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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难
“孽女,你可知错。”
书房内,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对着跪在下首的女孩严厉呵斥道。
那女孩看上去不过金钗之年,却生的极为动人,黛眉如远山,明眸似秋水,特别是眼角下的那一点泪痣,更为她增添了一股别样韵味。
面对男人的厉声责骂,女孩不为所动道:“父亲,女儿不知错在何处,劳您动这么大的怒。”
见女孩这死不悔改的模样,庄誉留气得胸口发闷,他指着女孩骂道:“你,你这个孽女,我怎么养出你这个离经叛道的孽障。
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跟着你祖父南下赴任,仗着你祖父疼你,在江南胡作非为,好好一个大家闺秀,非要学什么武,传出去也不怕人家耻笑。这便也罢了,好歹你还知道羞耻,没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
我定国公府诗礼传家,你幼时虽不养在我与你母亲身边,但自你回来后,我们也是为你延请名师,悉心教导。你倒好,书不知读到哪里去了,竟在夫子面前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若不是我及时封口,我定国公府数代人守下的基业,岂不是要葬送你手。”
青石铺就的地砖跪的庄静嘉膝盖发疼,丝丝入骨的寒意顺着双腿一点点侵占着庄静嘉全身,却远不及庄誉留刚才那一番话带给她的冷意。
庄静嘉跪的越发的笔直,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亮的惊人,她直视着庄誉留,眼底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父亲,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与兄长、幼弟都是你的孩子,他们能在朝堂上建功立业,我却不能。若因为我是女子,他们是男子,那这朝堂上也应有女子的一席之地。”
啪!
庄静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倒在地,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庄誉留,却只看到了对方冰冷的神情。
“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胡说八道的话,不然……”
庄誉留的话没有说完,但庄静嘉却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身子如坠冰窟般抖了起来,眼底的火焰彻底熄灭,她咬紧了牙关,不想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
见到庄静嘉害怕的样子,庄誉留恢复了慈父作态,他放缓声音道:“嘉儿知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犯了错,就要受罚。在你及笄之前,半步都不能踏出明融院,这三年里,我会请专门的嬷嬷教导你该如何做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
庄静嘉紧握着双手,恭顺的低下了头颅,“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
“王妃,王妃,醒醒,已经快到皇宫了。”
耳边传来入琴的声音,唤醒了庄静嘉混沌的神智,她清醒过来,揉了揉额角,自从做了宸王妃,好久没有梦见这段与父亲争执的往事了,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至亲之人展现自己的野望。
下了马车,庄静嘉看着眼前威武大气、金碧辉煌的皇宫,眼神微动,五年前,她和李扶风刚刚成婚时,在这里是多么的谨慎小心。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份提心吊胆的感觉也应该让他们尝尝了。
由宫女领路进入了凤仪宫,庄静嘉用余光扫过殿内诸人,而后盈盈下拜,向皇后行礼,皇后让她起身后,她又与坐在下首的贤妃与祥嫔见礼。
庄静嘉的脸上是她一贯温柔又得体的笑容,行动间自成一气,既端庄又不让人觉得呆板。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既让人没有距离感,又会让人升起敬畏之心,不敢轻易地冒犯她。
皇后坐在上首,将庄静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她进退得宜的模样,心中可惜,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满京城赞誉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礼,温婉动人,当年若不是贵妃抢先一步,将她赐给了宸王,就是太子妃也当得。
庄静嘉刚落座,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就在殿中响了起来,只见一名眼角精明的女子轻扶头上的步摇轻笑道,“贵妃姐姐病中思念宸王,陛下不忍,这才召宸王夫妇从封地回京,如今宸王妃已经在这了,不知宸王身处何处啊?”
