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章
“呵,比翼鸟族当真是没人了么?竟派你这畸形儿来应战 ——” 虎妖半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狰狞的伤疤,他单手拎着柄巨斧,唾沫横飞地嘲讽着,眼底满是轻蔑。
比翼鸟族双瞳双翼形单影只者示为畸形,归尘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待宰的猎物。
归尘立于半空,青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光晕。
面对这般羞辱,他双眸平静无波,没有半分恼怒,唯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那眼神落在虎妖身上,竟似在看一具早已死去的躯体,满是怜悯。
见归尘始终不应,虎妖心中的火气更甚 —— 一个畸形的废物,也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他当即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纵身跃起,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妄想将半空中的归尘直接扑下。
脑海中早已浮现出残忍的画面:他要拔光这比翼鸟的羽毛,折断他的翅膀,放光他的血,撕咬他的肉,让这废物跪地求饶,哭着喊他 “虎爷爷”。
归尘依旧不躲不闪,一身青衣在云端静立,衣袂飘飘间宛若谪仙临凡,与虎妖的暴戾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虎妖带着腥风的利爪近在咫尺,他才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接住一片从肩头飘落的白色翎羽,而后手腕微转,翎羽如利刃般轻轻一扫。
“砰 ——” 一声闷响,虎妖庞大的身躯竟像断线的风筝般,瞬间被击飞出去,划过十几里的天际,重重砸在山岩上,碎石飞溅。
一切发生的很快,快到他反应不过来。
虎妖挣扎着爬起,口吐鲜血,后背的皮毛秃了大半,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地瘫在地上,连握斧的力气都没了。
归尘垂眸看着手中的翎羽,指尖灵力流转,那片柔软的羽毛瞬间化作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他身影一闪,已出现在虎妖面前,剑刃直指其咽喉。
虎妖瞳孔骤然竖起,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反应过来,慌忙幻出原型 —— 一只丈高的斑斓猛虎,却不敢有半分反抗,反而匍匐在地,尾巴紧紧夹在腿间,发出 “呜呜” 的低吟,竟像只温顺的猫崽。
在以强者为尊的虎族,这是最彻底的臣服姿态,只盼能换来一线生机。
忽然天际雷电轰隆隆的响,将所有求饶声都吞没了。
归尘持剑的手微微一顿,又缓缓落下。
瞬间,殷红的鲜血溅满他的青衣下摆,也染上了他的下颚,那抹红在素色衣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臣服就一定会被饶恕吗?
前世,他曾饶过这虎妖一命,
可后来呢?
就在他踏遍山川湖海,苦苦寻觅阿月踪迹时,这虎妖竟以 “感念不杀之恩” 为由,故意抹去了阿月在附近停留的痕迹,还给他指了相反的方向。
就是这一时的信任,就是这一念之差,让他错过了救下千月的最佳时机。
最终眼睁睁看着千月出现在妖魔大战中爆体而亡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手中的利剑滴下鲜血,“嘀嗒 —— 嘀嗒 ——” 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紧接着,长剑化作翎羽,与那没了头颅的虎妖躯体一同,在灵力的包裹下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归尘俯身,单手提起虎妖还圆睁着眼的头颅,指尖捏着那毛茸茸的耳尖,神色依旧漠然。
抬头看了眼天际刺眼的雷电,轻嗤。
他转身,漫不经心地朝着比翼鸟族的领地走去,脚步轻缓,似来山间游玩,
唯有那染血的衣襟,昭示着方才发生了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单方面的碾压。
*
“这是你要的宝石,共三十五块,皆附了灵力,成色与你要求的分毫不差。” 裕舟与裕柔并肩而立,二人衣饰华贵,眉宇间带着族长特有的威严 —— 他们正是比翼鸟族现任的掌权者。
裕舟手中托着一方锦盒,盒内铺着猩红绒布,三十五块莹润的宝石静静躺在其中,折射出璀璨的灵光。
归尘上前一步,伸手接过锦盒,指尖掂了掂重量,便知数目无误。
