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狐语

　　灵宫那位清冷的女剑尊最近收了一只妖族男宠，还宠的不得了，全天下的男修们听了纷纷表示心碎了，墨言剑尊能不能看看我们一眼，好想当剑尊的狗啊。

　　而对于墨言那狐妖男宠，所有暗慕墨言的男修们无一不恨的咬牙切齿，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借拜师的名义接近剑尊呢？

　　钟鼓煌煌，磬莞将将，青山绿水间，一座磅礴霸气的道宫坐落山谷中。
　　余音绕梁，道宫以琉璃似的砖瓦修建而成，平日里阳光明媚时，光线反射开来，如仙人居处般美丽；到了云雨天时，便隐在山岚中，消匿不见。

　　热气蒸腾，一缕清香散逸在道宫之中。

　　墨言手捧着徒弟玖歌方才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

　　她已经被灵宫内那些烦人的长老派来的马前卒缠了许久。

　　一个简单的问题需要反复的解释，花朝装傻充愣的功夫当真好极了。

　　“这是徒弟，并非男宠。”

　　她最后重复一遍。

　　眯着眼，她无奈地看向自家徒弟。

　　透过雕花木窗看去，玖歌正认真的练习着基础剑招。

　　小九尾雪狐习剑时姿态肃雍华贵，端庄和静。

　　他是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银发被一支雕着小狐狸的木簪轻轻挽着，鬓间束着几缕小辫子，其余发丝如柳枝般垂在腰间。

　　面若桃瓣，眉眼如画，少年美得就像神话中走出的精灵。

　　随着他提沉挥砍的手中的剑，额上晶莹的汗珠自眉眼处滴落，可他浑然不觉。

　　他此刻凝神贯注，薄唇紧抿，剑随手动，清癯的身形挥舞着手中门派给众门生发的那把简陋的绿品元初剑。

　　尽管每一项基础剑招皆是日复一日在手上走过了千万遍，这家伙却仍旧照着最标准的姿势习剑，谨守剑法章规，毫不逾矩，就像是个人形剑招机器。

　　初学者争相购买的那种。

　　花朝仙子随着墨言视线望去，少年施行剑招时宛若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她赞叹一句，“不错，名师出高徒，不愧是剑尊，你这徒弟倒是颇有天赋。”

　　“emm ？这就是自由选修的后果吗？她怎么夸出口的？”墨言的内心闪飘过一群乌鸦，差点被茶水呛到，灵宫这些新长老还真是。

　　。。。。幸好符姸当初主修的不是剑。

　　她的老师会哭的。

　　修界剑修默认准则，水无常形，剑无定式。

　　墨言默默阖眼，墨言垂头不语。
　　真是不忍直视，玖歌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一套简单的基础剑法，他无论多少遍都找不到剑法神韵，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他已非第一天修剑，有些习惯已成。
　　教他就像是在一张学生自己乱涂颜色的纸上作画，叫人难以更改。

　　她不知别的师傅是如何教徒弟，当初她学剑时，师傅只需演示一遍，她便能完整记下来整套剑法。

　　自己再走一遍剑招，剑法神韵便悉数了解。

　　再难的剑法她也能在对方使出来后就完整复制下来。

　　因此对她来说，玖歌的水平实力就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菜。

　　九尾狐本该是天生的妖族王者，蛊惑术，幻术，法术，医术，每一项都是这个种族与生俱来且擅长的天赋。

　　他们擅长很多事情，也的确能做到很多，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种族在世上赫赫有名，云集了众多的顶级天才。

　　玖歌是个天才，墨言很清楚。

　　可他独独在习剑这事上，事倍而功半。

　　墨言心中又叹了口气，还真是欠了他的。

　　那厢小雪狐结束练剑，习惯性的瞟一眼师傅所在。
　　墨言与花朝仙子交谈，两位椅边茶水已空，该续茶了。

　　墨言喜欢清静，这座山上只有他和墨言居住在后殿。

　　玖歌收好元初剑，准备泡茶。

　　玖歌刚踏进屋，花朝仙子便再度内心感叹狐族真是盛产美人，这小雪狐虽还未完全长开，可那昳丽如霜的五官已经足够魅惑，妖孽。

　　少年举止礼貌，恭敬地为师傅和宾客奉上热茶，眼尾朱砂如鲜血般炽热。也许是刚泡过茶，身上还残留有一丝淡淡的茶香，静静侍立在下方。

　　墨言葱白的手指从雪狐刚练完剑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手中接过茶杯，轻声道了句“多谢”。

