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 feelings: doomed

　　霏霏冷雨被风揉碎，斜斜地扑在柏油路面上。水珠撞开细小的水花，又迅速被后续的雨丝覆盖，既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柔，又藏着几分不容分说的力道。洋司撑着一把边缘有些卷边的黑伞，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起伏，粗重的喘息声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急促。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立刻沾了层温热的湿意——不是雨水，是冷汗。额角的汗顺着脸颊的轮廓往下滑，滴在校服衬衫的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方才那阵突然涌进脑海的画面还在眼前打转，清晰得不像幻觉：灰蒙蒙的天，老旧写字楼斑驳的墙面，还有一个人从顶楼坠落时，衣摆被风掀起的弧度。最让他心脏发紧的是那双眼睛——那人在落地前，竟像是穿过人群锁定了他，投来一道复杂难辨的目光，瞳孔是深不见底的蓝色，像积了许久的死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洋司用力闭了闭眼，试图把那骇人的场景从脑子里赶出去。他明明只是出门赶公交，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事？是最近熬夜打游戏太多，出现幻觉了吗？
　　“滴——”
　　清脆的公交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洋司猛地抬头，只见自己要坐的302路公交车正停在站台前，前车门缓缓敞开，暖黄色的灯光从车厢里漫出来，驱散了些许雨带来的凉意。他甩了甩头，把那些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去，收了伞快步上了车。
　　投币箱发出“叮”的轻响，洋司刚站稳，就被车厢里的动静拉走了注意力。早高峰的公交车不算拥挤，但也满是嘈杂——有老人低声交谈菜价，有上班族对着手机语音回复工作，还有学生背着书包小声讨论昨晚的作业。他随意找了个金属扶手攥着，指尖刚碰到冰凉的表面，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斜前方靠窗的座位。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深黑蓝色的国中制服，领口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深蓝色的短发修剪得整齐，发尾微微向内扣，是很乖的妹妹头样式，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女生。他正低着头看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精心雕琢的瓷娃娃。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他沉浸在书页里的样子，安静得像是一幅独立于车厢之外的画。
　　洋司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挪近了些。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吸引，只觉得那画面太过祥和，让刚才因幻觉而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些。就在这时，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久违的阳光漏了出来，刚好落在路边的樱花树上。粉白色的花瓣被照得透亮，风一吹，就有几片飘落在车窗上。阳光继续往前，穿过玻璃，落在少年怀中的书本上，给书页边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洋司的心脏突然“咚咚”狂跳起来，比刚才想起跳楼画面时还要剧烈。额角又开始冒冷汗，这次的汗却带着点燥热，顺着脖颈往下滑。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这不是同班女生课间偷看的狗血言情小说里的情节吗？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活了十六年，从来没对谁有过这种感觉，更别说对方还是个男生。
　　洋司绞尽脑汁地想找点话题搭讪，比如“你也是XX学校吗?”，或者“这本书看起来很有意思”，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吐不出来。他盯着少年垂着的发顶，手指紧张地抠着扶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就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少年突然合上了书。洋司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书脊上，看到两个黑色的字——《斜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已经站起身，抱着书从他身边走过。蓝色的短发轻轻擦过洋司的手臂，带着一点淡淡的肥皂味道，可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向了后车门。
　　直到公交车的车门重新关上，缓缓驶离站台，洋司才猛地回过神。他看着窗外少年逐渐变小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眼车厢里的路线提示——下一站根本不是他要去的学校，他竟然坐过站了！
　　“完了完了……”洋司拍了下额头，懊恼地闭了闭眼。刚开学没几周就迟到，肯定要被班主任点名批评。
　　等他匆匆忙忙从下一站下车，再往学校赶的时候，第1节课已经接近尾声了。他贴着教学楼的墙根，悄悄溜进高二（3）班的教室，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下课铃就响了。班主任拿着教案走进来，扫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警告，让洋司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节下课，课间的喧闹立刻填满了教室。洋司刚想趴在桌子上补会儿觉，三个身影就凑到了他的座位旁。
　　“喂，洋司！”最前面的佐藤拍了拍他的桌子，脸上挂着促狭的笑，“第一天就迟到，你昨晚是不是又打游戏打到通宵啊？”
　　“我看不像。”旁边的高桥推了佐藤一把，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个同学看过来，“你没看他刚才进教室的时候，脸都红了，说不定是路上看见漂亮小姐姐～一见钟情跟着人家走，才坐过站的！”
　　“就是就是，”另一个朋友山田也跟着起哄，“快老实交代，是哪种风格的美女～，能让你连上学都忘了？嗯～”
　　“才不是！”洋司赶紧坐直身体，无奈伸手按住高桥的头，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我看是你干过吧…”
　　“切，谁信啊。”高桥扒开他的手，笑着往旁边躲，“你要是真没情况，怎么脸还红着？”

　　洋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有点发烫。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到一个看书的男生，才走神坐过站吧？那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被这几个人笑到毕业。他只能含糊地应付着，几人吵吵闹闹地互相打趣，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才各自回到座位上。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等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时，窗外已经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洋司收拾好书包，跟着佐藤他们一起走出校门。几个人商量着去学校附近的拉面馆吃晚饭，洋司也没反对，跟着他们往天桥的方向走。

　　晚霞把天桥的轮廓染得柔和，桥面上来往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赶着回家。洋司跟在三人身后，听着前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佐藤在说昨晚新出的游戏关卡有多难，高桥在抱怨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山田则在计划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落日一点点往下沉，把天空的颜色从橘红变成了浅紫，远处的天边已经能看到淡淡的月光。几人在拉面馆里闹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肚子都撑得鼓鼓的，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分别的时候，佐藤拍了拍洋司的肩膀：“明天别再迟到了啊，不然老班该找你谈话了。”

　　“知道了知道了。”洋司挥了挥手，看着他们三个拐进旁边的小巷，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晚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过来，洋司下意识地裹了裹校服外套。他想起白天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那个蓝发少年，想起那本《斜阳》，还有少年那双藏在睫毛下的眼睛。他以前从来没读过这种书，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可现在却忍不住想，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洋司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不过是偶然遇到的陌生人，想这些干什么？他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意识到，这看似平常的一天，不过是无数次循环的开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