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将锦盒揣入怀中,随手丢下刚拎来的虎头 —— 那虎头滚落在地,双目圆睁,狰狞的模样还凝固着死前的恐惧。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便走,青衫下摆扫过门槛,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留给裕舟夫妇。
“你 ——” 裕柔见他这般无礼,刚要开口呵斥 “竖子放肆”,身旁的裕舟却心有灵犀般,迅速伸手捂住她的嘴,将那句斥责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望着地上的虎头,重重叹了口气 —— 这虎妖素来瞧不惯比翼鸟族,不仅三番五次挑衅边界,甚至生吃了好几名族人,早已是族中心腹大患。
往日里,他们并非未曾反抗。
曾派族中长老前往虎族领地讨要说法,却被那虎妖当众折断羽翼轰回,只撂下一句冰冷的话:“我虎族向来以强者为尊,你们族人打不过,便该沦为口粮。弱肉强食,本就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自那以后,两族彻底交恶,大小冲突不断,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境地,比翼鸟族更是元气大伤。
裕舟的目光越过门槛,落在门外 —— 此时归尘被一男一女拦在路中,依旧面无表情,拂袖便将人甩开,孤傲得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雕。
恍惚间,似看到昔日场景:彼时比翼鸟族正被虎妖欺压,族人身受重伤,归尘却只是孤身站在一旁,沉默地捡拾着战场中散落的宝石 ——比翼鸟爱美喜欢用宝石装扮羽毛,那些是族人不慎遗落的,在他眼中却无比重要。
有虎族小妖误以为他是落单的比翼鸟,挥爪便要将他撕碎,却见归尘只是随意挥了挥衣袖,那小妖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被甩出去十几里远,当场死亡。
那股惊人的实力,至今仍让裕舟心有余悸。
即便那时的归尘已化为人形,褪去了鸟族特征,裕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 正是当年被族中视为 “畸形”“不详” 与 “耻辱” 的那只比翼鸟。
只因生有双瞳双翼,幼时灵力天赋异常,被族老判定为 “灾星”,早早丢弃在崇吾山深处,任其自生自灭。
彼时族中不知情的族人,见归尘出手退敌,还曾心生欢喜,纷纷议论 “族中何时出了这般能人”。
可归尘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丢下一句 “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来捡石头的”,便转身离去,将所有期待都碾得粉碎。
后来,比翼鸟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无力抗衡虎妖,便只能放下身段,派人寻到归尘,提出以三十五块掌心大小的灵力宝石为代价,求他出手斩除那作恶的虎妖。
归尘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这才有了今日 “虎头换宝石” 的一幕。
“当年…… 当年或许就不该让他离开。” 一旁的族老望着归尘远去的背影,悔恨地拍着大腿,声音里满是懊恼,“若他留在族里,以他的天赋,我族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
崇吾山巅云雾缭绕,灵木参天,山间灵气如缕,漫过青灰色的岩崖。
崖边一块丈许高的青石上,立着只通体青羽的灵雀,羽间隐有微光流转,它昂首挺胸,眸中透着几分凛然仙气,正是这山中灵物公认的 “千月大人”。
青石下两侧,早已聚了数位山中能言人语的小动物。
左侧是背着厚重龟甲的玄一,这老龟已活了六百载,性子最是温和;
旁边立着只碧色螳螂,前足敛在身侧,正啃着片沾了晨露的灵叶;
几只灰羽麻雀栖在矮枝上,叽叽喳喳的,最是爱凑热闹;
还有只雪白兔子,抱着颗朱红浆果,一双红眸滴溜溜转,瞧着眼前光景。
场中最惹眼的,是跪在前头的两只松鼠。
一只生得灰白卷毛,毛间还沾着些松针,正是名叫卷毛的松鼠;另一只黑灰相间,尾尖的毛发黑得发亮,便是黑尾。此时二者皆是前爪伏地,对着青石上的千月大人叩首,声线里满是急切,似要诉说天大的冤屈。
“千月大人明鉴!” 卷毛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哭腔,“小的耗了两月光阴,踏遍山北的灵松林,才攒下那树洞中的松子、榛子,原是为过冬备下的口粮。可这黑尾竟蛮不讲理,说那粮食是他的,还骂小的是偷粮的贼!”
“休要胡言!” 黑尾当即抬首反驳,尾尖气得直颤,“大人莫听他狡辩!那树洞是小的早些时候寻下的,里头的粮食,哪一颗不是小的顶着晨雾、避着山风采来的?这卷毛素来懒惰,懒得去林间觅食,便想抢小的口粮,如今倒反过来倒打一耙!”
