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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榴1
“这位小姐,你的发色,好像月亮呢……”衣着奢华的年轻人用白色丝质手套包裹的手指,轻挑起曦榴耳边的一缕发丝,像观赏工艺品一般把玩着。
“是不是挺罕见的,嗯哼?”这人神情自然地说着,行为却极为强硬。年轻人嘴角挂着一缕轻蔑的弧度,漫不经心地撩开曦榴头发,捏住曦榴的下巴,强迫她转头面对右边那几个长着蛇鳞、懒洋洋吐着蛇信子的侍从,换来一小阵“嘶嘶”的哄笑。
曦榴被手套下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浑身起鸡皮疙瘩,想起自己的处境,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垂下的耳朵抖了抖。
显然,对方暗示自己对曦榴感兴趣。
见状,一旁的剧团长理解了暗示,擦了擦冷汗,挤出笑容迎上去介绍:“大人,这是我们剧团的新人,出生卑微,可不敢和月亮坡的大人物攀上关系。不过,如果您感兴趣,她可以留下来服侍您。只要您同意我们剧团从颠倒崖借道,前往王都……”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骗子!
曦榴用尽全身力气去掰禁锢她下巴的魔爪却以失败告终。
这衣装革履的年轻人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比牛还大。
你凭什么随意编造我的过去!
为了向剧团长表达愤怒,曦榴只好努力转动眼珠子,用余光去瞪剧团长。
混蛋!都是混蛋!曦榴气得牙痒痒,手指攥地吱嘎作响。
换作是从前,月亮坡没有发生那场可怕灾难的时候,曦榴肯定要发动全家十三口人的力量让他们好看!
是的,曦榴虽然看上去弱弱的、软绵绵的、毛茸茸的,却是实打实的纯血月亮坡人,只不过世世代代都是普通农人,和强大的亲王大人没什么血缘关系。
曦榴诞生自一个血脉古老而人丁兴旺的家族,和家族纹章上的兔子一样繁荣,几乎家族里的每对夫妻都会拥有上百个孩子。曦榴的父母还很年轻,曦榴就已经有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六个弟弟妹妹。一家十三口人在家族中显得人单力薄,却也足够保护任何一个家庭成员不受外人欺负。
曦榴在朦胧的泪眼中,记忆回到了从前。
那是灾难前的日子:曦榴跟着家人,生活在水草丰美的月亮坡。
那里开着明黄的曦光花,长着翠绿的望明草,种着果实压满枝头的晖石榴,不分昼夜地散发着月亮似的微光。采一篮晖石榴,一家人坐在在翠绿的草地上野餐,闻着近在咫尺的花香,听见弟弟妹妹嬉笑打闹——那是多么快活的日子啊!
但现在,一切、一切都被毁了!
一颗天外的巨石砸毁了她的家园,让果园面目全非,铺天盖地的沙土将月亮坡吞噬,混淆日夜,紧随其后的瘟疫夺走了她的血亲。
最后只剩她,只剩下她一个,失去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带着彻骨的悲哀,麻木地呼唤、寻找、拼凑、掩埋,最后像个无声的幽灵游荡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墓碑间。
有一天,一群贪婪的老鼠闯入了原名为“月亮坡”的坟茔,翻开新封的墓土,搜刮灾后残余的财富,用曦榴向这个黑心剧团换取了一笔不小的财富,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谁会对这场灾难负责呢?美丽的月亮坡就这样成为永远的废墟了吗?那些破碎的花朵、晖石榴、名字……所有的问题在曦榴脑海中打着转,几乎令曦榴眩晕。
想到这,曦榴的眼里蓄满阴云,忍着恶心,心想:
不,我不能留在这!
万一——万一月亮坡还有其他幸存者——或许正是我没找到的那两位哥哥姐姐,他们在等着我团聚,我怎么能留在这里!
可是我怎样才能离开?
