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与幻术

　　天很黑了，钟姚还被困在林子里，风呼呼的吹。

　　手机没电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冲过来，树叶哗哗响，钟姚拼命跑，跑进山洞里，一脚踩空，消失在地表。

　　耳朵边是剧烈的啸叫，乱石飞沙，而钟姚在坠落，坠落在昏黑的一道缝里。

　　铮——铁箭闪着寒光刺来，她险险侧身，脸上还是划出道口子，开始渗血了。

　　这是一个幽悄的洞穴，钟乳石一滴滴渗水，岩壁潮湿，四处是青苔藤蔓，暗香习习。

　　那支箭插在她身后的岩壁上，被扎中的藤条连花带叶迅速腐朽，转眼飞灰。

　　“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南境的妖精！”一个少年立在石尖上，一头黑发和草编成辫子，高高束起，她手持木弓，蓄势待发。

　　“妹妹，你冷静点，什么南呐北的，我是人类，血肉之躯，”说着钟姚沾了点脸上的血，张着手指给那少年看，“我没恶意，误入这里。我可以帮你们。”

　　钟姚一步步走近，少年迟疑着，松了弦。

　　少年是青姜族人，她们住在山谷里，已经和南边的木犀族决裂很多天了。木犀族善幻术，为了杀人夺宝，伪装成青姜人潜伏在谷里，昨夜才发现三个。她们只好加强警戒，少年姜羽就是之一。

　　“怎么称呼？”钟姚吊着笑高声道。

　　“小声点！这个洞才塌过几次，你要我们被砸死么！还有……”姜羽嗫嚅着，“我，叫姜羽。”

　　“这么巧啊，都是两个字！我叫余姚！以后多照顾我啊，姜羽同志！”钟姚笑弯了眼睛，凑得很近。

　　“少套近乎……”姜羽嫌弃地撇开眼，却后脑一阵钝痛，栽倒在地没声了。

　　钟姚冷眼看着，轻轻拿开石头，姜羽的后脑已经肿了，她四处瞟了几眼，撸下一把叶子，撕成碎片，捏出浆水，敷在姜羽的伤口上。

　　脸开始溃烂了，她一狠心，把草浆抹在脸上，滋啦作响，她咬紧牙不敢出声，眼睛瞪直，全身发抖，一用力，药草全融合在皮肉里。

　　钟姚全身是汗，头发一绺绺挂在额头，缓慢的站起来，向姜羽指过的方向走去。

　　可是潭水里倒映着背负弯弓的女人，地上，是一个皮骨腐烂的，钟姚。

　　*

　　钟姚轻轻挑开帘子，姐姐果然坐在那里，她总是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捣鼓，然后做出让木犀族人欢呼的神药。

　　“你又逃逸吗，西凌刚刚来这里找人了。”姐姐钟曳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踢出一个罐子，骨碌碌滚到钟姚脚边。

　　旋开盖子，青色的药泥伴着香气，涂了一层，脸颊光洁如新。

　　钟姚马上嗲着嗓子贴在钟曳腰上：“姐姐呀，料事如神，还如此心善，哪里找得到这样好的姐姐，我上辈子肯定是救了一座城的人，怎么遇上这么宽宏大量的好姐姐，是不是？”

　　钟曳没应，但耳朵红红的，钟姚知道自己成功了，在姐姐脸上一啄，顺了药罐子出去。

　　一阵甜丝丝的味道在靠近，然后是像溪水一样清亮的声音：“姚姚姐，你出去见到什么了？你看到青姜族的人了吗？她们是不是木木呆呆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看见她们怎么射箭了吗？”

　　“姚姚姐你有没有抢一把弓回来啊？给我看看嘛！”

　　“看看嘛看看嘛！”

　　孩子们围在钟姚身边，吵得她脸疼。

　　她浮夸地嘶了一声，轻轻碰根本看不到的伤口，又做作地大叫，孩子们马上不闹了，睁着眼睛看她，眼睛水莹莹的，很安静。

　　钟姚回了屋子，反复擦拭着那把掳来的弓，上面只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姜羽。

　　她用刀削掉，木皮下竟然是含生两字。

　　拉弦，搭箭，松手，一只箭嵌进墙里。

　　钟姚无声笑起来，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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