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日常

作者:钱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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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小孩儿也要打杂


      雨下起来的时候,众人才吃过午饭,下人房里,几个丫头在铺上或靠或躺地小憩着。

      下人院里有一棵老树,今年秋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雨水多,卷着那残叶落满一地,秋风萧瑟,刮得人脸疼,那风打在窗棂上,呼啦作响。

      角落里,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辗转反侧。

      谁也不能知道,这小丫头的里子是个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女大学生。

      穿成了个顶多七八岁的小丫头,稀里糊涂地进了牙人手里,至于卖她的人是谁?不得而知。

      买下她的孙牙人,是个私牙,甚麽门路的买主都有,她去第一日,便见有模样标志温柔的年轻姑娘,死命地哭喊着,却被三五个大汉给拖着走,听人议论,像是被卖进了那勾栏瓦舍,烟花之地。

      “月姐儿,快唤人李大奶奶作干娘啊,你有福气,教她看上了你。”梦里,孙牙人那张脸,在徐月眼前晃荡个不停。

      她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

      这李大奶奶,便是那再春阁的鸨母,手底下十几个“女儿”,卖唱卖笑,为她赚了无数银钱,那日来孙牙人处,便是要买新“女儿”。

      “模样还整齐,就是太干瘦,便是养上十年,也只能作个奴才。”那李鸨母,描眉画唇,一双眼里透着精明,她拉了徐月的手,上下打量,又仔细瞧了她的头发,牙齿,指甲,像是买马买驴一般。

      那李鸨母伸手摸上她脸时,徐月只觉像是遭一条长虫滑进了衣衫,浑身鸡皮疙瘩,心跳如豆。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浑身战栗,心底把古今中外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只求这李鸨母嫌了她才好。

      李鸨母说的虽然是刻薄话,教徐月听在耳里,却是如蒙大赦一般,一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光,背上直淌冷汗。

      也是她运好,李大奶奶来的隔日,又有正经官户人家来买下人。

      选人那日,或许是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乱张望,好似是个懂些规矩的,来孙牙人这的管事娘子便挑中了她。

      平时爱摆个脸的孙牙人,见她要进这段府做事,也是换了一番嘴脸,端得一副慈祥柔和模样,先夸她规矩好,又说她好福气,能被伯爵府挑上做事,将来莫要忘了她云云。

      估摸着下午上工的时间差不多,徐月尽量轻悄地下了铺。

      这下人院房窄屋小,不过两丈宽,三丈深,墙是用黄泥糊的,一面是大通铺,另一面开了矮窗和门。

      窗下一张大桌,上头摆着竹篮,花线,香粉之类的杂物,桌边有一个木架,上下几层,摆着面盆,澡豆,牙粉毛刷等物。

      架子旁有只木桶,上了漆,还雕着牡丹花,是房里人平时打热水洗漱用的,徐月见桶里有些残水,也顾不得水凉,赶紧打了水洗脸,见雨势还不大,便提着木桶,跑着到了大厨房。

      被买入这段家后,先是教婆子领去学了几日规矩,后才被分到这大厨房做事,徐月人小力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派些跑腿打杂的活计,那张管事来领人时,把那采买的婆子好一顿说。

      “咱们伯府是何等尊贵的人家,黄娘子是怎么办事的?挑了这样不中看不中使的丫头来。”

      说这话的管事姓张,在大厨房做事,五十来岁,颧骨高耸,两腮无肉,一对三角眼,相貌刻薄,说话做事也透着刁钻。

      前些日子,往院里送水的陈婆子不过来得迟了些,就让这张管事好一顿发落,其他几个管事来劝也没用,硬是教她罚了陈婆子半月的月钱才作罢。

      后来听人议论,说这陈婆子早年与张管事拌过几句嘴,这回教张管事抓住了把柄,可不得报复回去。

      “月姐儿来得这样早,快过来烤火罢。”大厨房看灶的王婆子,正坐在门边烤火,她面前摆着一只破旧炭盆,是门房上不要了的,教这王婆子捡过来。

      快入冬了,日头短,寒气重,便是白日里也冻人得很,在厨房干活又不能不沾冷水,有那爱磋磨人的,教人冬日里每天都用冷水淘米洗菜,不出半月便是一手冻疮。

      徐月见那张管事还没来,将桶放好后,也坐下一道烤火,她如今所有的财产只一身旧衣,一张旧被。像那小衣小裤儿,还是屋里的大姐姐出钱置办的。

      至于头花头绳、牙粉澡豆这样的杂物,也是大姐姐们匀着给她使,等这月发了工钱,必得买回来给人家补上的。

      “这天越发冷,也不知今年的衣裳还做不做。”王婆子和徐月闲磨牙,她见徐月身上还是一件旧衫旧裤,不由得惦记起今年的新衣裳。

      原来,这府里原有旧例,每年都要给下人裁布做衣,入冬入夏时各有一身,冬日穿的会添些棉花做袄子、夹层棉裤,夏日里的是单衫单裤。

      自打去年早春,伯爵相公点了外省大员,伯爵娘子随夫赴任,这府里的一应大小事宜便是大房李大娘子在照看,她嫌府里人员多,花费大,裁剪了好些个开支,这冬衣便是一项,说是改成两年做一次。