荒芜的颠倒崖一直觊觎富饶的月亮坡,这次,他们绝不会放走嘲弄月亮坡人的机会。
想到自己之后可能的下场,曦榴咬了咬嘴唇,脑子一团糟。
……不,现在,我去哪儿都无所谓,去哪儿都一样。只是,恳求死亡千万别牵住我的衣角。我还有想知道的答案,拼命想完成的事……
不论会经历多少欺侮、要付出多少努力,十年,哪怕是百年,曦榴都决心要回月亮坡看一眼。
这时,一根手指隔着手套,触及了她的脸颊。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剧团长畏惧着的年轻人松开了她的下巴,似乎有些苦恼地戳了戳曦榴的脸。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曦榴已泪流满面。
“唉,别哭……”年轻人轻轻地用指腹蹭了蹭曦榴的脸。奇怪的是,这一次,曦榴透过薄薄的手套感受到了烫人的温度。
这温度让曦榴想起母亲煮的胡萝卜汤、哥哥递给她的烤红薯、刚出生的妹妹乖巧地窝在襁褓中……一连串的幻觉几乎让曦榴心中的阴暗的情绪爆发。
冷静。曦榴,要冷静。不要在陌生人面前露怯。
曦榴咬牙克制住了自己继续流泪的冲动。
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儿。
曦榴心想。
颠倒崖的住民都是冷血生物,甚至颠倒崖的公爵就是一条赤色巨蛇。怎么会让流着热血的外来人占据高位呢?
难道说?
想到刚才异常的幻觉,曦榴的脑海中划过一丝疑惑,余光瞥到年轻人及其侍从身上的蛇形纹章,随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对啊!
颠倒崖是毒物聚集的荒芜之地!
听说有些毒接触皮肤的时候会产生灼烧的痛感——这家伙不会是在利用和我接触的机会下毒吧?
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想到这人的人形态看着年轻貌美,心地竟然如此歹毒!就等着我毒发身亡享用美餐了。想到这个可能,曦榴六神无主,左顾右盼,就差变成兔子找个地缝逃跑了。
“喔~”罪魁祸首短促地笑了一声,似乎注意到曦榴停留在纹章上的目光,于是打趣道:“看来我总算被这位失魂落魄的小姐注意到了?哦,或许是公爵大人高贵的印记让这位小姐明白她的处境了?”听到这话,她身后的侍从们纷纷发出不加掩饰的笑声。
地下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你们可怜的女儿今天怕是要来见你们了……曦榴泪崩,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向世界告别。
年轻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曦榴变幻莫测的神情,愉快地轻笑一声,转头扫视一遍其他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剧团成员,以及随着时间推移,脸色越来越僵硬的剧团长,冷下脸,居高临下地宣告:“现在,我要带走这位文静的小姐。”
现在曦榴满脑子都是一条大蛇冲着一只小兔子张开血盆大口的画面,浑身僵硬得像石膏像。
年轻人说完顿了顿,恶趣味地注视着剧团长松了一口气,又补上两句:“……你们太过聒噪,吵得我耳朵生疼。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和那群吵吵闹闹到处流窜作案的老鼠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侍从们,把他们押下去!分开关押。”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身后的侍从说的。
话音刚落,那两名侍从由人形态切换成大蛇形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水桶粗的蛇尾将四散逃跑的剧团成员缠了起来。
无视剧团长苍白的辩解和痛苦的哀嚎咒骂中,年轻人抓住曦榴的手腕,带她远离这片混乱的现场,朗声自我介绍道:“我是颠倒崖的丹琪,'蛇巢'的清扫人。遵从公爵大人的意志,我将为颠倒崖扫清一切威胁。”
曦榴绷着脸,对此保持沉默。
丹琪瘪嘴,显得整张脸有些孩子气,似乎为难地问:“你还不明白吗?这位小姐。带你来此的剧团对颠倒崖心怀不轨。”随即,她冷不零丁凑到曦榴的耳边说:“也就是说,作为同伙的你要卷进大麻烦了。”
“!”曦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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