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别对小鲜肉图谋不轨

作者:既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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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巽岙崖上见卿卿


      京都城门缓缓闭合,将城内那点虚假的喧嚣彻底隔绝。

      符尾坐在疾驰的马车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窗棂。

      他离京时特意搞了个“彩旗飘飘、鞭炮炸街”的阵仗,恨不得昭告天下:老子离京了,尔等凡人还不前来送别!

      马车刚出城门,城墙内压抑的欢呼便隐约传来,甚至有喜极而泣的赌坊老板高喊

      “他终于走了!”

      符尾嗤笑一声,放下车帘。

      “听见了?”驾车的独孤败头也不回,声音裹着风沙,“你这人憎狗嫌的劲儿,倒是百年如一日。在京都也不收敛一点。百姓对你可是怨声载道呢。”

      符尾懒洋洋瘫回软垫:“技不如人,输不起就别开赌坊。文章写得不如屎,就别逼人看。我这人,最讲道理。”

      这是他重生的第十四个年头。

      从被遗弃乡野的野孩子,到被师父独孤败捡到传授本领,再到一年前被认回皇宫,成为先皇驾崩后最尴尬的存在。

      为了活命,他只能大张旗鼓请辞,力表自己毫无异心。而独孤败也不知怎地混成了国师,美其名曰送他去修仙避祸。

      符尾不太想去,他觉得能教出独孤败这种刻薄小气的门派,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门派。他上辈子在修仙方面也算天赋异禀,如今重活十四年,却迟迟突破不了炼气期。

      这凡人之躯着实平庸至极!可恶的很。

      路越走越偏,骏马终于累垮了蹄子,不肯再动。两人只得下车徒步。

      乱石嶙峋,没走两步,符尾那娇生惯养的脚底就受不住了。他想找个地方坐,看了一圈,却没一个干净地方,忍着走了几步,终于受不了,开始哀嚎。

      “什么破地方,老子不走了。”

      他两手空空还期期艾艾,独孤败却早见怪不怪,凭空召来本命剑,剑身嗡鸣着浮在半空。

      “以前让你练体跑一个时辰也没见你这么矫情,要御剑飞行吗?”

      “跑步是在平地上,现在这乱石崎岖,磨得我脚疼,而且有这好东西你不早说?”

      符尾手脚并用爬了上去,那剑居然格外稳当,纹丝不动。

      “最多飞一个时辰。”独孤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另一只肩膀上。

      剑光平稳,掠过高山密林。符尾趴在独孤败背上,昏昏欲睡。鼻尖是师父身上熟悉的草药气息,这让他有一瞬间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在山野间奔跑修炼的日子。

      然而,这份短暂的安宁很快被打破。两人脚下飞剑猛地一颤,骤然失去灵光!

      “啊——!”

      熟悉的坠落袭来,幸好独孤败常年推他下树,他已经有了经验,一个翻身安稳落地。

      见宝剑哐当落地,他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能坚持一个时辰吗?”

      独孤败将包袱一扔,挡在他身前,肃然道:“有人”

      “荒郊野岭哪有人?”

      独孤败捡起剑,横在胸前,沉声道:“巽岙崖容易设伏,应该是皇帝派来的修士,小心”

      符尾此时也察觉出异样,冷冷道:“他是真容不下我。”

      话落,七个黑袍人如乌鸦般降落在巨石阵间,铁面具扣得严严实实,瞳孔寒光闪烁。

      为首者剑指独孤败,声音低沉道:“国师,你怎么回事?还没杀了他。”

      闻言,符尾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地看向独孤败的背影。又听独孤败道:“我只答应送人出京,可没答应替你们灭口。”

      “你果然叛变了。”

      “那又怎样?来战便是。”

      符尾闻言惊呼,“你这么快就叛变?”

      独孤败一脚把他踢到树后,“我什么时候变了,你就怎么想我?”

      符尾探出个脑袋,“你居然这么有良心?”

      独孤败虽然是符尾的师父,可两人平时除了修炼时间,其他时候就跟俩仇人似的,说话不超三句就喊打喊杀的,说是冤家也不为过。

      “闭嘴!躲一边去。”

      话音未落,剑光乍起!独孤败的身影快如鬼魅,银芒泼洒间,招招致命!一名黑袍人瞬间被洞穿咽喉,另一人手腕齐根而断,惨叫声划破寂静。

      符尾心脏狂跳,血液却隐隐发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闪过那些黑袍人结阵的轨迹,弱点在哪一瞬即逝……

      可他如今身体孱弱,灵力微薄,根本无力介入!