说话的是贤妃,向来与贵妃不对付,她育有一子,宠爱平平,而贵妃所生的宸王,却受尽宠爱,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宸王的错处,她怎么可能放过。
贤妃这话就差明晃晃说宸王抗旨不遵和不孝了,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任谁也得慌上一慌,但是庄静嘉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她温声道:“王爷自接了圣旨,得知母妃病了的消息,心急如焚,日夜忧心,带着儿臣加紧赶路,路上更是派人搜寻当地名医,想着带来京城给母妃看病。
到达京城不久前,王爷得到了唐悬壶唐神医的踪迹,为表求医诚心,王爷决定轻车简从,去请神医回京为母妃诊治。王爷事先已上了折子向皇上说明此事,皇上还在批复中赞王爷此举孝心可嘉。贤妃娘娘身处后宫,自然有所不知。”
庄静嘉的话语淡淡,但最后一句话中所蕴含的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贤妃被气的脸色涨青,但也无法反驳,皇上都没有怪罪宸王,反而还夸赞他此举,这不显得她刚才的问责,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至极。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皇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出来和稀泥,“好了,宸王妃,贤妃也是关心贵妃,不知者无罪。”
庄静嘉面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心中冷笑,皇后这是因为自己儿子已经当上了太子,自以为高枕无忧,所以现在才能当个局外人,冷眼看着底下有儿子的妃嫔争斗,可世事无常,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当背景板的祥嫔终于开了口,她在宫中一直依附贤妃,如今贤妃在庄静嘉这里受了气,她自然也要有所回敬,不然回宫之后,受气的就是她了。
“宸王为贵妃娘娘求医问药真是孝顺,可这般孝顺,怎么宸王府还未有婴啼之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宸王妃饱读诗书,想必比我们这些无知妇人更懂这个道理。”
庄静嘉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不过马上恢复如初,她的神情带上了一丝伤感,“儿臣福薄,迟迟不能有孕。好在王爷时时宽慰儿臣,说儿女之事都是上天注定的,如今没来,只是缘分未到。
母妃来信,也时常劝慰儿臣不要着急子嗣之事,她也是年过三十才有王爷,说儿臣今年不过二十岁,这般年轻,迟早会有孩子的。”
庄静嘉这一番话,无形之间让满殿的人吃了一大把狗粮,早就听说宸王夫妇是一对神仙眷侣,宸王更是为了宸王妃空置后院,没想到宸王竟然连子嗣之事都不着急。还有贵妃竟然这样喜爱庄静嘉这个儿媳,竟不逼着她为宸王纳人,延绵子嗣。
贵妃这个做婆婆的都这样说了,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指摘?
但是贤妃可不这么想,她刚被庄静嘉下了面子,自然不想她轻易揭过此事,“宸王妃,贵妃和宸王这么说只是不想给你压力,他们这般体谅你,你也应该懂事一点。宸王府中只有你一人,为了为皇室开枝散叶,你应该大度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说庄静嘉是一个妒妇罢了。
庄静嘉并不在意贤妃的嘲讽,而是故作烦恼的说道:“在封地时,儿臣也曾自作主张的纳了几个姬妾进府,却没想到触了王爷的霉头,王爷连夜打发了那几个姬妾,就连儿臣也被怪罪。
王爷对儿臣说,当年他对儿臣许下的此生不纳二色的承诺,即使是儿臣自己也不能让他毁约。王爷不愿,儿臣也没有法子。
况且皇上向来教导皇子要重诺守行,王爷牢记皇上的教诲,不敢忘记。贤妃娘娘这么说,是要王爷背弃皇上的教导吗?”
话尾到了最后庄静嘉已经一扫之前的柔弱形象,言语之间变得凌厉了起来。然后,庄静嘉微笑的望向皇后,问了一句,“母后,儿臣说的对吗?”
皇后原本在上面看庄静嘉与贤妃、祥嫔,你来我往的过招,很是精彩,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皇后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只能当和事佬,“宸王妃多虑了。贤妃这话也只是担忧皇家子嗣。”
庄静嘉就知道皇后会这样说,她柔柔一笑,“儿臣也是如母后这样想的,只不过刚刚听贤妃娘娘那样说,儿臣还以为自己久不回京,这后宫已是贤妃娘娘当家了。什么时候除了皇后娘娘以外,还有人能说教皇家儿媳了。”
庄静嘉此话一出,在座的人无一变了脸色。皇后知道庄静嘉用意,就是想用这句话来离间她和贤妃的关系。但是理智上是清楚的,可是心里却还是不好受。
皇后的神情虽然没有变,但是贤妃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趾高气傲的头垂了下去。祥嫔在一旁默不作声,眼神看向地面。
庄静嘉拿起桌边的茶,吹了吹,呷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殿中每个人的神色,心中发笑。温婉端庄的面具戴久了,这些人不会真以为她好欺负吧。
皇后心里有刺,没有马上的说话,但皇后到底是皇后,她选择了轻拿轻放了这件事,可刺已经扎了下去,怎么会轻易消失。
“宸王妃,贤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与宸王成亲五年还未有子嗣,这不是一件小事。”皇后的眸中有精光浮现,“宸王不愿意府中入人,本宫也不想强求,但未免陛下过问,本宫这里有两个宫女,聪慧能干,就赐给你当侍女了。”
随着皇后话音落下,就有两名长相貌美的宫女从殿外走了进来。庄静嘉若是还不明白皇后的目的,她就白与宸王在封地共治四年了。
“多谢母后的抬爱,既如此儿臣就却之不恭了。”
见庄静嘉收下了两人,皇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像是不经意间提起道:“宸王妃,听说宸王封地里推行起了一股推选女官的风气,牝鸡司晨,可是祸国之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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