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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辰郁灵总觉得,自己是被时光偏爱的孩子。
她出生在南方小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爸爸是饭店后厨的厨师,炒得一手喷香的家常菜;妈妈在制筷工厂做工,指尖总带着木头的温润。作为父母的老来得女,她从落地起就被捧在掌心 —— 家里奉行 “女孩富养,男孩穷养” 的理,对她从来有求必应,连比她大十二岁的哥哥辰钦知,后来都成了她的 “专属骑士”。
爸爸的宠爱藏在烟火气里。每天下班进门,第一句准是问 “灵灵今天想吃什么”;要是她回家先找妈妈,爸爸还会故意噘嘴吃醋:“怎么不先问问我?” 直到她笑着说 “爸爸做的菜最好吃”,或是找妈妈缝衣服时,爸爸才会作罢,转身去厨房琢磨女儿爱吃的菜。
妈妈的偏爱绣在针脚里。她的手巧得像装了缝纫机,针脚又细又齐,每年六一都要按女儿的喜好做新裙子 —— 辰郁灵的衣柜,连冬天都叠着各式各样的裙装,粉的、蓝的、绣着小碎花的,衬得哥哥辰钦知满是补丁的旧衣服格外显眼(那些衣服多是亲戚送的,谁让哥哥总调皮得浑身是泥)。
哥哥的纵容藏在 “幼稚把戏” 里。辰郁灵性子内向,喜欢窝在沙发看画册,辰钦知就故意把她的彩笔藏进鞋柜,等她红着眼圈找过来,再变魔术似的掏出来;她要玩过家家 “当主人”,学着大人给 “客人” 泡茶倒水,辰钦知就端着小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有次喝到直打嗝、吐了,也没说过一句 “不玩了”。
其实,辰钦知最初是反对妈妈生二胎的。十二岁的少年怕添个弟弟分走宠爱,故意藏作业本、打翻爸爸的酒杯,最后被送去爷爷奶奶家暂住。可当他第一次扒着产房玻璃窗,看见护士怀里皱巴巴的妹妹 —— 细弱的哭声像小猫,闭着眼还攥着小拳头,一点没有 “抢宠爱” 的凶样时,少年突然红了脸,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会抢游戏机的弟弟,是个可爱的小累赘。
辰郁灵的童年,就这样被 “抢着宠”。她是家里的 “和平符”—— 妈妈嫌爸爸抽烟、爸爸犟嘴时,只要她瘪着嘴掉眼泪,两边立马熄火;辰钦知更是把 “妹妹只有我能欺负” 刻进骨子里,学校有人敢逗哭她,他能立马冲上去理论,回来再笑着揉乱她的头发。
她也有过没说出口的小遗憾。小学时喜欢跳舞,爸妈和哥哥是她的忠实观众,可家里要攒钱给哥哥买新书包,她就笑着拒绝了妈妈 “报舞蹈班” 的提议;初中在杂志上看见汉服,水袖轻扬、裙摆绣花,她把杂志夹在课本里偷偷看,心里攒着 “以后自己赚钱买一套” 的念头。
中专选专业时,她想学动漫,却在看到绘画工具的价格后改了计算机网络 —— 老师说 “这个专业好就业”。毕业那年,她找了份整理档案的文职工作,每月工资三千块,扣完社保医保,工资就去了一半,可家里的暖从没变: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觉得辰郁灵这份工作(其实比起别人很清闲了)这么辛苦还不赚钱别干了,大不了养你一辈子,我们家姑娘那么好看,性格那么好,将来找给上门的也不会被欺负了去。(来自家人的滤镜)。
好景不长,命运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辰郁灵二十岁生日那天,没有蛋糕,只有派出所民警沉重的声音:“辰钦知同志在抓捕歹徒时因公殉职……” 她反复问 “是不是认错人了”,直到看见哥哥的警号,才突然瘫坐在地上 —— 那个总陪她玩过家家、替她出头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家里的天,从那天起就塌了。爸爸面上装作不在意,却每天酗酒,每天抱着哥哥的照片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念叨着 “我的儿子”;妈妈整夜失眠,眼睛肿得像核桃,再也没笑过。辰郁灵辞了工作回家照顾,却看着家里的气氛一天天冷下去,像被冻住的湖面。
五年后,爸爸查出肝癌晚期。走的时候,他握着辰郁灵的手,还在说 “对不起,没照顾好你”。又过了两年,妈妈的抑郁症加重,终究没能撑住,跟着爸爸和哥哥去了。
葬礼那天,辰郁灵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有些模糊的全家福,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人,那些她以为会陪一辈子的人,都变成了照片上的黑白影像。
回家的路上,一阵温柔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 —— 是路人外放的广播剧。故事里的角色笑着闹着,像极了她记忆里的家人。她愣在原地,跟着故事笑,笑着笑着就哭了,那些压在心底的思念,好像终于有了出口。
从那天起,辰郁灵开始省吃俭用。每月工资除了吃饭买衣服,剩下的全用来买广播剧、小说和看动漫的视频vip。她窝在父母留下的充满回忆房子里,戴着耳机听剧,看着屏幕里的故事,暂时忘记现实的残酷 —— 二次元的世界里,有永远不会离开的伙伴,有永远温暖的结局。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天过马路时,看见一辆失控的卡车冲向抱着孩子的孕妇。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推开那对母子的瞬间,耳边还回荡着广播剧的片尾曲,眼前闪过爸妈的笑容、哥哥的鬼脸,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辰郁灵想:要是能再听一次那部没听完的广播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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