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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横锅
汴京的秋晨,已带了几分侵骨的凉意。谢行舟揣着手,立在文德殿外等候早朝,眯着眼看那檐角下渐渐淡去的残月,心里头盘算的却是散朝后是去樊楼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汤,还是回卫所补个回笼觉。
他这个汴京卫统领,当得说忙也忙,说闲也闲。平日里管着京城治安,巡防缉盗,琐事一堆,但好在不必像边关将士那般刀头舔血。谢行舟很满意这份“富贵闲差”,最大的理想便是在这天子脚下,安安稳稳地混到致仕。
“谢统领,今日气色不错啊。”同僚笑着打招呼。
谢行舟回以一笑,漫不经心:“托福托福,风平浪静,便是好日子。”
只可惜,他这“好日子”在今晨注定要到头了。
殿内,龙涎香袅袅。年过四旬的皇帝揉着额角,听着户部尚书喋喋不休地哭穷,以及兵部官员关于北疆军饷再度告急的陈奏,脸色愈发沉郁。偌大一个王朝,竟似被这银钱二字卡住了咽喉。
满朝文武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生怕那“钱”字的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
谢行舟缩在武官队列的中后段,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个看热闹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沉默良久,目光在底下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前排那个身姿挺拔如松的背影上,又似乎无意地滑到了后排某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人身上。
“镇北侯世子,祁都督,”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此番回京述职,正好赶上此事。边关军饷,关系社稷安稳,不可不察。”
祁堰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清冷平稳:“臣,遵旨。”
谢行舟心头刚为一凛,暗自庆幸火没烧到自己这边,就听得皇帝那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祝爱卿都对军营军饷空虚之事如此费心,不如此案就交由祁都督和……谢统领一同去查吧。汴京卫熟悉京城各方关系,协同办理,再合适不过。”
谢行舟内心:“啥!?”
一瞬间,他感觉整个文德殿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聚到了自己身上,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他几乎是踉跄着出列,脑子嗡嗡作响,连忙躬身道:“陛、陛下!臣惶恐!汴京卫职责在于京畿治安,这军饷账目,牵涉兵部、户部,乃至……臣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耽误了朝廷大事啊!”
他极力想将这顶凭空扣下来的“黑锅”甩出去,言辞恳切,几乎声泪俱下。
可皇帝只是摆了摆手,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疲惫:“诶,谢爱卿过谦了。朕意已决。”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像是一盆冰水,浇得谢行舟透心凉。
“想必汴京卫里的经费也没多少了,难不成谢统领是怕查案花费,要自掏腰包?”祁堰侧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那眼神里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询问。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到了谢行舟的油锅里。他顿时也顾不上许多,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对着满朝文武扬声道:“诶~祁都督,您这个提议好啊!陛下,各位同僚,为国分忧,义不容辞!既然军饷空虚,不如咱们在场的各位都献上些许银两,聊表忠心?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想必对朝廷必定是忠心耿耿,绝无二话的吧?”
话音刚落,满殿寂静。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朝堂,瞬间落针可闻。各位大臣们的神色精彩纷呈,有低头看靴尖的,有仰头研究房梁的,有捂着胸口假装旧疾复发的……总之,无一人接话。
捐款?说得轻巧!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谢行舟看着周围这一片默契的沉默,心里那点侥幸彻底熄了火。得,这口又黑又重的锅,经过他这么一“助攻”,算是结结实实扣在自己身上了,还捎带脚把同僚们都得罪了一遍。
退朝时,谢行舟只觉得脚步虚浮。他看着前方那个在百官人群中依然显眼、目不斜视走向宫门的孤高背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祁堰啊祁堰,你不在北境好好待着,跑回来掏钱就掏钱,为何偏偏要拉我下水?
这桩差事,一看就是个马蜂窝。查得轻了,无法交差;查得重了,不知要触动多少人的利益,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无奈之下——唯有硬着头皮,查!
可这案子,该从何查起?谢行舟抬头,望着汴京上空那片灰蒙蒙的天,只觉得前路也如同这天气一般,迷雾重重。
而走在前方的祁堰,仿佛感应到身后的视线,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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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小剧场:
退朝后,宫门外。
谢行舟(快步追上):祁都督,留步!
祁堰(停步,转身):谢统领有事?
谢行舟(皮笑肉不笑):关于查案,都督有何高见?这军饷漏洞,总不能先去您镇北侯府上“抄家”填补吧?
祁堰(淡淡地):可以。若谢统领敢来,祁某扫榻相迎。只怕……你查到的,还不够填你汴京卫的亏空。
谢行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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