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又死了?!

作者: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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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1


      强烈的失重感猛然惊醒了在课桌上睡死的季屿。
      “This is the end of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 听力测试到此结束,请继续完成试卷答题。”收音机里传出模糊得像吞了一斤电池的录音。
      周围传来哗啦啦一片翻页的声音,季屿一脸懵逼地盯着自己雪白的卷面,不敢相信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他竟然在英语听力考试上睡着了……
      季屿脑袋里嗡嗡作响,脑海中已经有了老爹从裤腰抽出皮带的画面——他死定了。
      他不死心地开始算分数占比,听力第一小节5道选择题,他听到第三道的时候睡着了。乐观假设前两道都蒙对了,满分7.5他能拿到3分。被他完全错过的第二小节足足15道小题,每题2分,总共30分。也就是说,就算他运气爆棚答对了接下来的每道题,作文写出莎士比亚再世的水平,他也最多拿86.5分。
      很好,他再也乐观不起来了。满分120分,上次月考考炸了他都至少还捞了90分,这回他干脆从86.5分起跳,看来高三前这最后一个暑假,他要永远失去笑容了。
      他开始后悔起自己昨天没好好复习,花了3个小时写那该死的表白稿,又花了5个小时打游戏缓解表白前焦虑。等他脑袋终于沾上枕头了,天都他妈的亮了。
      季屿用尽自己全部的努力和赌运写完了试卷其他部分,考试铃响起,视死如归地交了卷。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去楼下食堂打饭。排队神游的时候,一只大手狠狠拍在他的肩上,力气打得像是台起重机。
      “不是哥们儿,你怎么看上去像僵尸似的,期末考试而已,把你的魂儿都吸没了?”阮明明顶着那张阳光开朗的笑脸,朝气蓬勃地出现在他身后。齐鬓利落的乱发,英俊帅气的浓眉大眼,浑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劲——每次站在这家伙旁边,都有一种自己是他年迈父亲的错觉。
      “是啊,还有一场就能寿终正寝了。”季屿一脸颓样。
      “阿屿,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要跟那谁表白吗?”阮明明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准备好了没?要不要本情圣替你支支招啊?”
      “情圣?”季屿不屑一顾,“你不是条万年单身狗么?”
      “什么万年单身狗,我是单身贵族,你知道有多少人追我吗?”
      “我猜猜,大概……零个?”
      “去你的。”阮明明冲着他的脑袋来了个扣篮,“上周篮球比赛结束,还有个女生跟我表白了呢,还说要是我不答应,她就剃光头。”
      “这故事你已经讲了三遍了,至今为止,我没看到任何光头。”
      “她说考试剃头不吉利,等暑假了再剃。”
      “我看就是你编的。”
      阮明明挑眉表示爱信不信。过了半晌,忽然正色,“说真的,你真打算跟她告白啊?”
      “我……”季屿还没有回答,身后便有人叫起了他俩的名字。
      “明明,阿屿!”
      一个笑容明艳的女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尽管跟大家一样穿着校服,但校服在她身上却显得精致了许多。瀑布一般棕色的长发落在肩头,温婉优雅的淡妆恰到好处,一双明眸像是会说话一样,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
      她身后跟着一个留刘海的短发女生,相貌跟她相比,显得平平无奇。她也对他们笑了笑,没什么存在感地站在旁边。
      “你们考得怎么样啊?”
      “凌夕沫,不是说了不提考试嘛?”阮明明一脸不悦,眉毛都扬了起来,“谁再提考试我跟谁急啊。”
      “好,不提就不提。”凌夕沫明媚地笑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个巨大的发光体,让周围的事物为之黯淡。她的目光转向季屿,“对了,阿屿,考完之后的这几天,你有什么安排?”
