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烟尘

　　月老还是位小仙官时，有位貌美贤良的妻子，名为姑女。

　　姑女是瑶池的一位仙子，深得王母娘娘喜爱，王母娘娘于是特赐他们这段良缘。

　　夫妻二人直到成婚那天，才有了第一次见面。

　　他们的婚姻相当草率。门当户对，长辈指婚，便结为夫妻。
　　最初，两人就像陌生人，话也说不了几句。神界的夫妻大多都是这样，联姻不过是图个彩头，夫妻相处成朋友也很正常。

　　但姑女和月老却如凡间夫妻一般，从相识到相熟再到相知，他们对彼此动了心。

　　姑女并非是位贤良的妻子，她活泼灵动，偶尔还有些捣蛋，表面的温婉贤淑完全是装出来的。

　　最“放肆”的是，她喜爱看人间的情爱故事。沉迷于七情六欲，这可是神仙修行的大忌。毕竟情感，往往被定义为修仙路的洪水猛兽。

　　可姑女的欲望很小，只愿做一个小小的仙子就心满意足了，那种无欲无求的神，她才不愿做呢。

　　月老的体贴与温和却不是装的，他会为姑女寻找、搜罗人间的话本，受诏外出时，也总会为姑女带回人间的零嘴糕点。

　　他们二人，也是度过很长一段寻常夫妻的生活。

　　可再恩爱的夫妻，也避免不了争吵。一次，月老受天帝急诏，前往不周山平定巫族战乱，这一去便是神界的一个月，期间杳无音信。

　　待他带着疲惫与思念归家，便看到倚着大门发愣的姑女。

　　瞧见月老，姑女眼里先满是思念与担忧，转瞬又被喜悦覆盖，接踵而至的，是愤懑与悲伤。
　　望君早归不得归，当君归时何所归。

　　姑女看着月老，没好气地说：“哟，大忙人还知道神界有个家呢。干脆别回来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衣摆在空中荡起一道弧度。

　　月老急忙跟上，抿了抿唇，愧疚地说：“抱歉，这次的调令太紧急了。”

　　“紧急？你急了一个月？一个月没想起来传一封口信回来？怎么，把传音的法术忘了？”她狠狠摔上门，把月老关在门外。

　　木门因猛烈的撞击而摇晃，最终归于平静。

　　月老颇为无措地看着门上的木棱，手轻轻搭在棱上。他知道，这扇门并没有被姑女设下制，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毫不费力地推开。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用轻如烟的语气说：“这是我的错，是我疏忽，让你担心数日。”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不留音信就轻率离开。”

　　“轰隆——”

　　天空传来一声闷响，雷劫作证。

　　月老用温柔的语气，说出郑重的誓言。

　　“你傻不傻！”门被法术掀开，姑女咬着下嘴唇，蹙着眉。

　　神界仙者因言出法随，一般不会轻易发誓，而月老为让姑女消气，毅然发誓，可明明让她消气的办法有许多种。

　　“我不只想让你消气，更想让你安心。”他垂衣拱手，微微弯腰，同姑女行夫妻礼。

　　姑女无奈叹气，心里那一点怒气也烟消云散。她挥手让他进来。姑女手指绕了一圈头发，轻轻咳嗽一声。

　　“我渴了。”

　　月老为姑女沏了一杯茶。姑女看了一眼月老的眼睛，把茶喝了。

　　愿意喝他的茶，就表示对方气消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总用这个办法去揣摩爱人心思。

　　姑女放下茶杯，伸手握住月老的手腕。法力围住月老的手腕，一条红线便显现出来，缠绕在上面，红线的那头，连接着姑女的手腕。

　　红线系着两人，脉搏心跳也随之同频，像命运，又像羁绊。

　　“这是我们芪月一族的法术。”姑女玉葱般的手指一拂，红线便隐了身。“专门用来拴你这种乱跑的人。不管多远，只要有红线还在在，我就能感知你的位置。这样，也算留了音信。”姑女嘴上骂他，却依然舍不得他被雷劈。

　　月老反手握着姑女的手，将手放在自己脸上。

　　“那可要拴我永生永世了。”

　　姑女笑了一声，歪着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想得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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