　　一旁的花朝仙子见了，便也跟着道谢。一边打趣道：“你们这师徒倒是有趣，这徒弟真乖，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徒弟就好了。”

　　不过

　　花朝接过茶，眼中带笑，“只是终究是妖狐族，外界流言这孩子是你新收的小男宠，灵宫中的长老们也会对剑尊收妖族为徒不满……，不瞒您说，我便是为此而来。”

　　墨言对此已经不想解释，外界流言又如何？
　　收了便是收了，谁敢找玖歌麻烦，便是和她过不去。

　　玖歌听到男宠这个词时，脸色就嘭的一声，红成了烙铁。整只狐狸手脚一顿乱舞，明显是尴尬具象化了。

　　墨言表现的毫不在意，她挑眉，直戳了当道：“嗯，还请符姸为我美言几句，压下这些不该存在的谣言，我的徒弟，无需他人质疑。”

　　花朝仙子晃晃手中茶杯，小酌一口，趁机从剑尊手上赚一笔，“为剑尊服务是我等荣幸，只是，剑尊大人，能否给予些报酬呢？您在风逍秘境所得的那颗鲛珠如何？”

　　鲛珠？就这？
　　符姸也算是个初入元婴的小长老了，凭她自身实力虽然无法闯风逍秘境获得鲛珠，可宗门里宝库怎么说也是一抓一大把。

　　那帮人还真是越来越抠了啊。

　　墨言曾经在秘境中所得鲛珠上千，她给自己留了一小半，剩下的全数给了宫内某个负责宝库的长老。
　　由长老们来分配这些鲛珠作为激励宗内弟子奋进奖品。
　　其余秘宝也大多如此。

　　墨言从未过问这些秘宝流向，避免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眯了眯眼，沉思了一会，所以风逍秘境那颗鲛珠在哪？
　　她忘了。。。
　　秘宝太多，只好也建了个人藏宝库，放只有她知道的秘境中。
　　符姸原来就只敢这点要求吗？没修为没背景的修士连讨赏都不敢大胆点啊。
　　她平常在那帮家伙手上过得什么日子啊？委实凄惨了些吧。

　　墨言忽而感觉小腿上有什么毛绒绒的贴着擦边而过。

　　这是很难形容的感觉，软呼呼的。

　　低头。

　　玖歌变回了雪狐原型，娇小的白狐狸躲到墨言小腿边，半露出身子微微颤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墨言面色冷冰冰的，手上却立刻将小雪狐抱至怀中，软绵绵的小狐狸贴着她时便安分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雪狐头顶柔软的狐毛，如同安抚小狗一样rua头。

　　“无需担忧，玖歌。”墨言安慰道，“鲛珠而已。”

　　小狐狸听了乖巧的窝在她怀中。

　　这一幕，果真似曾相识。

　　符姸好奇，墨言这次回宗前，行事诡异。
　　她竟将自小养在身边的妖兽雪豹罚去了极寒水渊受刑，手下也涤清了一遍。

　　花无百日红？在此之前，这位剑尊在所有人印象中可一直是神秘冷漠又温柔的。

　　墨言是冰山，这事人尽皆知，整个修仙界有无数人偷偷爱慕着她，却没有一个敢真正靠近她的。

　　无数人对墨言的实力，地位，美貌，垂涎欲滴，也曾经畅想过和她来一场甜蜜的恋爱，最好墨言再给点特权什么的。

　　不过，他们都放弃了。

　　并非是爱慕者不够主动，而是剑尊大人是实打实的像块冰木头，对他们的示好敬谢不敏。

　　在修界，人人都知道墨言常年带着一只雪豹，除此之外，谁都别妄想站在她身侧。

　　也难怪，墨言这次回来一宣布自己要收一个九尾雪狐妖作为徒弟，男宠这种绯闻便立刻在那帮男修中炸开了锅。

　　花朝记得初次见墨言时，她也是在给顺毛雪豹。
　　那手法，和现在如出一辙。
　　这位剑尊的确清冷如在外界传闻，却独独对这些毛茸茸的妖兽宠溺至极。

　　她只是个小长老，被那些人派来打探消息，也不敢妄议是非，既然剑尊说了是徒弟，那么门中再有谗言就该进刑罚堂了。

　　————
　　花朝仙子回去了。

　　墨言对此在心中表示惋惜，在符姸离开后，她便没有理由在rua小狐狸脑袋了。

　　雪狐从她怀中跳了下去，抖抖漂亮的大尾巴，俯卧式拉伸一下。

　　接着，小狐狸青涩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师傅。我方才，第一次见花朝仙子，她周身溢出的灵压太强了。”