      季屿抿唇想了一会儿,“有或没有,看你问什么了。”
      女生捂嘴轻笑了起来,“那这周日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嘉年华?明明已经帮你买好票了,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给他脸咯。”
      “要是这样的话……”季屿试探性地将目光扫向阮明明,“那我就不去了。”
      “嘿……你小子!”阮明明扬起拳头。
      凌夕沫火上添油,“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不带他去,这样更好。”
      大家笑作了一团。
      玩笑过后,季屿清了清嗓子,“沫沫,我想再邀请一个女生,可以吗?”
      “嗯?”凌夕沫扬起细眉,惊讶地问道,“阿屿,你谈恋爱啦?”
      “还没,但快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你们二班的,白芷。”
      谁知,凌夕沫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还没等他意识到自己哪句话说错,对方就阴阳怪气地甩了个脸色,“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其他人?”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旁边的短发女生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次别在沫沫面前提白芷。”也扭头跟上了凌夕沫的步伐。
      季屿感到莫名其妙,耸耸肩,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阮明明,“凌夕沫身边的那个小跟班,叫什么名字来着?”
      “施小苒。”阮明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道,“你以后会记住她的。”

      短暂的午休时间结束后,学生们再次回归考场,迎接暑假前的最后一门化学考试。
      季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答完了题,发现竟然还剩20分钟考试才结束。他不想提前交卷,象征性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后,开始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考场。
      期末考试按照文理科,将各个班级的学生随机分配到了不同的考场。这场化学考试,他跟阮明明恰好被安排在了一个考场,只隔着一排座位,非常适合两人在考试过程中进行非正当沟通。不过说实话,他对阮明明的试卷没有丝毫歹念。比起谁最学渣,阮明明争第二,没人敢争第一。就算把他的卷子放在自己眼前,季屿也一个字都不会抄。
      阮明明鬼鬼祟祟地回过头,用眼神向他求助,手指拼命比着数字。
      ——救命,选择题第13题,选什么啊?
      季屿比了个中指。
      监考老师清了清嗓子,两人赶紧收回目光,埋头假装看题。
      “要是题目不清楚的话,可以举手问老师。”那个年轻的男老师温柔地提醒道。
      季屿抬头瞥了一眼,正好撞上了老师和善亲切的目光。后者对他微微一笑,他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监考的化学老师叫李思文,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思文老师,据说是桐华大学化学系毕业的研究生,来他们学校教高中化学,实属是大材小用了。
      比起教师团队里其他那些严厉古板的灭绝师太和火云邪神们,李思文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师。他年纪跟学生们相差不大,长相温文尔雅,俊朗帅气,颇受同学们的喜欢,尤其是女同学。每次他的化学课结束后,讲台边都会围一圈求知若渴的女生,一个劲儿地向他问问题,一直到上课铃再次打响,才姗姗作罢。
      作为一个正常男生,他对李老师没什么特殊的兴趣。但他每次看见对方那张无害的笑脸时,都心里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思文老师真有两下子。”阮明明曾经这样评价过他,“要是什么课都他教的话,我们班的女性升学率估计能全国第一。”
      果然,考试结束铃终于打响,讲台边再次被女学生攻陷。
      “思文老师下学期还会教我们班吗?”
      “思文老师暑假有什么计划呀?”
      “思文老师暑假开补习班吗,我想到老师家上课。”
      “我也想!”“我也想!”
      ……
      季屿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拨开密不透风的人群,捡起书包逃出了教室。阮明明紧跟其后,“这群女人都疯了吧?”
      季屿附和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掠过走廊的时候,却停驻在了一道淡粉色的背影上。
      微卷的棕色长发随意地夹在脑后,慵懒中带着一丝俏皮可爱。校服短裙的外面披着一件淡粉色的薄衫,随着步伐微微飘起,光影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她单肩斜挎着书包,手里还捧着一叠厚厚的书,步伐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美好的气息。
      阮明明打断了他的神游,用下巴指了指女孩的背影,露出一副八卦脸,“所以,你打算怎么跟她告白?”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季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情圣?”