      “要说还是李娘子会管家,外头成衣铺的一件好袄怎么也要一贯多钱,家里二百多口人呢,单冬衣这一项便能省下多少银子。”

      王婆子口里泛酸,直磨牙,她如今穿的就是去年的旧袄,李娘子为着这俭省法子,教府里不少下人说嘴。

      因有些婆子女使,家中不经济,得了新衣衫,便把那多出的旧衣旧袄送去典当行,换上几个钱,或留着自己使,或托人捎家去。

      二人扯了一阵闲篇,见天不早了,徐月便辞了王婆子,提前到分属那张管事的两口大灶旁候着,不多会儿,该来上工的婆子丫头到了个十之七八,这张管事也在其中,后头跟着一老一小两个丫头婆子。

      婆子姓陶,到府里做事有五六年了,那丫头唤翠姐,比徐月大了三岁,是前年买来的,往常还有个孙大娘,不知为何没跟着来。

      “管事来了。”徐月笑着招呼张管事,又和那俩丫头婆子问好,张管事只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那叫小翠的丫头却不理她,一双招子恨不得放到天上去,也不知道是趁了哪里的势力。

      不过她待谁都是那样,前些日子,还敢拿话顶张管事。

      倒是那陶婆子还与徐月笑笑,只是这陶婆子,是个背地里刁钻的笑面虎。

      “各房主子今日没点其他花样,咱们就照旧例收拾,翠姐儿去收拾灶台,陶婆子带着月姐儿去洗菜舂米,记得多备上两只冬瓜,晚上熬糖水要用。”

      张管事刻薄,人又懒,从不肯做这些粗末琐碎的活计,每日只炒菜炖菜,夜里再做一样糖水,杂活全是别人干的。

      她是大房李大娘子手下的人,自打李大娘子管家,她便得了势力,在立夏那日还提成了管事,平时负责大房下人饭菜。

      因她还有一手做糖水的手艺,李大娘子便吩咐这张管事每日做一品糖水,送去大房三个郎君和媳妇的房里,以示长辈疼爱。

      张管事背靠大树,自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还不到半年,手底下就使唤上了三四个人。

      可若说她如今地位全靠奉承而来,也不对,她擅做几样糖水,尤其那冬瓜糖水,只观品相便知味道一流,不过她在这上头一向谨慎,徐月也只见过一次罢了。

      三人应了,月姐跟着陶婆子,先去院里水缸打了两大桶水洗菜。张管事除了做糖水,还要收拾大房几十个下人的伙食,并一些杂活,每日要做的活计可不少。

      “月姐儿,你人小,这菜让我来洗就是。”

      如今天气凉了,洗菜是苦差事,那陶婆子往日都是唤月姐与她一道洗的,今日不知为何,倒笑着揽下这赖活计,叫徐月心里纳闷。

      不过,既有人替她碰那冷水,徐月自不会上赶着受冻,她笑着谢过,去寻了石碾舂米。

      府里买的是掺了少许谷壳的糙米,上锅蒸前要先仔细地挑了谷壳出来,再用小石碾子磨出糠和白米,这活倒不用废多少力气,就是细碎磨人。

      往日陶婆子都推说自己眼睛不好,收拾好菜蔬后便去偷懒,碾米挑渣都是徐月做的。

      “这几日天气凉了,月姐儿怎么还穿这薄的?我那女儿有件旧袄,不如拿来与你穿。”

      下晌,备菜、挑米的准备工夫都做完后,这陶婆子瞅着有片刻得闲,就叫了徐月出去说话,徐月还不知是哪里得帐,只得跟她出去。

      “不知妈妈可是有事?”徐月心里警惕,这陶婆子往日并不是个和善的,今天平白无故找她来说话,还妆得这样面软,准没好事。

      “我养了个女儿,年纪不大,你不知道,自打我赁到咱伯府来,我是一年也见不上她一面,夜里只想得慌。自打你来那天,我就觉得你像我女儿,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太孤清,不如咱俩认个干亲,我也好疼你。”

      陶婆子一脸慈爱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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