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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河坊街头,锣鼓喧天,唢呐震地,喜庆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庆府走去。
八抬大轿的前头,宋莯身着红衣,头戴红花,摇摇晃晃、欢欢喜喜引领着新娘前往新郎家拜堂成亲。
宋莯在人间做媒婆,且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让人一看上去就资历颇深的老媒婆。
但宋莯并非凡人,而是天界月老,平日酷爱小酌几杯。几年前,不小心喝过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才发现,姻缘殿中的红线不被谁豢养的灵兽咬个稀乱。
红线一断,那些由红线所牵的姻缘就会出现各种意外。玉帝因此大怒,罚宋莯下界当媒婆,为那些断了线的男女牵桥搭线,促就姻缘。
为了符合身份,以及惩罚宋莯的过错,宋莯白日里需以老妇示人,辰时之后才可恢复原样。
今日这单是宋莯的倒数第二单。待她接完亲,新娘新郎拜完堂入了洞房之后,这单便完成了,因此她看上去是整个接亲队里头最高兴的。
婚事顺利进行着,宋莯高高兴兴地在宴席上吃了个畅快。待席宴散去,新郎入了洞房,宋莯也出了庆府,独自一人来到街上。
距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宋莯别提有多松快,她从腰间掏出姻缘册,满意地看着新郎与新娘的名字渐渐消失。
名字消失意味着任务完成,就差最后一单,牵完最后一单她便能返还天界。
宋莯激动地等待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姻缘册。过了几秒,册上出现了新名字——齐云意,以及……以及空白。
“怎么只有一个名字?”宋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又等待了一会,白纸上依旧只有齐云意三个大字。再往后翻,也只写着男方的住址,年龄等基本信息,而女方连名字都未显示。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玉帝给我的姻缘册,这老头不会故意坑我吧。”宋莯气鼓鼓地叉腰想道。
抱着侥幸心理,她将姻缘册在手中拍了拍,试图“修理”它,重新打开一看,依旧只有齐云意三个大字。
“这啥破册子!”宋莯气得将姻缘册猛得丢掷在地,并手指天空,破口大骂,“有没有良心啊!不带这么坑仙的啊!”
阴沉的乌云下恰时闪过一道雷电,宋莯吓得脖颈一缩,连忙捡起册子,对天上低头哈腰道:“随口一说,随口一说,玉帝大人可别动怒哈!”
她拍拍姻缘册上的灰尘,翻到写着男方信息的这一页,发现齐云意刚好住她所站大街的最北边。
趁着天未黑,宋莯决定先去齐府瞧瞧,探探底。
她顺着街道直走,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达了齐府门前。
齐府是大户人家,府院围墙看上去比庆府长了一倍不止,门前巍峨的摆放着两只石狮,两扇绛色大门透露出庄严与财气。
另宋莯奇怪的是,如此气派的宅子,门前为何连个看门小厮都没有?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有扇门似乎半掩着,从里透出光亮来。
宋莯忍不住拾阶而上,走到了门前。透过门缝,似乎能看见里头有人影走动。
她胆大地敲了敲门,高声问道:“请问主母在家吗?”
无人回答。
宋莯重复了一遍,还是无任何回复。
“奇怪,里头明明有人,为何都不作声?”宋莯暗自思忖,干脆将门一把推开。
下一秒,一个黑乎乎、形似弹丸的不明物朝宋莯直直飞来。反应迅速的宋莯直接一个下腰躲了过去。
卡擦一声,闪着腰了。
原来宋莯白日不仅是样貌如同老妇,连身子骨也似老人一样脆弱。
“哎呦呦……哎呦呦……”宋莯一边呻吟一边左手护腰,右手撑在门框上。龇牙咧嘴中,也看清了府内景象。
正厅门外,坐着一名英俊的少年,身着黑色外袍,高束马尾,额前系着银色额链。他慵懒地斜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托腮,看着并把玩着另一手中的两颗黑色小球。
原来害她闪着腰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小子。
宋莯气不打一处来,身子缓过来后就怒指少年道:“你你你……你这小子,会不会尊老爱幼?疼死老身了!”
从少年的气质上看,宋莯猜测定是齐府的公子,八成就是那齐云意,但宋莯也不是普通的媒婆。她宋媒婆的名号早就噪响东京,所牵的婚事无人不满意,毕竟她所牵的姻缘皆是天赐,是命中注定、和和美美的。
所以城内传言,宋媒婆登了谁家的大门,谁家就有大喜事发生。人人盼她登自家府邸,若她上门了都似皇帝亲临般迎接她。
因此宋莯才敢指责这位“不懂事”的贵公子。
齐云意闻言便抬起头来,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柳叶眼,半含秋水地望着宋莯。
他粲然一笑,起身朝宋莯走来,眼底笑意愈说愈浓道:“老婆婆,这可不能怪我,我以为家里进了贼,吓他一吓而已,谁知是您啊。”
齐云意走到宋莯身边,比白日的她高了两个头。他微微俯下身,悄声道:“不过老婆婆,您这反应速度在下甚是佩服,堪比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说完调皮地眨了下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莯只好消了气,懒得再与他计较。她端正神色问讯道:“想必您就是齐府公子吧,我是来找您母亲的,她可在家?”