卷毛一听这话,头上的卷毛都气得竖了起来,前爪在地上狠狠一抓,急声辩解:“我是懒些,可也知晓过冬无粮便是死路一条!就算再懒,我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前日天黑我去树洞添粮时,分明瞧见黑尾在树旁鬼鬼祟祟,定是盯着我的粮囤瞧,他才是想偷粮的贼!”
“你这泼鼠,竟敢血口喷人!” 黑尾怒极,猛地站起身,前爪便要去抓卷毛。卷毛也不甘示弱,当即跳起来反击。
瞬时,两只松鼠扭打在一处,灰白与黑灰的毛发纷飞,似漫天飘洒的棉絮,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嘶喊,搅得场中乱作一团。
“二位莫要动手!” 老龟玄一连忙爬上前,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安抚,堪堪将二者隔开,“有话好好说,千月大人在此,定会还二位一个公道,动手岂不是伤了和气?”
矮枝上的麻雀们见此情形,也炸开了锅,各执一词。
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喊道:“我瞧卷毛说得在理,他虽懒,却也不至于拿性命赌,想来是黑尾强占了粮!”
另一只麻雀立刻反驳:“不对不对!卷毛懒是出了名的,去年过冬还求着别家借粮,今年定是想偷粮!我信黑尾!”
一旁的螳螂依旧啃着灵叶,只是偶尔抬眼瞥一眼场中,不发一语;
雪白兔子则抱着浆果,左看看卷毛,右看看黑尾,红眸里满是疑惑,也没掺和这场争执,只默默啃着果子,当个安静的看客。
忽的,黑尾一急,捡起地上的石头一扔,不知怎的扔偏了。
眼睁睁的看着石头砸到千月的干净顺滑的羽毛上。
还未来得及反应,卷毛便咬住了它的尾巴,两只松鼠又扭打成有团。
站在青石上的千月,眸中灵光骤然凝实,那双圆溜溜的眼扫过下方乱作一团的灵物,清越之声携着淡淡灵力,穿透喧闹:“肃静 ——”
话音落时,场中瞬时鸦雀无声。
玄一老龟眼尖看见千月身后不远处飘落的几根白色羚羽,吓的将脑袋缩了缩,
碧色螳螂也瞅见了,瞬间停了啃食的动作,连最是爱闹的麻雀都敛了翅膀,
几只动物甚至屏住呼吸,偷偷抬眼望向青石上的身影,又似那身影后的几片白色羽毛,满是敬畏和恐惧。
此时千月清了清嗓子,羽间微光随呼吸轻轻流转:“汝等皆称这过冬粮是自家之物,却无一人能拿出凭证。”
它说着,故意在青石上踱了两步,青羽扫过下方,添了几分高深莫测,“既如此,吾便施‘记忆回溯术’,此法需引灵力探入神魂,承受者会头痛欲裂,汝二人若想自证清白,可愿受此一遭?”
话音刚落,下方灵物又炸开了锅,只是这次少了争执,多了几分兴奋。
雪白兔子抱着浆果,红眸亮晶晶的,声音里满是雀跃:“竟能得见千月大人施术!便是此生只这一次,也算没白活!”
“可不是嘛!” 矮枝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道,“我之前只听闻修仙者有通天手段,今日总算能亲眼瞧见了!”
黑尾听得这话,当即往前迈了一步,前爪在地上一叩:“我愿受术!我黑尾行得正坐得端,粮食绝不是偷来的!倒是卷毛,怕是要心虚退缩了,哼 ——”
原本还在犹豫的卷毛,被这话一激,耳朵竖得笔直,吸了吸鼻子,强撑着气道:“你休要胡说!心虚的是你!我 —— 我只是怕疼罢了!” 说着,它也往前凑了凑,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来就来,我才是清白的!”
