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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寒色青苍,北风卷着碎冰,呜咽着掠过枯桑,枝桠在风中抖得像筛糠。魔界的冬日本就如此,冷意是淬了毒的针,能钻进骨髓缝里,连空气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凛冽。
宏伟的魔宫内,烛火在鎏金烛台上明明灭灭,将魔尊范冬行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忽长忽短。他指尖捏着天族那方烫金请柬,红墨早已舔满不律,笔尖却久久悬在素笺之上,迟迟未落。不知何处钻来的阴风,带着殿外的寒气,撩乱了他鬓角的发丝,也搅得他本就缠如乱麻的心绪愈发浑浊。
“天族啊……”范冬行喉间滚出一声低叹,像是从万年前的尘埃里捞出来的碎忆,尾音被风卷着散在半空。
自那三界大战尘埃落定,人族、魔族、天族便划了楚河汉界,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往来疏淡得像隔了层万年寒冰。如今千年流转,三界倒也相安无事,虽算不得融洽,却也维持着微妙的平和。可这天族突然递来请柬,邀魔族赴天族大公子的生辰宴——这举动,像颗石子投进静水深潭,漾开的涟漪里藏着多少算计,由不得他不多想。
去,天族的地盘上,谁知道会不会设下什么圈套?不去,又落人口实,说魔族顽冥不化,无意破冰,甚至有意搅碎这来之不易的太平……范冬行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执掌魔界多年,他已许久没这般进退维谷。他自然不能亲往,魔族万机都系于他一身。本想让独子范重雪代劳,既不失礼数,或许还能为两族关系松松绑,可终究是放不下心。那是他唯一的孩儿,更是魔族唯一的少主,若真有个闪失……
“阿爹,在想什么?”清朗的声音像山涧流泉,猝然撞碎了殿内的沉寂。范冬行抬眸,见范重雪正立在阶下,一身玄黑长袍上绣着暗紫色魔纹,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腰间银鞭“银殇”泛着冷光,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诡谲气流——那是他与生俱来的魔族气息。他肤色白得像初雪,未染半分尘埃,面容俊美如琢如磨,唯有那双深邃眼眸里的血红双瞳,闪烁着妖异幽光,昭示着他身为魔族的凛冽底色。
“阿雪过来,”范冬行朝他招手,将请柬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范重雪接过,只扫了两眼,便将其中关窍看得通透。他抬眸,眼底漾着笑意:“阿爹,我去吧。正好我从没去过天族,倒想见识见识。”
“可阿雪,此去并非游山玩水,我怕……”
“没事的,”范重雪打断他,笑容愈发清亮,“我带着若木去,他会护着我的。”
若木是范重雪的贴身侍卫,自小便寸步不离,武功卓绝,忠心更是磐石不移。有他在侧,倒也稳妥。范冬行思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
一路之上,范重雪脸上总挂着灿烂笑意,脚步轻快得像踏着风,蹦跳着回到自己的宫殿。门“吱呀”合上的瞬间,他反手布下结界,脸上的笑意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寒冬般的冰封冷寂。
指节猛地暴起青筋,“银殇”已握在手中。他扬手一鞭抽向地面,那以坚硬闻名的青玉地板竟应声裂开一道深痕,碎玉飞溅。幽幽邪气缠上他的右手,引得手臂不住颤抖——那是他在竭力压制翻涌的怒火。
黑暗中,一道高大身影悄然显现。若木立在他身后两步外,面无表情地垂首作揖,屏声静气,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响。
范重雪始终没回头,目光死死钉在地上的裂痕里,良久,才闭了闭眼,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呵,区区天族,也敢给我魔族设套。”
若木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
方才裂开的青玉地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裂痕缓缓收拢,碎玉重归原位,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初,光洁平整,仿佛从未有过损伤。这便是青玉的妙处,任你如何摧残,终究会乖乖复原,像被驯服的烈犬,只能听凭主人差遣。
范重雪偏爱这种感觉——掌控一切,让所有变数都乖乖纳入既定的轨道。
这般想着,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缓缓睁眼时,神情已变回平日的温柔灵动。他转过身,看向久立不动的若木,唇边漾起温和笑意:“行了。”
若木这才直起身,依旧是那副恭敬挺拔的模样。
“银殇”悄无声息地缠回腰间,范重雪随意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指尖叩了叩桌面。“若木,你上次说在研制的奇毒,怎么样了?”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问天气。
“回少主,已研制妥当。”若木垂下眼眸,声音平稳无波。
“能让人看出破绽吗?”
“此毒为属下新制,从未现世,不易追查出处,且短时间内难寻解药。”
“很好,”范重雪嘴角轻轻一弯,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天族大公子身份尊贵,咱们去贺生辰,总该备份‘贵重’礼物才是。”
若木向他深深一揖,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
天界各处,皆是一片忙碌景象,仙娥仙侍们穿梭往来,都在为天族大公子封辞酒的千岁生辰宴奔走。
皇晨宫大殿的角落里,三个仙侍正偷懒躲着,交头接耳地说些悄悄话。
“听说了吗?魔族的少主要来赴大公子的生辰宴呢!”一个仙侍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叹,“大公子这面子可真够大的,竟能请动魔族的人。”
“可不是嘛,”另一个仙侍连忙附和,“魔族的人还是头一回来天庭呢,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新鲜事。”
“你们懂什么,”第三个仙侍神神秘秘地凑近,“这是天帝在给大公子铺路呢!”
“什么意思?”
“你想啊,天族与魔族向来水火不容,如今却因为大公子的生辰缓和了关系,这份功劳算谁的?自然是大公子的!这功德落在他身上,往后……依我看,下一届天帝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咱们可得好好巴结着。”
“二公子也不差呀,他母族可是高贵的凤族,这天帝之位还不一定呢。”
“嗨,总之轮不到三公子就是了,”那仙侍撇撇嘴,声音又低了几分,“要不是天帝仁慈,他恐怕还在外面当乞丐呢,真是晦气。”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个高挑身影缓步走来,白衣胜雪,唇边噙着浅淡笑意,语气轻飘飘的,却让三个仙侍瞬间僵住。
“我……我们在说三……三公子!”仙侍们吓得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她们不知道方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惶恐像藤蔓般缠上心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封寒舟看在眼里,唇边笑意未减,只挥了挥手,打发她们离开。
三个仙侍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
望着她们仓皇离去的背影,封寒舟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藏在宽大袖袍里的双手,指节攥得更紧,泛出淡淡的青白。
望着她们仓皇离去的背影,封寒舟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藏在宽大袖袍里的双手,指节攥得更紧,泛出淡淡的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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