　　说谎，花朝确实有意试探小狐狸，可他不至于连那点应付的本事都没有。

　　“嗯，没事，符姸她忘记关灵压了。”墨言说话时似乎永远不带一丝情感。

　　“可是……，师傅，鲛珠是不是很珍贵？”玖歌脸颊红润，漂亮的狐狸眼弯弯，先是摆出一副低落的样子。

　　墨言挑眉，不语。嗯，不多不少，她也就库存了上千颗吧。

　　“师傅，我以后有钱了，一定会挣回来的。”玖歌咬唇，坚定道。

　　青茶味更浓了，湿漉漉的茶香氤氲，像是小狐狸的眼瞳。

　　“不需要。”墨言直言道，她再度将手边茶盏推了推，给玖歌也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喝，“你能听话就可以了。”

　　她记得，玖歌这家伙，她在人间界初遇这狐狸时，他可没这么害羞，远比现在高傲多了。

　　嗯，果然，没有认出她来。这倒也正常。

　　这家伙医术还不错，正好，书房里有医修秘籍。

　　——————

　　墨言是个好师傅。

　　虽说是第一次收徒，可她仔细阅读了《如何养出好徒弟》，书上说，一个好的师傅要爱徒如子。

　　这样看来灵宫大部分长老都不是个好师傅。

　　墨言认真的按照书上来。

　　她没有子，便观察起凡间的那些优秀的父母如何对待孩子。

　　吃穿用度，丰俭由人，每个好父母都会将自己最好的拿出来培养孩子。

　　那么首先，玖歌来后，除了简易的弟子服，其余一件没有。

　　墨言决定给小狐狸买些新衣服。

　　高冷的剑尊常年着一身月白，仙气飘飘，清冷又高贵。
　　并且她周身寒气彻骨，冷到就连女鬼们都自愧不如。

　　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配上那双凤眸，简单极了。可美丽和强大是不需要打扮的，墨言只消站在那，便已经是令人心动的模样。

　　没错，是的，墨言是个不爱买衣服的人。她仗着仙诀，衣服永远能自洁，就这样常年一身白。

　　好在，修士中最不缺的就是和她一样天天一身白衣的家伙。

　　灵宫山脚下的云崖集市，百年间一直热闹非凡，沿街摆摊者无数，无论是凡间珍宝还是修真所需符纸，丹药，武器，一应俱全，在这里，没有什么买不到。

　　集市门匾下站着两个人，后面的高个女子一袭白衣，头上带着一顶蓑笠，白纱覆面，叫人看得并不真切。
　　这是墨言，她不想突然露面惹出什么轰动来。
　　云崖集市类似打扮的人可不少。这地方不止有人族，还有不少妖魔鬼怪来逛，只要做好掩饰，大家心照不宣。

　　墨言低头扫了一眼前方小徒弟的头顶，狐狸耳刚好藏起来了。

　　嗯，很好，小狐狸现在比她足足矮了两个头，才刚刚到她胸口。

　　今日玖歌练完剑，就被她一阵风似的带到了集市上。

　　都练了几日剑法了，仍天天穿着那一身素白的入门弟子服。

　　这可不行，这不是苛待么？

　　他们沿街走着走着，小徒弟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甚至发现了几位出售妖宠的商人。
　　只扫了一眼，他很快又目不斜视紧紧跟随墨言。

　　玖歌随她到了一间成衣坊。

　　老板立刻就围了上来，见玖歌一身灵宫弟子服，道，“帅哥美女来买衣服吗？我们店里衣服虽不便宜，可无论是男女老少，只要看了都说好。”

　　老板指了指店中间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

　　上面的书着几个飘逸的大字“云崖集市百年老店——响誉六界，与您相聚。”

　　下面那副字相较下就有些丑了歪歪扭扭，排版也有问题，不伦不类的。“不一样的美，不一样的自信。”

　　“看到上面那块字了吗，我们这可是云崖最出名的衣店了，这上面那块匾可是灵宫剑尊亲自书写认证的。那可是你这种小弟子努力一百年也难以见到的剑尊哦。”老板自顾自傲慢地说着。

