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甲]明明如月

　　1.
　　一身夜行衣的男人轻巧落于树梢，趁着巡逻队伍交接的空当飞身至宫殿檐下，闪进殿中。

　　未央殿是皇帝寝宫，此时室内只剩床边几支蜡烛亮着，刚沐浴完的小皇帝身着中衣，散着发靠在床头看书。

　　甲隐在房梁角落，看着笼在柔光中的，还很年轻的帝王。
　　当今圣上十五岁即位，在位八年励精图治，治下有度，恩威并施，将内政外交皆处理地井然融洽，比前朝不知好了多少。
　　从本心来讲，甲是不太想杀了这个人的，但效命的组织给他下了这么个任务，他必须走这一趟。

　　“咻——”
　　凌厉破空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几枚淬毒暗镖飞速逼向榻上。
　　几乎是暗镖掷出同时，几道黑影矗然落地，剑光挡过暗毒。
　　甲不再隐藏，飞身而下，与挡在床前的影卫缠斗起来，室内一片金属铿然声。
　　屋外火光大气，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是御林军来了。

　　到底是大内高手。
　　甲招招狠厉，不留余地也毫不防守，身上血越流越多，反应也随之慢下来，一时不察，竟被抓住破绽，两个影卫反扭住他，将他捆跪在地。
　　一直淡然翻书的皇帝此时才抬眸看了眼刺客，一看便怔住了。
　　……是他？

　　甲仰着头正与他对上一眼视线，却只来得及看清皇帝眼中的淡漠便被人强按下了头。
　　“大胆刺客！竟敢直视天子真颜！”
　　甲垂着头，只能看见淡黄色的衣摆出现在面前，一只手扶起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这回甲看清了，皇帝眼中的惊讶和喜悦。
　　意识逐渐模糊，但甲仍森冷地与他对视，身上杀意不减，却没有一丝犹豫地向牙根藏着的毒药咬下。

　　然而他动作没有皇帝快。
　　乙见面前男人面部突然扭动，便知不好，眼疾手快地卸掉手中的下巴，伸手进去摸到那颗药丸，轻轻抠了出来。
　　旁边进来的大太监王喜人都傻了，快步走到乙身边递上手帕，一叠声道：“哎哟圣上！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种事啊！圣上……”
　　乙并不理他，把甲的下巴推回去，借过手帕包住那颗丸子，叫王喜好好收起来。

　　意识逐渐昏沉，后来皇帝还说了什么，甲便没有在意了。
　　自我了断的机会，他已经失去了接下来大概便是严刑拷问。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一颗弃子，不求别的，只求速死。

　　两个影卫封住甲的内力，把人架到旁边暖阁之中，一群宫人鱼贯而入，把甲扒拉干净给他擦身上药。
　　甲已经陷入昏迷，散着发躺在榻上。
　　而后又进来一个太医，是个白胡子老头，姓胡。
　　来的路上胡太医已经听说了这是个不忌生死的武者，此时颤巍巍地曲了丝绸脉诊出来，握上那一截苍白伶仃的手腕，然而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昏迷中的人凭着身体本能，反手反折住胡太医的手腕，翻身跃至人身后，手臂勾住他脖子用力内锁。
　　这一切发生在呼吸之间，没人料到，幸而影□□应迅速，立刻便箭步上去格挡住那只小臂，反扭住向外推去！

　　招式被挡，甲半睁了眼，眼中还未聚焦，已扭身放开手中脖子，与影三赤手过起招来，一招一式皆向着影三致命之处袭去。

　　然而身体旧伤叠新伤，又被封了内力，还是敌不过，影三钳住甲的肩膀，一记手刀砍到甲后颈，把重新晕过去的人拖回床上。

　　"胡太医可有受伤？"影四把捂着脖子咳嗽的太医扶至榻前，"先前是我等疏忽，这次我们制住他，请您重新诊脉。"
　　"咳咳，不碍事，多谢二位大人相救。"
　　三人分工合作，终于让胡太阳检查完开好方子，给太医院煎药房和皇帝手中各送了一份。

　　甲是刺客组织培养的顶级刺客，练习的武功对身体损伤极大，又加之各种旧伤，身体机能快被透支了，也因此组织上已将他视为弃子，派他来执行这最后的任务。
　　无论是否成功，都是死。

　　皇帝静静听完太医的诊断，面不改色继续批奏折："朕知道了，给他用最好的方子和药，缺什么跟王喜说，从朕私库里出。"
　　"是。"
　　"下去吧——你们都出去吧。"

　　乙放下笔，摩挲这那张写着方子的纸，上面所列皆是生猛补药，可见刺客的身体其实已是日薄西山，再动武怕真会不好。
　　……那便好好养着，他不信救不回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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