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我知津

　　“这次派点只有1%，买方那边评价不高。小钟，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啊？有时候为了团队也要承担一些本职以外的工作嘛。”可俯瞰黄浦江的办公室内，身着银灰色西装，领带微微松开的中年男性坐在办公桌旁，语气沉重，表情却有藏不住的得意。

　　“郑总我以后会更努力收集信息，优化分析模型，尽力让买方满意。”坐在对面的钟鼎强忍怒意，语气干涩的反省。

　　郑总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一只手暧昧地摸上她的头发：“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钟鼎一把推开他的手，从座椅上弹起来：“郑总，上班时间不要喝酒，你有点醉了。”

　　郑总没有喝酒，也不打算借坡下驴：“小钟，我是在帮你。连续2个月1家买方1%，两家买方排行25开外没有派点，再不提升你就危险了，我很担心啊。”语气暧昧，微微发福的身体继续靠近。

　　钟鼎本来不想撕破脸，看他还厚颜无耻得逼迫，火一下子起来：“郑总，这三个项目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那两家不派点的业内谁不知道都是投资总一言堂，送钱送人才有派点。你又不给经费，怎么，逼我卖身啊？”

　　郑总没想到钟鼎直接撕破脸，原本伸出去占她便宜的手攥成拳，恼羞成怒：“钟鼎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逼你卖身？别人能拿下凭什么你拿不了，装什么贞洁烈女！有点姿色不去舔买方，我雇你做慈善的？”

　　钟鼎不惯着他：“姓郑的臭狗屎，你以为你是谁？天天拉皮条，是个女的就想卖，怎么着，自己□□捅坏了找人替你舔是吧？”

　　“钟鼎你TMD嘴巴放干净点，”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小美人直接翻脸，照着他脸吐吐沫，郑总先是惊讶，随即怒不可遏：“你TM不想干了吧？”

　　“哟哟哟，威胁上了？想辞我，可以，赔偿和奖金一分不少。否则别怪我举报，你屁股下那些屎还没擦干净呢，敢来惹我？！海光、天信那几个派点怎么来的，新财富评选你拜了多少票以为我不知道？想开后宫想找三陪找别人，惹到老娘头上？臭傻逼！”

　　钟鼎说完摔门而去。出来的时候办公室外安静如鸡，连键盘鼠标声都没有。办公室隔音效果不好，刚刚两人吵得那么大声，外面应该听到一鳞半爪。一不做二不休，钟鼎干脆对着办公室门大喊：“郑总，求你了！我不想卖身，不想当你小三，放过我吧！”偌大的办公空间荡起回音，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跟随而来，不少人站起来看热闹。钟鼎不纠缠，放话后就气咻咻回到工位，在电脑的遮掩下从衣兜内悄悄拿出录音笔，连接手机听了录下的片段，满意地确认了所有性骚扰对话都记录在上，可以作为证据。

　　之后她在软件上向组长请假，说自己受到郑总潜规则，想休年假散心。组长久久未回，钟鼎也不为难这个老上级，干脆说已经提交审批，让他直接问郑总。2分钟后休假通过。

　　距离下班还有3个小时，上午时还人声鼎沸的办公室噤若寒蝉，平素很热闹的工作群也无人发言。同事们也不容易，在郑狗屎的淫威下人人自危。

　　钟鼎没闲着，连串地导出数据、记录工作，争取在锁账户前把所有能存的数据都存上，迎接可能得仲裁。等到下班时间，才意犹未尽的抱着电脑离开。

　　夜晚的烤肉店里，她愤恨难平：“……这个郑狗屎空降研究院半年，宏观策略组将即淫遍，现在又把手伸到产业组。我本来想着刚升成高级研究员，缩脖子稳一年再跳槽，就没搭理他，他倒好，给脸不要脸，还想潜规则我！”说到这愤愤地咬口甜瓜，含糊不清地接着抱怨：“旧首席在的时候风气多好，虽然天天加班，但是努力看得到，我3年晋升2次，多牛逼。现在呢？研究框架不给，深度分析就批几个，天天逼着女孩子去酒局当菜，不是靠专业拿点，自诩靠服务，其实就是用下三滥赚钱！客户脏的臭的都往组里扒拉，真tm当老鸨了！我得赶快跳槽。”

　　男友张玄宇听得眉头紧皱，一腔怒气积聚起来。平心而论，钟鼎非常漂亮，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古典鹅蛋脸上长着一双上挑的大眼和饱满的红唇，秋水剪瞳，顾盼生姿。浓密的黑发松散得垂落在肩膀，不说话的时候活脱脱一尊又冷又艳的冰山美人，让庸常人等望而却步。笑起来却冰雪消融，一片明媚。