      他咬牙,猛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在枯枝上飞快绘制符文。

      突然,独孤败的剑被一股巨力猛地击飞,“铮”地一声钉入符尾身后的树干!几乎是同时,数柄飞剑抓住破绽,如同毒蛇般狠狠贯穿了他的肩胛、腰腹!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灰色的衣袍。

      “师父!”符尾瞳孔骤缩,嘶声喊道。

      那为首的修士毫不留情,剑锋再次斩落,竟生生削下独孤败肩头一片皮肉!

      剧痛让独孤败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仍用身体死死挡在符尾的方向。

      “找死!”符尾目眦欲裂,手中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符枝离弦而出,直射那首领后心!

      那首领背后却似长了眼睛,看也不看,一个抬手,剑身精准拍在火枝上!

      “啪!”

      火星四溅,符枝被他反弹倒射而回,直刺符尾面门!那幽蓝的火焰在他瞳孔中急剧放大,灼热的气息已然灼痛他的皮肤。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那火枝却突然熄了火,不再动弹,啪嗒一声掉落。

      万籁俱寂,草木结霜。

      符尾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法术太过强悍,他除了眨眼和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逼近,这威压霸道中带着一丝熟悉。一步,一步。

      “咔擦…咔嚓…”

      细微的冰裂声由远及近。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降临,每一步都似踩在心跳的间隙,压得人神魂战栗。符尾呼吸困难,被迫屈膝跪地。

      那威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气息微敛。

      符尾这才得以抬头,可周围的黑衣人全部没了踪影,连现场血迹也没了。徒留独孤败依旧跪立在原地。

      符尾只觉周身血液奔腾到脑颅,喷薄欲出,旋即又尽数褪了个干净,不留一点血色。唯有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此人高手中的高手!

      一道纯白身影如闪电般掠至身前,野蛮地撞进他眼里。

      来人瞳孔是罕见的湖绿色,眉眼如霜月冰冷疏离。一头乌黑长发流水般披散在身后,额前却奇异地点缀着一瓣白色印记。

      这人的长相极其俊美,近乎妖孽,皮肤白皙如玉,嘴角紧绷成一条线,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符尾。

      天上地下,能用妖孽形容的美人,除了无何有派的青霖老祖夜作樱,符尾再找不出第二个。

      等符尾从这惊心动魄的美貌中回神,并且将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时,他像是才被下了定身术一般,连心脏也不跳了。

      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冤家路窄!

      两人上辈子,一个是第一正派的老祖,另一个是魔教战神,素来水火不容,后来符尾被围剿万箭穿心而亡,虽然带着记忆重生,可修为也回不到当初。

      此时见了面,一个还是老祖,另一个却命悬一线。早已是云泥之别。

      符尾抿着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他现在不是魔教邪神,他只是个落魄皇子。

      夜作樱似是等着看他笑话般,面上虽然没表情,却也不主动开口,反倒蹲了下来,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吹的符尾脸上微微发痒,轻蹙了一下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沉默了好一阵子。

      终究还是符尾打破沉默,他壮着胆子,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谢仙长相救。”

      夜作樱闻言,睫羽微动,起身后退了两步,一尘不染的白靴踩在灰扑扑的石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来到独孤败面前,纤细的手指搭在他颈部,片刻后无情宣布:“他死了。”

      死了?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了?

      怎么可能?

      不可能!

      他顾不得地上灰尘脏乱,连跑带爬地扑跪到独孤败面前,轻轻捧上独孤败的脸,脸上全是血,双目狰狞似有不甘。

      符尾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刚出生时就被皇后的侍女送出了京都,六岁时被独孤败收为徒弟,如今已然八年。

      他轻抬双手,可双臂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抽搐。好不容易把手搭上他的肩,却似灌了铅一般重。再动不了。

      人生啊,还是太过荒唐,万人敬仰的修士,为了当年稚子随口一句的请教,竟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可偏偏这无情稚子,到死也没喊他一声师父,枉费他夜夜不眠,奔赴百里授业。

      符尾忽然觉得没意思,修仙有什么意思?

