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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指尖刺痛
九月初七,清晨七点四十三分。
明礼大学老图书馆三楼东侧阅览室,阳光斜切过窗框,落在靠窗的橡木长桌上。空气里浮着旧书页与木质书架经年散发的气息,安静得能听见翻页时纸张轻颤的声音。
沈知意坐在靠窗位置,面前摊开一本《企业并购案例分析》。她二十二岁,身形纤细,眉眼清秀却不张扬,发间别着一枚珍珠发夹,穿一件米色针织裙,脚上是双浅口布鞋。手腕上那根褪色红绳始终未摘,缠绕在左腕内侧,像是某种不愿示人的执念。
她是商学院大三学生,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却从不主动发言,也不参加社团活动。平日独来独往,像一株安静生长的植物,不争光,却总在角落悄然汲取养分。
没人知道,她每晚入睡后,会短暂进入“预知梦境”——梦见次日现实中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三个片段。画面零碎,时长不足三分钟,醒来后记忆迅速模糊,必须立刻记录才能留存。
这能力始于七岁前的记忆断层。那场医院火灾之后,她被沈家收养,从此活在“标准名媛”的模板里。养母的话语永远带着刺,一句“你不是亲生的”反复敲打她的神经。她学会沉默,学会观察,学会在不动声色中保护自己。
而梦境,是她唯一的预警系统。
此刻,她的右手正轻轻抚过书页边缘,指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刺痛,像是被针尖轻扎了一下。她呼吸微滞,瞳孔瞬间失焦。
下一秒,意识沉入黑暗。
——会议室,长桌两侧坐满穿正装的人。她坐在左侧第三位,手中拿着文件夹。一名穿黑西装的男人起身走向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他脚步略顿,手臂突然扬起,液体泼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冲她脸而来。
——画面切换。她站在报告厅后排,手中握着水杯,低头看着湿透的裙角。前方座位旁,褐色液体正顺着桌沿滴落。
——再一闪,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男人,深灰高领毛衣,银框眼镜,目光冷峻地锁住她,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梦境戛然而止。
沈知意猛地睁眼,额头渗出薄汗。窗外阳光依旧,书页未动,时间只过去不到三分钟。
她立即抽出书包里的小本子和笔,快速写下三行字:“股东大会”“黑西装男人”“热咖啡泼脸”。在页首画了个三角符号——这是她标记“高危预警”的方式。又在下方补了一句推测:明日午后三点,商学院报告厅。
合上笔记本,她闭眼深呼吸三次,默念细节五遍,确保关键词刻进脑海。随后继续翻书,动作自然,神情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只有她知道,明天那杯咖啡,不会真的泼到她身上。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八分,商学院报告厅。
沈知意提前十分钟到场,坐在左侧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会议尚未开始,台下陆续有人入座。她低头整理笔记,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入口方向。
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出现了。约莫四十岁,面容陌生,手里端着一次性咖啡杯,径直朝她这一侧走来。他在前排坐下,杯子放在桌角,手指无意识摩挲杯壁。
沈知意垂眸,心跳平稳。
两点五十九分,会议主持人走上讲台。
就在男人起身的一瞬,她忽然抬手,像是不经意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清水顺着桌面流下,浸湿了前排座椅。
“对不起!”她立刻站起,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太不小心了。”
她迅速抽出纸巾擦拭,又主动让出座位:“您坐这里吧,我换到后面去。”
前排男生意外得到更好位置,连声道谢。沈知意拎起包,从容走向后排空位。
她刚坐下,眼角余光便瞥见——
那杯咖啡倾洒而出,褐色液体溅上她原本的座位,椅背湿了一片。
而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
高挑身形,深灰高领毛衣配银框眼镜,左手腕上戴着一块磨损严重的机械表。他目光沉静,正盯着她,眼神里没有情绪,却像能穿透表象。
沈知意微微侧头,假装没看见。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她走出报告厅,穿过林荫道,朝着女生宿舍方向走去。
暮色渐起,校园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
走到宿舍楼下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那人走了下来。
正是报告厅门口所见的男人。
他是江叙白,明礼大学商学院客座教授,同时也是江氏集团继承人。对外身份低调,授课风格严谨,极少与学生私下接触。传闻他极重规则,曾因一名研究生迟到五分钟,当众取消其答辩资格。
沈知意对他有印象,仅限于课堂上的几面之缘。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显然并非巧合。
江叙白走近,递来一份文件,语气平静:“签了它。”
沈知意接过,翻开。
婚前协议。
条款清晰:两人将因家族联姻开始同居生活,期限两年;对外维持恩爱夫妻形象;不得擅自接触江氏事务;不得泄露契约内容;不得越界。
她快速扫视一遍,指尖在“不得越界”四字上轻轻一顿。
风拂过树梢,吹乱了她额前一缕碎发。
她抬眼,直视对方:“游戏才刚开始。”
语毕,她合上文件,转身步入宿舍楼大门,步伐稳定,背影沉静。
江叙白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片刻后,他抬手摘下眼镜,低声对车内助理说:“监控开启,重点记录她睡前行为。”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知意回到寝室,将协议放在书桌一角。窗外,校园钟楼指向六点十七分。她望着那根褪色红绳,指尖轻轻摩挲。
她没有立刻写日记,也没有复盘今天的每一个细节。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某些事已经开始变化。
江叙白为何选她?
他是否察觉了什么?
那场梦里的目光,是不是早就等在那里?
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场婚姻不是终点,而是棋局的开局。
而她,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夜色渐浓,城市灯火次第亮起。
她起身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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