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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
南联邦小学，六年四班。
欻——
一本语文书翩翩砸落到司徒辛的后脑勺上，头部传来清晰的痛楚，她却不曾回头看。
欻——
又是一本书砸落。
司徒辛回头看，只看到何振莲和张佳倩坐在一块儿低头偷笑，她瞬间怒不可遏，捡起地上散落的书，反手朝她俩所在的方位扔了回去，随后立刻回过头，不再看她们。
“你有病吧？扔我干嘛？”张佳倩眼中充满了愤怒，抄手又把那本书朝司徒辛头上扔去。
又是一阵刺痛。
司徒辛猛地回头，猝不及防与张佳倩对上了眼神，两人的火快要烧起来。
叮铃铃——
上课了。
六年四班的语文老师同时也是该班班主任，卢堂真身材娇小，瘦削，脑袋圆圆的，留一个齐刘海，其余稀疏的发尽挽脑后拢成一个不太高的马尾，卷曲的发使得看起来不致于那么单薄。
卢堂真抬眼扫视台下，眼神定睛在司徒辛参差不齐的刘海上，“某些同学，那个刘海啊，要剪就剪齐一起，乱七八糟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司徒辛脸颊欻的一下就红了，微微低下了头。
前几日她发觉刘海有些盖过眼睛了，随手往右边撇了撇，同桌莫琼丽夸她斜刘海好看，但她很不适应，班上都是齐刘海，她没有钱去理发店，也觉得不值得花全头的钱去修剪一个额前刘海，于是便自己动手操作了，不出所料的是她没有太多剪发经验，剪成了狗啃刘海的模样，不细看是与平常刘海无甚区别的。
此时她的心里止不住地报赫和埋怨，分不清是老师好心地委婉提醒她，还是故意让她出糗，她只好将头埋得更低些，活像只无人在意的鹌鹑。
“瞧她，一脸穷酸样。”张佳倩低声的话语，在肃静的课堂上显得如此地掷地有声。附近的同学听到都悄悄掩面嗤笑。
司徒辛的脑袋愈发地低了。
“大夏天你套个校服外套，不热啊你？”莫琼丽拿笔戳了戳她的右手臂。
司徒辛把外套往下扯了扯，与莫琼丽拉开了点距离，木讷回应道：“不热。”
后座的何建国闻言忙不迭凑上前，脚下也不安分，踢了踢她的后脚跟，“你就这一双帆布鞋啊？天天穿也不腻味，臭死了。”
司徒辛忙把脚拢在一块儿，往前放了放，“我有三四双鞋呢，就想穿这双不行吗？”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紧接着开口，“我每周末都会刷鞋的，你才臭！”
“吹牛呢？鞋哪能勤洗啊，容易坏。”何建国嗤笑。
“谁说不能勤洗的，我看它脏我就洗了，哪有坏不坏的。”
“班里来了个田螺姑娘，哈哈哈。”
“人家司徒辛鞋都刷得发白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斜后桌的魏武昌也插进话题。
司徒辛脸热得发烫，双眼恍惚得快要晕死在这堂语文课上。
一堂课下来，司徒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眶干涸地睁着，眼球上分布着一簇接一簇的血丝，新剪的刘海没过眉毛却不能遮盖住那双麻木的眼。
司徒辛知道自己的表情此刻一定很难看，本是略显英气的眉眼在她脸上呈现出丑陋的模样，她抬手扶额，试图遮掩脸上的沮丧，降低脸部的存在感。
漫长的等待中，放课铃声响起，周遭的同学跟鸟儿似地向外奔去。司徒辛收拾好桌上的学习用具，从教室后方拿起扫把开始清扫教室。
擦净白板，扫垃圾，拖地板，擦窗台、走廊。
忙完这一切，司徒辛抬头看了看白板上方正中间挂着的表钟，显示五点四十。
她独自忙了半小时。
放眼望去，教室里还坐着张佳倩和何振莲俩人，她不欲多管闲事，背起书包便向外走去。
见她往外走去，张佳倩忙叫住了她，“喂，你打电话让你家长来接你回家吧。”
