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肯蓝

　　却不肯蓝
　　宠袂/文
　　2025/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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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
　　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
　　——兰波

　　*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沈书晏不对劲的？】
　　手机震动，微信上弹出荆玉娇的消息。

　　眼前天高云阔，八月末的太阳在清晨还没开始发挥威力，高尔夫球场一片葱绿。夏司薇的爸妈和沈书晏的爸妈正在一大群人陪同下打高尔夫球。
　　一旦有好球，欢呼声如浪，情绪价值给特别到位。

　　夏司薇收回目光，正仰靠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吸一口咖啡，放回小圆桌，长指甲敲击在手机屏幕上劈啪作响：【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但这个暑假起，我就觉得他各种不对劲。】

　　【比如？】

　　【比如？】

　　太多了。

　　夏司薇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出神地想了会儿。

　　【比如有一次我们两家一起吃晚饭，临时决定的，挺急，司机拉我去接他，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听着闹哄哄的，感觉他语气也有点儿僵。】

　　荆玉娇乐了：【好笨，看来是第一次出轨，还没什么经验，也暂时不敢不接你电话。】

　　夏司薇继续说：【我到他说的地址后，就看见他一个人怅然若失地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人群在他身边来往，他也没注意到那些打量他的眼神，杵在那儿，像一个从T台误入街头的模特。】

　　【好搞笑。】

　　【你不知道有多诡异。】

　　夏司薇又抬一次眼，确保无人注意她在这儿蛐蛐自己的“未婚夫”，越说越来劲：【然后我觉得我也像个呆瓜，在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降下车窗，招呼他上车，就像强行把他的魂儿给招回来一样。】

　　【嗯，然后他回魂了吗？】

　　【当然回了，但看出来挺恋恋不舍的，也不知道和他约会的女生是不是正在某个角落注视这一切。】

　　【啊哟，好苦情。】

　　【是的。并排坐在车后座，明明离很近，我却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我也没问他为什么那个时间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就是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的，闻到他身上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腻腻的味道，像被咖啡店里的奶油给熏入味了。】

　　“伯父，伯母！爸，妈！”

　　夏司薇闻声抬头。

　　回忆中那个高挑的身形出现在场地，沈书晏身穿一件简单的白T、坠垂感很好的浅灰色针织纹长裤，很休闲舒适的搭配，双手提了满满的两大袋东西，“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怎么回事儿？”他妈嗔怪，“去干什么了，一晚上找不到人影？今天下午就要和小薇去学校报道了，你可收收心吧。”

　　“和朋友上网去了，手机静了音，忘了点。”沈书晏飞速带过，举起两袋子东西，“顺便去买了些茶点。”

　　看夏司薇爸妈都笑眯眯：“书晏有心了。”沈母摇了摇头，不好再说，握着球杆原地转了几步，沈书晏的笑颜冲夏司薇而来，向她走来。

　　夏司薇也露出微笑。

　　其实她和荆玉娇说的都是过去式了，她和沈书晏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相互演戏的阶段。

　　得知了第三者的存在后，她就问了沈书晏。
　　倒不是因为她情绪受挫折，只是不想被一直当成个傻子。

　　一开始沈书晏还挺羞愧，说：都是那个女生缠着我，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实在推脱不开。看她那样子，实在是太伤心了，我不忍心。

　　后来他行踪不定的情况变本加厉，也可能看夏司薇并不干预，他干脆开诚布公：“司薇，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第一次产生一种对一个人控制不住喜欢的感觉。但你放心，我还有理智，知道分寸，我会一直做好你男朋友的角色，会克制自己，让自己对她的感情慢慢消退，最后一直在一起的人一定还是我和你。”

　　夏司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她看沈书晏越来越觉得陌生，这样复杂的情况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此之后她和沈书晏的话越来越少，因为每次发消息或打电话前都会犹豫，保不齐就打扰到他和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约会了呢，更别说约他出来做什么。

　　最主要是，如同沈夏两家的关系，她一开始认定沈书晏是自己的完美人生合伙人，可现在这份信念崩塌，她就不再将他列入自己的关心范围了。
　　从前她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记挂着他，现在只是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迷惘。