      “蔷薇——思念;栀子花——永恒;昙花——瞬间;向日葵——静默……”花店琳琅满目的鲜花让季屿一时不知该如何选择,他读着宣传海报上的花语介绍,越发陷入迷茫。
      “这个适合你:狗尾巴草——暗恋。”阮明明指着其中一行,揶揄道。
      “狗尾巴草……”季屿竟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选项,“是不是有点太绿了?这也不算花吧?”
      “不是哥们儿,你死直男啊?”阮明明一脸无语,见他一副纠结的模样,索性帮他做了选择,“老板娘,要九朵红玫瑰,包得好看一点。”
      他对季屿自信地扬了扬眉毛,“经典不会出错,没有女生会拒绝红玫瑰。”
      季屿将信将疑地接过花束,鲜红的玫瑰静静躺在墨绿色的绒布上,美得惊艳而不失典雅,至少比狗尾巴草好看多了。他对这个礼物顿时充满信心,从兜里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现在6点40,白芷7点在台球厅上班,还有20分钟,走过去时间差不多。”
      “行,那我就不陪你过去了,给你们留点二人空间。”阮明明挥了挥手,意味深长地对他眨了眨眼,“祝你成功,阿屿。”
      与阮明明分别后,身穿白色校服的季屿一手捧花,一手插兜,十分扎眼。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探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
      季屿在步行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脑中不由回忆起第一次遇见白芷的那个雨天。
      他们的相遇如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常,并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瞬间。
      那天他早上骑车去学校,在车棚停车时没有停稳,不小心碰倒了一排自行车。在他手忙脚乱扶车的时候,女生刚好从旁边路过,好心地帮了他一把。
      他见她眼生,问她叫什么,是哪个班的。她说她叫白芷。
      “我是转学生,第一天来这个学校,还不知道被分到哪个班级呢。”她温柔恬静地笑着,嘴边浮现出浅浅的酒窝,像是雨滴落进池塘里掀起的涟漪。
      “你要是分到我们班的话,哥肯定罩着你。”他调侃道。
      事与愿违,他在一班,她被分到了二班。因此他们之后便没有过多交集了,有时在走廊上碰见,两人会相视一笑,仅此而已。
      但女孩的笑容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他总是时不时想起她,情不自禁的对她格外关注。路过二班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往教室里张望,看她在不在。听到身边同学提及她,他也会竖起耳朵留意,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情。每一次跟她相遇,他都尝试着多说几句话,却又不敢说得太多,冒犯到她的边界感。
      “巧啊,又见面了。”
      “去食堂吗?我正好也要去,一起走?”
      “快要月考了啊,你复习得怎么样……巧了,我也没开始复习呢。”
      “对了,下午的社团市集你去不去?你打算报什么社团啊?”
      “……哦这样啊,原来你这么勤劳,还做兼职,怪不得放学后就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季屿也是打听了才知道,白芷放学后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台球厅做兼职工作,每晚7点到10点上班。平时除了来学校上课,就是打工赚钱,没有什么课余活动时间。她性格比较内向,作为转学生难免遭到排挤,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但她似乎也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季屿不像阮明明,脸皮比城墙还厚。他宁愿和女孩保持距离,也不愿意打开天窗更进一步,万一他表白遭到拒绝了,他可能自闭到一辈子都不再跟女性说话。
      按阮明明的话来说,他的自尊心比大白兔奶糖上那层薄薄的糯米纸还脆弱,自卑心比珠穆朗玛峰还望尘莫及。
      他对自己很没有自信。他的长相平平无奇,家境普普通通,成绩不高不低,幽默风趣跟他也毫不搭边。把他放在人群里,他能瞬间被人群埋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阮明明总说他太谦虚内敛,他只是对自己的定位有清晰深刻的认知——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在上大学之前,应该与甜甜的恋爱无缘了。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天,上完体育课返回教室后,他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娟秀的字条——【周四晚上有空吗,时光桌球馆7点见?BZ】
      BZ——白芷。
      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她的名字。时光桌球馆是白芷打工的地方,这张纸条的主人,非她莫属了。
      她这是……在约他出去玩吗?