司徒辛投来疑惑地目光。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一班的唐蕊蕊看你不爽，带了一帮人在校门口堵你呢，一百多号人，不行你就走出去试试看。”
闻言，司徒辛腹部传来一阵绞痛，明明没有受伤，神经却感受到了疼痛。
张佳倩说的这个人她知道，六年一班唐蕊蕊不仅是六年级的老大，更是南联邦小学赫赫有名的校霸。司徒辛不知道哪里惹了她的嫌，唐蕊蕊三番五次地在下课时间招呼她去教室外的走廊上谈话，司徒辛每每都害怕下课，倍感煎熬。
谈话的内容也是不知所云，无非是那几句话，“听说你很高冷？”，“听说你转校前成绩很好？”，“听说你放话要拿年级第一？”，“听说你要抢四班班长的位置？”“你很拽啊。”
司徒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机械重复：“我没有。”，“我不想。”
这些尖锐的话题让她惶恐，不安，躁郁。
她来不及分辨这话的真假，更不能分辨究竟是唐蕊蕊要教训她，还是眼前这位佛口蛇心。近些日子和唐蕊蕊谈话的恐惧如刀刻斧凿般嵌进她的骨头里，神经系统性地发颤。
缓了缓神，司徒辛求助似地看向张佳倩，“我该怎么办？”
“你就打电话给你家长，让他们来接你就好了啊。”
“可是班级里的座机只能拨打班主任的电话。”
“那你就跟班主任请假，说你身体不舒服，让你家长来接你。”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司徒辛慢慢点了点头，认命似地拿起班级座机给班主任卢堂真打去了电话。
“老班，我的肚子有点疼，可以打电话给我妈妈，让她到学校来接我回家吗？”，“谢谢老师了，拜托。”
气氛死一般地沉寂，相看无言。
几分钟后，班级座机响起了回拨音。
“司徒辛，我已经试图电联你的家长，你爸爸和妈妈都没有接听电话，肚子很痛吗？能不能克服一下困难自己走回去。”
“老班，我肚子真的很痛，不能自己回去。”对于张佳倩的温馨提醒，司徒辛不敢赌孤身一人能安全出校门的可能性。
“你身边有人吗？”
司徒辛看了看张佳倩，又看了看何振莲，思索着她们帮忙的可行性。
“有，张佳倩和何振莲。”
“把电话给她们。”
张佳倩犹豫着接过电话，卢堂真立刻发号施令道：“张佳倩，顺路吗？陪司徒辛一起走段路。”
“老班，我家和她不顺路啊，我不送。”
闻言卢堂真叹了叹气，“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让司徒辛在校门口等我，晚点去接她。”
“好的，老班。”
司徒辛：“谢谢老班，麻烦了。”
“司徒辛，我们走了啊，你等老班来接你吧，千万别自己出校门啊。”
“嗯。”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开口，“谢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都快落山了，司徒辛仍不见卢堂真的踪影，不由得焦灼起来。
司徒辛站在校园小径上偷偷向外瞟去，南联邦小学外头果然如张佳倩所言聚集了一大帮混混，一小部分看着年纪同她相仿，其余的都要略大些。
夜色如水，沁凉，外头的人不安分地往学校里头瞟，司徒辛身体发颤，脸色滚烫。
她颤颤巍巍向教学楼深处走去，试图避避风，寻求一点温暖。
正向里走着，司徒辛耳边传来一阵突兀的喘息声，是五年级教学楼的方向。知行楼她不怎么经过，对其构造不甚熟悉，寻着声音的来源找了好一会儿，她抬脚向三楼走去。
教务处，窗子透着微光，司徒辛放缓脚步靠了过去。
司徒辛轻手挑开了窗帘一角，倾身循着窗子缝隙望去，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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