“正是。”齐云意点点头,用手指抵住下巴,微微蹙眉,“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你也可以叫我……辛。”
“什么脑子给自己取这么一个破名字?”宋莯暗暗吐糟,没说出来。
实际却赞扬道:“齐公子不仅仪表堂堂还胸有墨水,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雅名。只是老身今日来是寻贵府主母有要事相商,不知能否劳烦通报?”
“你找我母亲莫不是要商量我的婚事?”齐云意双手交于胸前,表情有点严肃。
宋莯眼前一亮,道:“啊呀!齐公子真是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我来的目的。”
齐云意笑道:“你来的不巧,我母亲刚去了外祖母那。”
“她可有说过何时回?”
齐云意耸耸肩:“没说。”
“看来得过几日拜访了。”宋莯心想,“不过,反正正主就在眼前,不如先探探他的心思。”
她笑得眼尾堆了好几个褶皱,客气问道:“容老身多嘴一问,齐公子可有心上之人?”
“有啊!”齐云意眼神立即有了神采。
宋莯见他回答得很爽快,也高兴坏了,连忙问道:“哪家姑娘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入公子的眼?”
齐云意勾唇一笑,将身子凑近了些,慢吞吞地吐出了两个字来:“秘——密。”
“我……”宋莯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觉得这小子定是心智不成熟,才来戏耍别人。
她甚至觉得姻缘册是不是不仅把女方名字丢了,甚至把男方也搞错了,这小子如此不正经,怎么能有姻缘呢?
但天定的姻缘不是她能质疑的,至少这小子长得倒颇有姿色,有吸引人的点。
宋莯于是又道:“既然齐公子不愿说,老身就不多问了。等主母回府时,再来拜访。”
宋莯行礼离去,决定三日之后再来拜访。
到了第三日,齐云意母亲尚未归府,姻缘册也没有自动修复。
宋莯只好又等了三日。
功天不负有心人,宋莯再去之时,正好看见齐府主母石夫人的马车,停在了齐府门口。
不一会儿,石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车。她体态雍容,珠光宝气。一张春风满面的圆脸,配上一双饱含笑意的小眼,使人看上去就觉得她亲和好说话。
宋莯当即迎了上去,朝石夫人拱手道:“老身拜见夫人。”
石夫人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是?”
“我是宋媒婆,找夫人商量贵公子的婚事。”
“原来你就是那宋媒婆!”石夫人大喜,连忙邀请宋莯进了齐府。
“来人,看茶。”一进正厅,石夫人就命下人准备茶点。
“宋媒婆打算为我儿招个什么媳妇啊?”双方坐下后,石夫人开门见山地问。
宋莯微微一笑,道:“不知齐公子可曾向息透露过甚么钟意之人?”
“不曾。”石夫人回答得很肯定。
“那他……”
“有,谁说我没说过!”
宋莯话未问完就被打断。
她转过头去,见齐云意站在厅门口,手中拿纸扇朝天一指,道:“我钟意之人就是那醉仙楼的头牌紫儿!”
石夫人听了齐云意的话倏地一下站起,怒指他道:“你抽什么疯,那紫儿可是贱籍,怎可入我齐家大门,连做妾都不配!”
“石夫人息怒。”宋莯连忙安抚,“齐公子兴许是一时兴起,做不得真。”
“我已经想好了,我就是要娶紫儿。”齐云意将扇子打开,一脸从容。
石夫人重新坐了下去,一掌拍在茶几上,态度十分坚定:“娶她?除非我死了!”
“不娶也行,今晚我就与她私奔。”齐云意坏笑了一下,转身悠哉悠哉地离去,丝毫不理会石夫人在后头大骂“不孝子”。
望着胸口气得起起伏伏的石夫人,宋莯连忙劝说:“夫人放心,我选中的人自是要经由我手行拜堂成亲之礼的,断不会让其私奔。”
此话如同定心剂,让石夫人平静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前我这儿子失足落了水,性格也大为变样,经常去那勾栏瓦舍,我以为他只是玩玩,没想到竟看上了那种贱籍女子,真让人不省心。你说说,我们这种大户人家能娶那贱籍女子吗?”
“那是那是。”宋莯连连附和。
“幸好宋媒婆今日亲临我府,您办事我是知道的,各个都说您媒牵的好,如此,我儿子的婚事也就放心了。”石夫人满意地笑了笑。
“自然。”宋莯也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没底,毕竟不知女方是谁。
“那便多多劳烦宋媒婆了,日后事成,我齐府定当重金酬谢!”
“好说好说。”
此话犹如一针定心丸,让石夫人放下心来,由于刚刚用气过甚,她突然感到头疼,只好扶了扶额头,道:“今日舟车劳顿,我也有些乏了,去内室小憩一会,宋媒婆自便,需要什么叫下人增添便是。”
“不必不必。”宋莯起身拱手道别,“天色将晚,老身也该回了,改日再来叨扰。”
“有劳了。”石夫人回礼,对身旁的丫鬟扬了扬手帕,“娟子,送客。”
宋莯于是离开齐府,回到自己租的宅院里。
但很快,宋莯又出了门。她上街买了件男装,打算去醉仙楼阻止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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