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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面了
十一月初的风,带着初冬的凉意,轻飘飘地掠过街道,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天色是那种浅浅的灰,像是蒙了一层薄纱,阳光并不热烈,只偶尔从云隙间漏下几缕,淡淡地映在他身上。
梁祈裹了件卡其色风衣,独自站在路边。风衣的衣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让他略感烦躁。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那份躁意的来源,就被一抹红色的身影带走目光。
是姐姐。
“姐——”
他雀跃出声,声音在的街道上拉得老长,仔细点听,还能发现里面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里!”
他抬起手臂,挥了挥,希望他那有点路痴的姐姐能看清他。
梁祈挺高挑的一个人,往路边一站,就跟白杨似的,很打眼。哪怕再行色匆匆,还是会有好些个人放缓脚步,偷偷看上那么几眼。大胆一点的,还会光明正大地给他拍个照,然后笑嘻嘻,心满意足地离开。
梁歆已快步走来,棕色皮衣在风里飒飒作响,发卷还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她指尖转着钥匙,一把拎起他脚边的皮箱,侧头瞥他一眼,语气随意:“怎么,你家那位兄弟兼相好,今天不伺候了?”
——兄弟兼相好。说的是邵允。
梁祈和邵允,是从穿开裆裤就混在一起的交情。小时候一起玩沙泼水,大了就勾肩搭背,形影不离。去哪都要成双入对,以至于身边朋友都笑他们是“小两口”,说他们比新婚夫妻还黏糊。
可最近,他们闹翻了。
说不清是谁先转身,也道不明是哪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知道一觉醒来,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互删微信,老死不相往来。
有些关系,开始得毫无道理,结束得也悄无声息。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纽带,原来也不过是风中残烛,一吹就灭。
梁歆已大他五岁,几乎是看着他们一起长大的。见他脸色沉下去,她也不再追问,只是推着皮箱往前走了两步,故意让轮子滑得老远,然后回头冲他挑眉一笑:“老弟,你这力气还得练啊。”
那笑容明媚,却照不进他眼底。
梁祈看着那只被她推远的箱子,忽然想起邵允。从前这种时候,都是邵允默不作声地替他拎起所有重物。他手受过旧伤,使不上劲,每次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允轻松提起行李,便会幽幽叹一句:“你手真有力气,我快羡慕死了。”
有时还会故意夹着嗓子,贱兮兮地补上一句:“哥哥好厉害,不像我,连瓶盖都扭不开。”
然后,一定会被邵允不轻不重地敲一下头,听他淡淡地说:“好好说话,别夹。”
那些打闹的、黏糊的、旁若无人的日子,原来早已被风吹散,飘得好远好远。
梁歆已见他眼神又暗了下去,心里暗骂一句“傻弟弟”,赶紧推着他往前走:“行了行了,别在路边吹风了,跟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赶紧回家,饭都凉了——你姐我头发还没做完呢,就跑来接你。”
梁祈其实想说:姐,那个箱子我拿得动。他只是手提不上劲,不是完全废了。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有些重量,本就不是一双手能提得起的。
就像有些告别,从来不需要说出口。
那天晚上,梁祈早早躺在了床上。窗外的风一阵一阵,敲打着玻璃,像是谁的叹息。他侧躺着,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任由思绪飘远。
那些曾经并肩走过的路、一起淋过的雨、互相调侃的笑语……最终都沉淀在记忆的河床,化作一粒粒微尘。
风一吹,便散了。
连遗憾,都完整得像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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