      上辈子就是修仙走火入魔,才被人钻了空子,这辈子自己居然还是死性不改,非要拜他为师,将他牵扯进凡尘俗事,皇帝要他死,那死便是了,他一个修士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白白赴了滚烫。

      符尾脸上突然浮上一丝不祥之色,肺腑一阵裂痛,闷哼一声,喉中血未出,人已向前倒去。

      一旁夜作樱眼里闪过一丝慌张,立即弯下腰扶住,将他轻放进怀里,指尖轻搭在他颈部,白色灵力丝丝缕缕,顺着经脉钻入他胸口。

      也许死到临头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漫,特别长。漫长到日月轮转了上万次,该死的人还迟迟不肯断气。

      符尾虽然已经死过一回,可对于那次死亡完全没有印象,现在他眼前只有一片白,雪白,和夜作樱一样白,一样刺目。

      突然,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驱散了这不祥白。悲凉之气侵袭他每一寸肌肤,不知是这股灵力的还是自己的

      终于,他的意识重新回到□□,刚睁眼就对上那湖绿的眼瞳。

      不知是何种错觉,符尾好像看到夜作樱偷偷长吁了一口气。

      他缓缓挣扎起身,依着礼数作揖,声音沙哑:“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夜作樱若无其事,将目光转向一旁跪立的独孤败,开口道:“他死在巽岙崖,是命中注定,你不必纠结自责。”

      闻言,符尾自嘲一笑:命中注定?

      多么敷衍潦草。

      夜作樱面无表情,继续道:“我留了他的魂魄一刻,你可以和他好好告别。”

      他随手一摊,独孤败的魂魄果然出现在手掌。巴掌大的魂魄散发着灵气,除了小了些 ,与生前一般无二。

      独孤败的魂魄蹦跳起来,用力地挥着手,他盯着符尾看了好一阵子,才豁然地笑道:“哭什么呀,臭小子。人都是要死的嘛,有什么好哭的。”

      符尾闻言,更加哭笑不得。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独孤败轻盈地跳到他掌心,盘腿坐下,用手支着下巴道:“你知道吗?”

      “什么?”

      独孤败的魂体声音细微却清晰:“我遇见你那天,是我第一次下山,爷爷说我下山会有劫难,我当时自以为是,不信命由天定。”

      “对、不起”

      符尾的声音变了调,哽咽得几乎破碎。

      独孤败摆摆手,语气轻松,“说什么呢?又不是你逼我下山的。我还要谢谢你呢,圆了我当老师的梦。”

      “师父,我…我…”

      “你什么你”

      独孤败语气依旧带着往日的不耐烦。

      “当年爷爷说修仙者入凡尘会万劫不复,所以从我下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了会死,后来我一想,既然要死,何不死的值当些。所以这一切和你没关系,少自作多情。”

      他说着,小小的魂体转过去,背对着符尾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平复情绪,然后才跳回夜作樱平稳的掌心。稳住身形后,他重新面对符尾,魂光变得肃穆了些。

      符尾用尽全身力气,退后一步,整理好染血的衣袍,对着掌心那小小的魂魄,郑重地、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师父…不孝徒赫连戏明,拜见师父!”

      情真意切,石破天惊。

      独孤败的魂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情绪激动,但他很快稳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这才是我的乖徒弟,一会你把我葬在崖边吧。”他指了指左上角的断崖。

      “观景最佳位置。”

      “好”

      “………”

      “昭儿”

      独孤败突然唤了他的小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修仙很有天赋,只是我水平有限,教不好你,以后你拜入山门,可不能再摆架子了,“无何有”派的老师都是有傲气的,人家可不会容忍你。”

      无何有,原来是夜作樱的无何有门派。

      他确实痛恨,想要复仇,可一百年还是太长了,当初的痛苦愤怒早被埋进了泥里,干涸成了踏实的草地。如果能和少年时期一样自在随性,又何必去无何有寻仇呢。

      “我只有你一个师父,不会再认别人了,我带你回家。”符尾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他。

      独孤败神色惊恐,连连后退摆手,“你个小兔崽子,我费那么大劲把你带出来,你转头就要回去?真不怕我气活过来。”

      “……”

      符尾的眼睛暗了下去,见他不说话了,独孤败忽地温柔下来,声音轻柔,“你别怕,只要你上了山,再不会有人找到你。”

      “可我……”

      “我给你算过的,所以,千万不要害怕,不要怕麻烦,不要怕失去,不要怕未来。”

      符尾的视线早已被泪水彻底模糊,连耳边的声音也逐渐飘远。

      他慌忙用手背去擦眼泪,拼命地想看清独孤败,可再抬头时,独孤败和夜作樱都已经没了踪影。

      “师父,师父!”

      林鸟惊飞,崖边空寂,只剩下呼啸的风。

      许久许久,直到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双腿麻到没有知觉,他终于动了,缓缓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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