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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执笔
左手并不是我的惯用手,那为什么要做手?
有两个不大重要的理由:一,我怕我的右手得腱鞘炎写不了字了,先提前习惯习惯用左手。二,听说用左手可以开发右脑,可以开发形象思维、创造能力等。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左手用的不习惯。那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我要用不习惯的手?
因为不习惯的手写字写得慢,可以多留给我一些思考的机会。
习惯右手疾书的人,初次以左手握笔,仿佛经历一场微小的中风。不是瘫痪,而是所有习以为常的流畅瞬间瓦解。这种不适感,恰是思考的开始。
当右手书写成为一种条件反射,文字便从大脑直接流向纸面,省却了中间审查的环节。效率固然高了,但思想也失去了沉淀的机会。左手写作的笨拙,恰似在思维的河流中筑起一道矮坝——水流慢了,却因此看清了水中原本模糊的倒影。
这种缓慢,创造了一种珍贵的认知状态。每一个字的诞生都需要刻意为之,这种“不自然”迫使你重新审视:这个词是否准确?这个句子是否必要?在右手写作中轻易滑过的陈词滥调,在左手这里被截停、被拷问。思考不再是被语言裹挟向前的被动过程,而成为每个词语的主动选择。
更奇妙的是,左手似乎连接着不同的思维路径。当主导的逻辑思维因书写缓慢而稍有懈怠,那些被效率压抑的联想、直觉、意象便悄然浮现。这不是什么神秘主义,而是大脑在常规通路受阻时,自然地开启了备用路径。许多右手写作时求之不得的灵感,竟在左手的笨拙中不期而至。
这种体验像极了木匠使用不称手的工具——当刨刀不够锋利,他必须更懂木头的纹理;当锤头不够顺手,他必须更精准地计算力道。左手写作,就是写作者与语言关系的重新校准。
在这个追求效率至上的时代,我们被要求更快地阅读、更快地写作、更快地思考。但思想的质量,往往与速度成反比。左手写作的“低效”,反而成为对抗思维异化的微小实践。它提醒我们:真正的思考需要空白,需要停顿,需要那些看似“无用”的迂回。
这种体验带来的启示远超写作本身。我们太习惯于用最熟练的方式处理一切——工作、阅读、甚至生活。而左手写作的实践告诉我们:偶尔的“不惯用”,恰恰是打破思维定式的契机。它是对认知舒适区的善意背叛,是对创造力的温柔唤醒。
当我换回右手,那种流畅变得不同——它不再是无意识的奔流,而是经过左手“训练”后的自觉选择。左右手之间,就这样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
或许,每个人都该找到自己的“左手写作”——那些让我们稍感不适却带来全新视角的实践。在惯性与突破的张力间,我们得以窥见思想更丰富的可能性。这不仅是书写方式的转换,更是一种生活哲学的隐喻:有时,我们需要主动选择一条更难的路,只为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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