

　　这场游戏，他从来都是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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