　　这小弟子一看就属于没什么可捞的，还不如在他面前摆摆架子。

　　玖歌默默打量着当事人，墨言头顶着面纱，正随意逛着，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任他自由行动。

　　师傅她，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对他来说，她是一道白色的光影，是澄澈皎洁的月光倒影在湖面上，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老板还在絮叨着，蓦地，发现玖歌一直在看身后一袭白衣的女子，“我们这的衣服，又漂亮，质量又好，人人都夸………”。

　　他定睛一看，这女子穿着虽是简陋，一袭白衣，可那织衣材料却是云罗锦缎编织而成，一看便知价格非凡。

　　又开始向墨言卖弄起来。

　　“仙子…，您看这件，哦，天呐，不满意吗？这可是天蚕丝制成。那在瞧瞧这件？………这件呢？我敢说没有哪家店比我们的衣服更加高贵华美了。”

　　只是这份殷勤并未得到回应，墨言点点头，便不再搭理老板。

　　那块匾确实是她写的，彼时那些灵宫长老收了钱，举办了个云崖集市店铺大比，这些店老板贿赂一大笔钱，长老们便会请她写个广告。

　　墨言不缺那点灵石，可写个广告词这种事拒绝了反而有更多人会来打扰她。

　　墨言对这家店的衣服还算满意，见玖歌迟迟不动，担心他不喜欢这店的衣服，低声道：“可有喜欢的吗？”

　　玖歌发现老板那眼睛放光，目光死死锁定自己的样子，真的不想和这老板对视，他默默移开眼睛。
　　不过，师傅也许对这家店满意？

　　他环视店中，的确和老板说的一样，款式新潮且多样，不少衣服都颇合心意。

　　可他现在不是一只山野狐了，而是一名灵宫弟子。
　　灵宫几乎全员都是一袭白衣胜雪，最是符合世人眼中仙人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记起师傅平日也似乎颇为喜爱白色。

　　墨言见他只挑白衣，眉眼微皱，他以前不是什么颜色都喜欢的吗？这家伙是个精致狐呐。
　　她每次见到玖歌穿着他自己精心打扮后的花衣都会被惊艳呢。

　　小狐狸长得真俊俏，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

　　有点儿怀念那个在医馆每天穿得花枝招展，行事肆无忌惮的玖歌，多么自由的山野精灵啊。

　　玖歌挑了几件便宜的白衫，一路上风餐露宿赶往灵宫弟子招生大比，此时的他囊中羞涩。

　　付账时，老板的脸变了个人似的，显然是对他不满，连带着看师傅的眼神也带上了嫌弃。

　　他将手上的灵石递过去，老板接过后还往灵石上吹了吹，一副要扫晦气的神色。

　　玖歌眼神暗了暗，憋着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忽而听到老板小声嘟囔着，“没钱逛什么成衣店啊，我这最便宜的一件都比你身上这弟子服贵多了。”

　　他好歹也是个修士，不至于听不见。

　　玖歌一言不发，漂亮的眼睛轻轻阖动，凝了眼老板，转身离开。

　　狐族还是有不少小把戏蛊惑人的。玖歌的眼睛也并非是人族能够直视，他是妖族啊。

　　哪里有九尾狐妖是真脾气好的。

　　一枚储物戒指丢在老板眼前。

　　“不用找了。把你店里衣服包好，我全要了。”墨言开口道。

　　老板打开戒指，那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灵石数量，堆积如山，灵石璀璨夺目的光华简直是要闪瞎了他的狗眼。

　　“珍惜吧，拿好这里面的钱，三日之内，离开云崖集市，别再来了。若是敢留这，你将分文不剩。”墨言开口告诫。

　　她追上玖歌，将小徒弟拉回来，站在老板面前，冷着脸问道：“若是我们没钱，买不了你的衣服，我不挑你的理，可我们有钱，现在，你该怎么做？”

　　老板一愣，脸上表情五彩缤纷。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吗？

　　他猛地回忆起了很多东西，他的人生，他的理想，他的家人………最后，他伸手抓住了他此刻最重要的。

　　半晌，他道：“爹，娘，受孩儿一拜，孩儿错了，再也不敢了。孩儿这就走，这就走。”

　　这一幕震撼到了店内其他的围观吃瓜群众，众人开怀一笑，大乐子。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今天算是原型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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