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风

　　“那个，小顾呀，我昨天让你修改的有关品牌推广的方案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个中等个头，梳着大背头的微胖男子走到了一处工位前，对着工位上的年轻男子问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张哥，请问是什么时候要呢？”
　　年轻男子见微胖男子过来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男子，语气平缓地问道。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虽没有较大起伏，但听起来莫名的悦耳。
　　“下班之前发我邮箱就好，辛苦了，你继续忙吧。”
　　被称为张哥的男子回以一个鼓励式的微笑，也不闲聊，说完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哥是顾牧所在项目的项目主管，平时待人和善，也不会摆什么领导架子，平时没事还会和组员出去聚聚餐，所以和项目里的成员相处得都还算融洽，于是大家都叫他张哥。
　　见张哥走开后，顾牧顺势坐回了工位，打开邮箱将昨晚熬夜修改完的方案发过去一份，而后看着桌面的一份什么计划发起了呆。
　　“张哥刚才找你都说了什么呀？”
　　就在顾牧出神之际，一个青春靓丽的身影轻轻走到了顾牧身后，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搭配白色长裙，就连脚上那双精致小巧的高跟鞋也是白色的，似乎她对白色有着特别的爱好。虽然穿着较为宽松，却难掩窈窕的身姿。肩膀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走动时步伐轻快，就连到了顾牧身后顾牧都毫无察觉。
　　“哦悠悠呀，也没什么，就让我把之前那个方案发给他。”
　　顾牧略微回头，见来人是这个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孩子后，也没有遮掩，直接将刚才的事情如实告知 ，然后又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保持距离嗷，你都快贴我身上了，女孩子家家的，注意影响。”
　　“嘿嘿，这样呀，我还以为是张哥看你一脸的困意，来找你谈话让你注意身体呢。”
　　女孩稍微直起了身子，声音轻快的说道，其中还有着一丝调侃，而后手臂一伸，递出了手里拎着的咖啡：“喏，看你黑眼圈那么重，帮你提提神。”
　　“话说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休闲游玩的呀，每天不是咖啡就是蛋糕的？”
　　顾牧也是表示看不懂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丫头，别人是困了才会点上一杯咖啡提提神，但这丫头好像不太一样，每天蛋糕奶茶不重样，还会时不时的给办公室其他人也带上一份，顾牧除外，自从之前顾牧帮她摆脱了一个渣男的骚扰后，她每次点都忘不了顾牧的那一份，久而久之，办公室其他人都习惯了。
　　“哎呀，你就接一下嘛，人家手都快举酸了。”悠悠见顾牧半天不伸手接，于是嗔怪道。
　　“放桌上吧。”
　　顾牧语气平和地说道，却依旧透出一股别样的磁性。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表示很无奈。
　　“嘿嘿，好嘞。”
　　对于顾牧的这幅无奈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悠悠似乎心里十分受用，于是嘿嘿一笑 ，将手里的咖啡放到了顾牧的桌子上。
　　这时，悠悠眼光一瞥，被顾牧电脑桌面上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而后不自觉的小声读了出来：“旅游攻略，第一站……”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道：“欸，牧哥你要去旅游呀？”说完转头看向了依旧揉着眉心的顾牧。
　　“也没什么，就看看。”顾牧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关闭了电脑上的内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然后又看了看一旁傻站着的欲言又止的女孩：“怎么了吗？”
　　“emm，就是那个，你如果真要去旅游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呀？”悠悠用哀求的样子看着顾牧，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期待，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牧对于她这副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没事就喜欢这样嚯嚯自己。于是语气平缓地回答道：“嗐，我就随便看看，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你工作不要了？”说完顾牧看着桌子上的咖啡愣了一下，好像，这丫头真不缺这一份工作！顾牧摇了摇头，继续说着：“再说了，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哪能随便跟着异性出去的呀，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一点也不怕的，我知道你是好人。”
　　顾牧话音刚落悠悠就迫不及待的接话，依旧一脸星星眼地看着顾牧。
　　被这样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顾牧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活动了一下身子后看向了悠悠：“你一直站这里不累呀？”
　　“不累！”
　　顾牧一脸无奈：“你工作都完成啦？小心我告诉张哥你不仅上班摸鱼，还打扰同事！”
　　“哼！”
　　悠悠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句，而后慢慢走向了自己的工位，一边走一边回头无声地说着什么，顾牧却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忙起了自己的事，如果细心观察的话，不难发现，悠悠的口型分明是在说：别想丢下我。
　　……