千月见二者应下,缓缓点头,青羽轻展:“既已决定,便开始吧 —— 汝二人上前来。”
卷毛与黑尾对视一眼,皆是咬了咬牙,一并起身,并肩立在青石下,仰首望着石上的身影,眸中既有紧张,也有对真相的期待。
千月纵身跃至青石边缘,双翅缓缓抬起,口中念出晦涩的术诀,清越的音节在山间回荡,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它双翅轻挥,两道柔和的白光自指尖射出,精准落在两只松鼠的额间。
白光入体的瞬间,卷毛与黑尾皆是浑身一颤,眉头死死皱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正承受着剧烈头痛。
就在此时,两道白光骤然升空,在空中汇聚成一面半丈宽的雾镜,镜中烟雾流转,渐渐清晰,竟将二者近两个月的行踪与举动,一一倒映出来 —— 有黑尾顶着晨雾在灵松林采摘松子的模样,也有卷毛黑灯瞎火的在树洞前整理粮囤的身影,桩桩件件,皆清晰可见。
老龟玄一控制住恐惧,颤颤巍巍的探出脑袋望着空中清晰流转的雾镜,浑浊的眼眸里满是赞叹,慢悠悠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千月大人竟能施出这般精妙术法,真是厉害啊 ——”
矮枝上的几只麻雀也连忙附和,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是啊是啊!大人这术法看得人心头发亮,咱们崇吾山能有大人在,真是福气!”
千月听得这些夸赞,圆溜溜的眼睛扫过众人,面上依旧是那副严肃模样,羽间微光却悄悄亮了几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哼,这术法我练了许久,自然厉害!也不看看是谁施的法。
雾镜中的画面还在流转,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晰明了。
原来卷毛与黑尾竟都未曾说谎 —— 二者误打误撞,寻了同一处隐蔽树洞当作粮囤。
为防其他灵物察觉,卷毛总在夜色深沉后悄悄添食,黑尾则选在白日趁着林间喧闹时偷偷囤粮;偏偏它们皆是松鼠,偏爱的松果、榛子品类相差无几,日子久了,见树洞里的粮食日渐充盈,都只当是自己勤劳所得,从未想过竟有另一人在暗处添补,这才闹出了这场争抢的乌龙。
真相大白的瞬间,两只松鼠皆是耳朵耷拉下来,脸颊涨得通红,连尾巴都不好意思再翘着。
卷毛先挪了挪脚步,支支吾吾道:“对不住啊黑尾,我…… 我不该没弄清就说你是贼。”
黑尾也连忙摆手,声音带着几分歉意:“该说对不住的是我,我也没查清楚,就急着跟你吵,还动手……” 说着,二者又对视一眼,先前的怒气早已消散,只剩下满心的不好意思。
“可眼下粮食都混在一处,这可如何分呐?” 一旁的碧色螳螂忽然开口,前足轻轻搓了搓,语气里满是疑惑。
它这话一出,周围的灵物们顿时又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兔子抱着浆果晃了晃脑袋:“要不按采粮的天数分?可雾镜里也没数清呀。”
玄龟颤巍巍道:“一人一半公平。”
麻雀们也叽叽喳喳:“可松子榛子有大有小,也难算公平。”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千月忽然双翅一拍,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无需多议,对半分便是,大果多的便多拿几颗小果。”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众灵物一听,顿时觉得有理,纷纷围到树洞旁帮忙。
玄一老龟用龟甲轻轻拨弄着粮食,将散落的松子归拢;
兔子放下浆果,用前爪小心地分拣榛子;
麻雀们则叼着细小的松子,来回搬运,生怕分错了分量。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树洞里的粮食便被分成了两堆,大小相近,颗粒饱满,瞧着便十分公平。
卷毛与黑尾看着眼前的粮堆,连忙对着千月叩首:“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千月轻轻落在二者面前,用翅膀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它们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叮嘱:“此事既已了结,便不可再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往后若是遇到难处,尽可来寻我,切不可再这般冲动。”
说罢,它展开青羽,翅膀轻振,周身灵光一闪,便朝着山腰的木屋方向高飞而去,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
众灵物纷纷抬头望去,一边挥手一边欢呼相送。
兔子踮着脚尖喊道:“千月大人慢走!”
玄一老龟也高声道:“大人不仅术法高超,更兼公平公正,真是我等的福气!”
麻雀们则追着青影飞了一段,叽叽喳喳道:“自从有了大人评理,咱们崇吾山再也没闹过纷争,大家相处得可和睦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