      周四,正好是考试的最后一天。心仪的女孩主动邀约,他没空也得有空啊。思虑再三,他觉得自己不能空手去。
      这可是个表白的好机会啊!人家女孩都主动迈出第一步了,身为男生,剩下的99步,肯定得由他来完成啊!
      季屿消失已久的自信心限时回归,觉得自己总算能够咸鱼翻身了。阮明明对他打了鸡血般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一脸坏笑地评价道:“不是哥们儿,你昨晚排位输了几把?怎么好端端的人就疯了呢?”
      时间来到当下的这一刻,他走在铺满梧桐树荫的人行道上,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一丝不确定性。
      万一她约自己来台球厅,不是为了约会,而是有别的事情,怎么办?
      他们只是相识而已,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对方。这样突然表白,对她来说是不是太唐突了?
      而且阮明明为什么这么殷勤?搞得好像他去表白似的,还老是对自己坏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难道……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可怕的想法,脚步立刻停滞在了半空中。
      ——难道那张纸条根本不是白芷写的?
      靠,阮明明不会在搞他吧?
      季屿在原地呆了整整三秒,才缓过神来。他怔怔地望着手中精致的红玫瑰,心中的猜忌越发笃定。
      对啊,他怕不是傻子吧?白芷怎么可能主动约他出去玩啊,还把地点约在工作的地方?7-10点明明是她的工作时间,谁会边上班边约会?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肯定是阮明明那个傻逼搞的鬼吧。
      他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气,掏出手机想打给阮明明兴师问罪,一眼却看到了屏幕上对方发来的信息。
      【花都买了,来都来了,一定要坚持到底哦~ 哥们儿永远支持你? p.s.我一会儿有点事,晚上再聊】
      恶心!!!骗子!!!
      干坏事不认账,还溜之大吉!!!
      季屿恨不得隔空把阮明明提着衣领揪到自己面前,连扇几个大嘴巴子。直到手指的刺痛把他从怒火中唤醒,他才发现拿花的手攥得太紧,被花茎上的倒刺刺破了皮肤。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看着手中扎眼的红玫瑰,哭笑不得。
      怎么办?
      也是,花都买了,来都来了。都已经准备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打退堂鼓不成?别想那么多了,上吧!大不了就表白失败,回去把那小子揍死。
      季屿吐了吐舌头,认命地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他的脚步便来到了台球厅深色的玻璃门。头顶招牌上几个白色的霓虹灯大字格外醒目——【时光桌球馆】。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沉重的大门,笑容却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白芷。
      女孩换了一身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披着淡粉色的薄衫,跟下午在学校见到时穿的是同一件。她化了淡妆,白皙的面孔泛着水光,粉红的唇釉晶莹剔透。黑曜石般的眼眸氤氲着水雾,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前方,注视着……
      注视着,她面前那个高大成熟的男人。
      男人的年纪与她相差很多。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一副风流玩世不恭的模样。他面色微醺,微长的发丝遮住了狭眸,深邃的眉宇下,散发出如野狼般贪婪而渴望的目光。他紧紧将女孩揽在怀里,他毫无避讳地用手指扳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下一刻,便即将要蛮横地吻上去。
      就在这一时刻,不知趣的季屿闯了进来,打断了男人的行为。他有些不耐烦地朝门口瞥了一眼,可能是因为喝醉的缘故,他并没有认出季屿,但季屿却认出了他。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正是下午化学考试,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
      ——李思文。

      桐华的六月末已经开始燥热起来了。成片的树荫遮盖着窄旧的街道,少年坐在路沿上,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团空气。他手里还攥着一束盛开的玫瑰花,花瓣沾染了地上的污水,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的脑海反复播映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画面。这一切,对十七岁的他而言,都太过震惊太过沉重了。
      年轻俊朗的青年,花蔻年华的少女。一个是他的化学老师,一个是他爱慕已久的女孩。他们旁若无人地在台球厅拥吻,这段不为人知的禁忌之恋,却被他撞见了。