　　毕业以后，家里人强烈要求顾牧去考个驾照，说是以后无论是工作还是出行都会方便一些，而且以后指不定能不能腾出时间再用来考驾照，顾牧一寻思，也行，于是就考了一个驾照，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考驾照这种事直接是手拿把掐，信手拈来，从报名到拿证只花了四十天，至于你问的为什么在学校时不考？别问，问就是不想考。
　　考完驾照后就开始了找工作。在当今这个社会，除非是能力十分出众或者是家世显赫，父辈能给予一定的支持与关照，不然很难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大部分人都是将就凑合。
　　四处奔走，然后又四处碰壁，顾牧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回去等通知吧，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像他家乡的方言：“二天请你吃饭。”懂的人一听就知道没戏，因为这个“二天”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明年，甚至是十年后，至于是多久，全看当事人心情。
　　在无数次的碰壁之后，顾牧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决定——要不就进厂吧？于是他成功进厂了。
　　贵州的成人礼是一张前往外省的机票。这是一直在网络上流传的一句话，但顾牧知道，这是事实，贵州人大多“流浪”在外，在为一日三餐疲于奔命，自打记事起父母就是一直在外打工，总是聚少离多，自己和弟弟妹妹们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往往只有过年了才能短暂的聚一下，一旦开春，父母便又要考虑新的去处了，长时间的分离使得顾牧和父母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加之父母每次打电话回来都只会问一件事：考试没有，考了多少分？这就使得他和父母之间越做越远，渐渐有了隔阂。
　　除了自己父母常年在外，小伙伴的父母也基本都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一直在读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了，但身边的小伙伴越来越少，大都初中读完就外出打工了，有的甚至初中都没有读完，这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父母眼中一个可以怪罪于他的情绪宣泄点，每当顾牧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的时候，话题总会被引到这上面去，就连每次所说的话术都分毫不差——你看人家谁谁谁，初中都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每个月多少多少，哪像你，就会读书，这书读来有什么用？可能等你大学毕业人家都存款多少多少了，到时候又害我们被人嘲笑，说什么还是大学生呢，还比不上初中都没读完的……
　　话题的最后总会以母亲的哭哭啼啼告终，每到这种时候，顾牧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读书也有错吗？读书真的没有用吗？
　　现在，自己也进厂了，似乎正印证了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刚开始是作为学徒，倒也不用真的去生产什么，只需要跟着操作员学习一些基本的操作技巧即可，和顾牧同一批次的一共有八人，有一个甚至还是同一个宿舍的，结果那人去宿舍看了一眼，当晚就没有回宿舍睡觉，第二天倒是在车间里看到了，可能是觉得宿舍环境不好出去租房了吧。顾牧心中这样想着，不过第三天就看不见那个身影了，往后几天也一直没有再出现过，顾牧知道，那人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提桶跑路。
　　等学习到了一定的操机技巧后，顾牧被分去了六楼的加工车间，加工的手机卡槽，每天的生活跟上了发条一样，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操作——开机，上货，验货，收货，上货……
　　可能是得知顾牧是本科学历，车间主管直接让顾牧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看管二十台机子，顾牧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明明在这个研究生一抓一大把的时代，自己这个小小的本科学历犹如沧海一粟，压根就不够看的，但每当别人听到自己是本科学历后，第一反应都是惊讶。
　　顾牧依稀还记得当初当主管问自己是不是出来打暑假工的时候，自己回答说已经毕业了，主管接着问：“高中毕业啦？”
　　可能是自己长相乖巧，又是显年轻的类型，所以已经不止一次被人误认为是高中生了。
　　顾牧闻言摇了摇头：“大学毕业了。”主管一脸的惊讶：“你是本科学历？”顾牧虽然惊讶于主管的反应，但也还是老实说道：“是的。”
　　而后主管好似十分欣慰的说道：“不错，好好干，我们这里有好多种机器，你已经学完了兄弟机，现在在学台群，感兴趣的话，韩国机你也可以去学一下。”
　　本科学历，在厂里这么少见的吗？顾牧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句。
　　就这样，顾牧肩负起了一个人看二十台机器的任务，白班时还好，等到了夜班那才叫折磨，从晚上九点到次日早上七点，自己在学校时虽然偶尔通宵，但那也只是偶尔，像现在这种一干就是一个月，不能带任何电子产品，还没人说话的日子，每每回忆起来都表示后怕。明明自己已经把自己的生平都回忆了一遍，但一看时间才过去了五分钟！
　　于是，在干了两个月后，顾牧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选择了离职，又在一番奔波后，选择了现在这家公司，虽然薪资方面没有当初进厂来得多，但好歹不折磨，更重要的是，还有有趣的同事。
　　……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由于公司还算有人性 ，并没有强制加班，顾牧收拾好东西便自顾自地往出走，奇怪的是往日必定会跟上来的某人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选择留在了办公室，对此顾牧表示见怪不怪，还乐得清净 ，谁让那家伙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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