　　美貌女朋友被觊觎，一直以来内心的隐忧成为现实，张玄宇非常生气，附和钟鼎一起骂郑总，甚至因为同是男人，更洞悉郑总的心思，比钟鼎骂的还要狠。

　　发泄过后他担忧道：“你别跟他耗着了，万一他下黑手让你吃亏更糟。不行就辞职，大不了休息一段时间。”

　　情感上钟鼎很想和郑总耗下去，恶心他出口恶气，但理智上知道以卵击石没什么好处。卖身换资源金融圈并不罕见，只是别人讲究你情我愿，郑总强买强卖不入流，知道的人会皱眉头，可若是她把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烂泥翻出来，那付出最大代价的绝不会是郑总。

　　拿筷子戳戳碗里的烤肉，钟鼎低下头闷声道：“我知道，今晚就开始看新工作，最好是一次到位跳到买方，再也不想做那么多服务了……”

　　看着女友，张玄宇心疼不已，在一起的这两年，钟鼎有多忙，他看在眼里。每个月都要全国跑调研，11点下班是常态，要出大报告的时候更是通宵不眠。虽然自己是以加班著称的互联网研发，但也没有女友这么拼。他忍不住又一次提起：“亲爱的，你要不要考虑去银行后台？没有这么累，也更稳定。我有几个同学在里面，内推很方便的。”

　　知道男友是好意，但心里有股劲儿在，还想往前走的钟鼎勉强笑笑：“玄宇，我也有同学在银行，同样的工作年限，研究院的年薪是银行的2倍，未来如果我能转甲方或者做首席，那钱就变成5倍、10倍。等我赚到撑不住了，再说转行吧。”

　　再一次无功而返，张玄宇叹气：“你不用这么拼，有我呢。”张玄宇主攻算法，校招就是SP offer，他比钟鼎早两年毕业，到现在工作6年，年薪逼近百万，可预测的未来薪水也会一直压在钟鼎头上，有底气担起两人的生活。

　　你有，但那不是我的啊，钟鼎在心里叹气，可这话不能说出来，伤感情，只好敷衍过去。

　　吃到最后，张玄宇问钟鼎休假想去哪散心，她才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要去参加研究生室友的婚礼，在金陵。”

　　1个月前，宿舍四人的“信女荤素搭配祈求发财群”里，萧雨晨突然放上爆炸消息：她要结婚了，邀请大家当伴娘。

　　群里一时炸开了锅，毕业这么久，她从未说过自己有男朋友，瞒得死紧。大家一顿讨伐，萧雨晨连连告饶，但还是不肯在群里说新郎的信息，只承诺见面时毫无保留地分享所有恋爱故事。见她如此，大家只好停下追问，同时对新郎到底是何方神圣更加好奇。

　　因为婚礼在季度末，研究所最忙的时候，钟鼎本来还在焦虑如何请假，但现在正好有时间，也算这腌臜事里唯一的益处了。

　　到金陵时正值午后，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阳光好像漂浮的仙人球，刺的钟鼎皮肤疼痛，止不住的躁郁。幸好大家的高铁时间相近，和室友叶岚、胡意集合后，3个人刚出站，就看到了要接她们的车，一辆黑色奔驰S。

　　好贵的车！钟鼎咋舌，悄悄给完全不懂豪车的两位室友解释，于是变成3个人一起感叹。

　　豪车司机是位穿蓝色衬衫带金丝眼镜，温和端正的青年男性。钟鼎3人坐稳后，他亲切地告知载大家去婚宴酒店，新娘正在等她们，随后就不再开口。

　　钟鼎和室友们热聊了几句，看着沉默的司机，因为惯例是男方家亲朋帮忙接人，她想着不好冷落婆家人，就转头开口：“你是新郎的朋友吗？”

　　司机目不斜视，只是浅浅一笑：“我是周总的秘书欧阳麟，领导今天日程太满，实在分身乏术，只能委派我来接咱们娘家人。”

　　钟鼎和胡意、叶岚面面相觑，一时错愕，不是亲属，是下属？更重要的是，哪个周总？

　　公司里同事们互相恭维也爱互称张总王总，但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打趣揶揄。可如果下属恭恭敬敬且在第三方面前喊出这个称呼，那含金量就有点过高了。

　　在大学任教的叶岚不太懂“总”的分量，她试探性地问：“新郎哪里高就？”

　　欧阳麟有点诧异她们不知道，脑子快速转了一遍，明天宴会上还有各界大佬致辞，身份肯定瞒不了，也没必要瞒，既如此，虽然不知道新娘为什么没提前跟几位伴娘透露，想来自己说出来也无所谓：“周总是远航集团CEO，今年2月刚刚履职。”

　　CEO？？新郎的位高权重让三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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