　　但在父母和亲朋好友面前，他们仍然是模范情侣。

　　夏司薇收起懒散，从躺椅上起身，接过沈书晏手中的两袋子茶点，往里面瞧，他问：“吃过早饭了没？这里面有你爱吃的。”

　　“没有呢。”

　　两家父母打球打特别早，就喜欢这种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的清新幽静，一切都蒙在一层幽微的蓝色中。他们应该打算一会儿去酒店吃早饭的。

　　沈书晏在桌子另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是我来吧。”

　　他扒开袋子，干脆利落地将夏司薇爱吃的几样东西摆出来，她最爱吃皮薄、浑圆饱满的虾饺和口感丰富的红米肠，他还专门给她买了盒生鱼片，她隔几天就馋这类东西，但吃多了又腻得慌。
　　至于其他酥甜精致的点心，是为讨两人的老妈欢心的。

　　看到部分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东西，夏司薇看他一眼，与他对视，又笑。

　　“上网上通宵了吧？眼底下一片青。”她忽然皱眉。

　　“哦？”

　　“我给你弄弄吧，一会儿别又被你妈给说了。”

　　夏司薇拿过一旁的包包，从里面翻出支遮瑕笔，走到沈书晏面前，特意用自己身体遮挡了两人父母方向的视线，在他眼下落下不太夸张的两笔，用指腹小心晕开。

　　他皮肤白，细腻，这么两笔下去并不突兀，恰到好处地遮盖了疲惫的痕迹。

　　夏司薇回到自己位置上，吃东西。

　　闲着没事再拿出手机，看到荆玉娇的回复：【可能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再好的东西，得到了就是不会珍惜。】

　　明天正式开启高三学期，夏司薇和沈书晏今天下午要去南城国际报道，而她发小荆玉娇在隔壁的星湾双语。

　　下午坐在保姆车第二排，昏昏欲睡，夏司薇余光瞥见沈书晏黑色皮书包上一只新的挂件，五彩斑斓，毛茸茸的，好像是一只小胖鸟，特别显眼。

　　这段时间以来，类似的东西他隔几天就会换一个。

　　从前夏司薇买这样的东西也会给他带一份，譬如自己买围巾，就会给他买一条同款不同色的，大概算是伴侣之间的一种标识，但她从没想过用这么鲜艳招摇的东西来标记他。

　　想到这儿，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困意全无。

　　“怎么了？”沈书晏温温柔柔的目光落过来。

　　她摇了摇头。

　　她一直在思考，沈书晏所说的那种“对一个人控制不住喜欢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

　　直到沈书晏向她坦白，她才惊觉，她对沈书晏大抵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她不生气，不崩溃。

　　只有失望和一点点迷茫而已。

　　校门口熙熙攘攘，两人在教学楼前分道扬镳。

　　他们并不在同一班级，完全服从了上学初始的随机分配。

　　按说可以找关系，但两家父母就这个问题比较犹豫，在当时的饭局上，夏司薇一句脱口而出的“要不算了吧，距离产生美”让这个问题一锤定音。

　　她在六班，在同班有一位很好的朋友，颜值和她一样在学校里数一数二，有个一听就被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很霸气的名字——初世一。

　　世一世一，世界第一。

　　其一米七六的个头，特御姐，学校里嗑她和夏司薇的人数与嗑沈书晏和夏司薇的人数不相上下。

　　夏司薇进教室后，教室里安静一秒，一双双眼睛看过来，似乎想探寻她这位风云人物这个暑假之后有什么变化。
　　但没什么变化，夏司薇还是那个夏司薇，顶多做了副新美甲。

　　其他人大多是换了发型，甚至是增加了几处纹身，七嘴八舌地继续交流假期见闻。

　　夏司薇在位置上坐定，收拾东西，她同桌出去买了些东西后风风火火地回来，问她：“司薇，那个新转学过来的帅哥是什么来头啊？你们是不是暑假就认识了？”