      他还拿着准备告白用的玫瑰,像是个活脱脱的小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台球厅的了。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般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直到他走出了这条街,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缓缓停下脚步。
      这条街道位置很偏僻,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丁字路口另一端是个死胡同,远处有几个模糊的人影聚在一起,模样有些可疑。但此时的季屿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目光呆滞地在路牙子上坐下来,发起了呆。
      他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他知道思文老师很受女学生欢迎,他也知道班里有不少女生暗恋李思文,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他居然真的在跟女学生谈恋爱,而那个女学生偏偏还是白芷……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单恋难过,因为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惊,远远大于其他的感受。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计划了这场告白。如果他没有做这件愚蠢的事情,他就不会知道他们的秘密,李思文在他心里就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老师,白芷也还是他心底那抹纯净美好的白月光。
      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于此同时,愤怒、烦躁、悲伤……许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厌恶看着手中的玫瑰花,狠狠地摔在了马路上的臭水沟里,踩了几脚。任凭如此,还是不解恨。他用鞋底将玫瑰花反复碾压,直到花瓣碎成了一地的泥渣,才悻悻地收回脚。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眯着眼睛望过去,看见巷子的深处有群人聚在一起。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将一个中年女人围在中间,边骂边抢夺她手中的提包。女人一边哭喊着救命,一边死死把手提包捂在自己的胸口,不肯给他们。
      季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捡起地上一块砖头,恶狠狠地走进巷子。
      一个在巷子口站岗的黄毛混混立即注意到了他,“喂,你干什么,少多管闲事啊!”他这么一喊,其他的混混们也都停下了动作,抱着手臂围过来,不屑地打量他。
      他怒目圆睁地瞪着那群混混,“你们有手有脚的,又不是残废,想要钱,不会自己赚啊?打劫一个女人,你们要脸吗?”尽管他已经做出了最凶狠的表情,但毕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看在那些混混眼里,像是只被惹恼的小猫,毫无杀伤力。
      黄毛混混冷笑了一声,鄙夷地打量了他几眼,“看你这打扮,还是个学生咧,怎么这么想不开,跑到这里来教育人了?”
      周围人一顿哄笑。
      季屿指着他们骂道,“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说罢,作势便要掏出手机。
      谁知他的手机刚离开兜,就被混混一脚踢飞了。另一个毛发旺盛的流氓低吼道,“你叫滚我们就滚?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季屿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听到对方挑衅,顿时就不冷静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砖头便往那流氓脸上抡去,对方没想到他竟敢真的出手,惨叫了一声,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倒在地上。
      流氓们见他率先动手,纷纷不客气,拳脚都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他虽然一股子莾勇,可惜战斗力很低。他连群架都没打过,更别提一个人对一群人了。这些地痞流氓整日混迹街头,自然比他强上不知多少。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他单方面挨揍。他被打趴在了水泥地上,白色的校服上全是乱七八糟的鞋印,鼻梁被人踢断了,血流不止。
      有人抢走了他的书包,将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上,一边用脚尖拨弄翻找,一边嫌弃地啧啧道,“穷学生,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另一个混混提议道,“咱们把地上的手机拿了吧,虽然坏了,但还能值几个钱。”
      他刚要出手,就被人阻止了,“算了吧。昊哥不在,我们别把事情闹得太大,一会儿该有人来了,赶紧撤吧!”
      那个混混犹豫了一下,只好作罢,“算你小子走运,呸!”
