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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寒松县
今天山上很冷,梁镜穿了克莱因蓝的针织衫,还套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围巾是明黄色的,和皮靴裹得一样严实,车里还开了暖气,但她手脚仍然冷得出汗,刚吃完的肉粥也好像在胃里结成冰。
她只好把马尾塞在围巾下,往手上哈口气,再重新打火驶进通往寒松县的小路。
她该在北城改新闻稿的,但第16版稿子仍被贬得一无是处,不得不回到这个民俗新闻的原点——水云楼。
传闻,水云班是北地有名的戏班,一路南下游唱,久负盛名。行至寒松县,整个戏班子连人带楼自燃起来,那火扑不灭,县人四处奔逃。第二日,枯骨、腐木、飞灰,都没看见,昨夜燎火的地方光洁如新,绿草茵茵,好像水云班凭空消失了。百年后的一日,有人称在夜间看见了一座戏楼,随风而动,吱嘎作响,还溢出幽幽绿火,正是水云楼的模样。
新闻社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马上调梁镜去写专栏。梁镜只觉得可笑,一个民间轶闻还要费心思吗?社里很重视,她又是个刚得到offer的记者,只好亲自去探察了。
乡路两侧是成片的松林,云丝穿插在枝桠里,月光绰约照着,勉强看清前路。整辆车忽然一震,卡在泥泞中不能起。梁镜简单处理后把车推到路边,提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
哪里刮着一阵怪风,她连打哆嗦。风声里隐隐约约是铜铃的响声,把她带着走到林子深处。
月色吞没在云烟里,一丛丛幽幽绿火在枝头乱窜,混着戏子的泣音。梁镜定眼一瞧,那一重重松林下,不正是枯朽的戏楼吗?
戏楼足有两丈高,梁柱腐烂,彩漆凋落,几条花幡也风化了。
梁镜翻出资料,两相对比,画上的水云楼和眼前这座极相似。
莫非,她也要陷入灵异事件了?
戏台上吹拉弹唱,青烟里袅袅婷婷出来个花旦,娇泣着,柔柔跪下,软着颈子抬眼。那处一个老生端坐案前,油彩鲜艳。他怒喝一声,惊堂木拍得台子抖三抖。咿咿呀呀,她二人忽急忽缓,一圈圈对峙。
梁镜不听戏,自然不懂在唱哪出,隐隐觉得那不是什么好故事。就见台上两人哑了声,齐齐扭头看她,那花旦眼里一片乌黑,流出深色的泪来,糊花妆粉。她的泣音越来越尖,越来越响,梁镜才发现,戏楼里正钻出一团团人形的青烟,齐声尖嚎。
她匆忙用围巾捂住双耳,拉着箱子顺来路狂奔,打火发车,疾驰而去,来不及想,为什么车下的泥水干涸了,只猛打油门,在乱林中奔逃。
透过后视镜,她发现,那花旦带着一众妖雾,飞快向自己冲来。
那花旦扒上她的车窗,哭叫着,却听不懂话,梁镜余光一瞭才发现,她喉中空空如也!两眼墨色、妆粉凋落、戏衣破旧、钗环俱散。她颈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光,是清亮的翠色。
她一双手接近透明,能看清骨骼,却扒的十分紧。梁镜转了几个大弯也没甩开她。
那双枯白的手一砸,生生把车窗砸开几道痕,啪嗒,裂纹蔓延开,车窗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她几乎贴在梁镜肩上!
梁镜只觉颈上一痛,眼前一黑,再回神,什么青烟、幽灵、花旦、老生,都没了。只有这辆吉普在乡道间飞驰,就要撞上岩壁。
一阵慌乱将车刹住,她被反冲力按倒在椅背,久久粗喘不能停。
耳道里有什么湿滑的液体流出来,用指头一擦,是血。
再转头一看,整面玻璃都空了,风呼呼的灌进脖子。
她慢吞吞裹好衣服,试探着下车。
路边有家宾馆,只两层楼的水泥独栋,木门虚掩,烛火摇曳。
“有人吗?我借宿。”梁镜试探着推开房门。柜台上没人,只有一张牌子——有事出门,住房500钱,付后自行入住。那牌子后只剩下一把钥匙,用红墨刻着“贰零叁”。
梁镜急着休息,翻出五张红票,拿了钥匙就朝木梯走去。
她用纸巾沾着水,想吸掉血,那纸上却一片洁白。再一摸,耳道干燥并无腥气。她又开窗看店外的车,光洁如新,门窗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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