　　“什么？”

　　夏司薇没明白她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新转学过来的帅哥啊！”她同桌急了，“我刚才看见沈书晏和他一起下楼去超市。”

　　夏司薇不解：“那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沈书晏自己的哪个朋友吧。”

　　“啊？他竟然没有和你说。”同桌的表情瞬间失望。

　　夏司薇又好奇了。

　　她起身去找初世一，初世一个子高，在后排，夏司薇在她桌边俯下身问她：“他们说有个新转学来的帅哥，还和沈书晏认识，我们去看看？”

　　初世一嘴里叼着根夹心棒，将一袋子夹心棒都递给夏司薇，二话不说地陪她走出教室。

　　夏司薇拦住往一班去的她：“欸，我听同桌说他们去超市了，我们在这儿看。”

　　她一指，两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低头寻觅，正巧看见沈书晏和一个男生从远处的超市里出来。

　　夏司薇眯起眼。

　　那两个身影越来越近，沈书晏身旁的那个人确实帅。

　　阳光里一道高而直挺的身形，帅到夏司薇手里的一袋夹心棒全部掉下楼去。

　　失手后她才发觉，目光立刻向下追踪。

　　还好这东西没什么重量，只是在空中解体，许多支夹心棒从包装里散落出来，劈里啪啦地尽数落在一锡纸烫发型的男生头上。
　　而他那发型就像只鸟巢，将这些七零八落的东西给接得稳稳当当。

　　他抬头，瞬间一句响彻操场的国粹：“我CNM！！！”

　　夏司薇和初世一愣了。

　　男生仰头看到是这两位鼎鼎有名的大美女，也愣了。

　　沈书晏身边那名转校生正好走过去，拍了拍那男生肩膀。

　　男生和转校生对上视线后，又愣了。

　　不知道转校生说了什么，男生点点头，回的应该是：“没事。”

　　那转校生一头微长的黑发，三七分，看起来发质很好，主要是他的长相很有攻击性，虽然从教学楼最高层往下看不那么清晰，但夏司薇可以看出他鼻梁很高很挺，双唇不厚不薄，很有质感，相比于一看便是公子哥的沈书晏更多了几分锋芒。

　　那样的嘴唇，让人想亲。

　　还在夏司薇怔愣时，对方恰好抬头，和沈书晏一齐往上望。

　　视线相对，他和沈书晏都似笑非笑，这一幕放在一名女生的一段青春里实在养眼。

　　夏司薇仍觉得脑袋空空，初世一一句话将她给拉回现实：“走，我们下去吧。”

　　四人在操场上相对。

　　夏司薇在沈书晏身边，与对面比她高出许多的男生相视。

　　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五官，仍无可挑剔，他的眼型也是很标准的，眼珠墨黑，有神，她心跳如擂鼓，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极度奇异的兴奋状态，甚至双颊都可能热得泛出绯红了。

　　耳边沈书晏的声音更是如同从天外而来，虚虚浮浮：“介绍一下，这是转学来的朋友，林鹤起。”
　　“仙鹤的鹤，起飞的起。”

　　两句话在夏司薇脑中弹幕式无限循环。

　　她看着林鹤起懵了。

　　林鹤起则始终探究地盯着她看，让她更无处自容，只觉得双脚发飘，眼神空洞，大脑空白。

　　沈书晏下一句话像一盆兜头冷水：“这是我女朋友，夏司薇。”

　　是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

　　“夏天的夏，司法的司，蔷薇的薇。”夏司薇自己说。

　　“这名字挺好。”林鹤起评价。

　　只是夏司薇声音有点儿颤，初世一似乎察觉她异样，俯下身，同样探究地看着她脸。

　　夏司薇的视线一下就被初世一的脸给占据全部，让她心绪缓和不少。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气，眼瞳几乎颤动地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朋友。初世一好笑，起身后握住她下巴，拇指有些用力地抹过她下唇。

　　“怎么了？”夏司薇蹙眉不解。

　　初世一的回答又像一记重锤：“你嘴上有饼干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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