      待那群混混骂骂咧咧地走远,中年女人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她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无奈叹了一口气,“钱包被拿就被拿了,你这傻孩子,干嘛跟他们拼命呢。”
      “阿姨,您都喊救命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他本来想见义勇为,却被挨了一顿揍,有点不好意思。他用袖子蹭掉脸上的鼻血,对女人笑了笑,“阿姨,快回家吧,这条街晚上挺危险的。”
      女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捂着名贵的手提包快步离开了。
      季屿站在原地缓了缓,脸上火辣辣得疼,但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没有那么生气了,重新思考刚才台球厅发生的事情,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一丝怀疑。
      虽然他对白芷了解不深,但在他的印象里,白芷一直是个善良勤俭的好学生。这样的女孩,真的会被卷入与老师的纠葛之中吗?
      万一……白芷受到了李老师的胁迫呢?
      他不能仅凭着台球厅见到的一幕,就断定白芷和李老师有私情吧?虽然……虽然他们都抱到一起了,但说不准这里面有误会呢?他一言不发地走开,都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不是吗?
      季屿强行说服了自己,决定回去看看,亲口问一下当事人,也好解开其中的误会。然而当他折返后,立即注意到,台球厅店面那几个闪着霓虹灯的大字被人砸了。白色灯管折了半截,噼啪地冒着火星,只剩下【时光】两个字忽明忽暗地闪烁。
      奇怪……短短半个多小时,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疑惑地推开那道深色的玻璃门,台球厅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被人打碎了,大理石地面上一片狼藉,全是碎掉的灯管和酒瓶。台球桌被人掀翻在地,断掉的球杆插在花盆里,墙纸被人撕烂,露出了里面木制的房屋框架。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每踩一步,地上的玻璃渣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天哪,这里是被人洗劫了吗……白芷不会出事了吧?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喊了一声,“白芷?”
      没有人应答他,他只好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四下张望寻找人影。
      “白……”他的喊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在吧台后面的地上,看见了一角淡粉色的布料。
      那不是白芷穿的衣服吗?
      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走了过去。而当他看见吧台后面的场景时,脚步却停在了半空中,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身穿粉色薄衫的女孩俯身趴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可能……
      他惊愕地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动静,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糟了……凶手还没走……
      意识朦胧间,季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可惜为时过晚,下一秒,他便也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季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张深色的木桌上。他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艰难地从桌子上爬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色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不锈钢桌子和三把椅子。四面的墙壁雪白,除了一面长条形的镜子,和一个壁挂的时钟,就没有其他装饰了。
      看着这冰冷简约的陈设,季屿隐隐猜到了自己在哪里。
      果然下一秒,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官便推门而入。
      “醒了?”她冰冷地开口,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随后拉开季屿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季屿?”
      “啊……对。”季屿有点懵,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警局。刚才他明明在……
      随着记忆中台球厅血腥的画面再次在脑中浮现,他的脸色猛地煞白。
      对了,他刚才在台球厅目睹了白芷的凶杀案,被埋伏在阴影里的凶手袭击了。
      他刚想要开口询问情况,不料警官却冷冷地盯着他,“说说吧,怎么杀的人。”
      季屿:???
      季屿糊里糊涂地接受了审讯,尽管他努力辩解,可警方仍然始终不相信他不是凶手。
      据警方所说,在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根沾满血迹的台球杆。经过法医鉴定,球杆上的血迹与死者一致,球杆形状也与死者头部的伤口吻合,可以认定为是凶器。而球杆上只有他的指纹,因此可以断定他是凶手。
      漫长的审讯终于结束,女警官拿着记录离开了房间。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头痛欲裂。
      他不明白为何在突然之间,事情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芷死了……他被误认为成了凶手……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手捧玫瑰,满心期许地想要向她告白。
      可现在,她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明不白地死了。
      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又为什么要栽赃给他?
      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台球厅,是不是就有机会阻止这场凶杀案发生?
      到底是谁杀了白芷……
      他失了魂似的盯着审讯室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分钟刚好跨过了凌晨十二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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