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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昭雪
东昭,北穆十年,一场瑞雪降临,大雪从京城下到北边的丘宁山。
京中文人雅士聚与瑾华江赏雪吟诗盛赞当今政朝,城中百姓举办庙会庆祝。
往北看一路上热闹非凡,稚童口中都在传诵赞扬当今圣上政绩的童谣。
远离京城的丘宁镇,百姓正成群结队,喜气洋洋地前往寺庙去祈福,求来年风调雨顺。
一片祥和中,一条马蹄印落在丘宁山上,往山林深处蔓延。
江鱼儿,年十岁,身着黄色绸缎短袄红棉鞋,手提满载梅花的竹篮,稚气地唱着娘亲刚教的节令谣往家走。
“小雪花,慢慢落,落到屋前变雪人;小鱼儿,快快游,游回家中变宝贝……”
她记事起便跟娘亲住在丘宁山中,娘亲教她识字、念书及武功。她们的家在山林深处,只有一条小路,还是江鱼儿能走路后,娘亲扫出来的。此刻大雪降临,小路被雪覆盖极不显眼,但江鱼儿毫不担心。
江鱼儿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家,却瞧见许多马匹在自家门口。
江鱼儿觉得不妙,立刻冲进家门,只见一群服饰统一且均佩刀的男人站在自家院中。
“娘亲!”江鱼儿声音颤抖边叫边往堂屋靠近。
好在那群男人并没有阻拦她,小姑娘眼睛通红,胆怯地推开堂屋门:“娘亲。”
“唉,娘亲在呢。”
熟悉地声音让江鱼儿终于安心,循声找寻自己的娘亲,却瞧见一个陌生男子正与娘亲对坐在桌旁。
男子身披狐裘,膝上放着渡鎏手炉,男子看到江鱼儿的瞬间手中的茶盏都没拿稳,幸好江以驰机敏接住茶盏。
江以驰起身接过江鱼儿手中的竹篮,俯身温柔地抚摸其鬓角然后握握对方小手:“手还算暖和。”
“娘亲这会有事要跟这位大人讲,你先到自己屋中待会,好不好。”
江鱼儿乖巧点头,却不动地瞧着男人。
须臾,江鱼儿拿起一朵自己刚摘的花,握在手中,再张开手掌时花朵已变花粉。
男人明白这意思,嘴角微扬:“你放心,在下不会欺负你娘亲的。”
江鱼儿这才放心离开。
堂屋只剩江以驰和那个男人,火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但男人的脸色依旧发白,瞧着毫无暖色。
男人面露难堪,思虑片刻开口道:“孩子是?”
“大人以为如何?”江以驰挑眉问。
“不,应该不是,我—”男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定论。
“大人何至胆怯,这孩子就算是你的又如何?”
“当真!”男人听到这话并无胆怯,而是愉悦。
“我愿意负起责任!”
江以驰哂笑:“不必,这孩子是我在山中捡到的,与你我均无血缘,山中清冷,这孩子倒让我暖和不少。”
男人无言。
江以驰看着男人继续道:“当年给你下蜉蝣散是担心你不能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帝王,没想到十年须臾而过,你做的很好。所以这次给的解药你服下后便彻底解了蜉蝣散的毒,往后非关家国之事,勿在叨扰。”
江鱼儿离开时门未关严,一阵穿堂风抚过,男人微咳两下,拢了下衣襟,眼神中满是忧愁与不甘:“秋草,当年的事是我不好。算我求你,你开个条件,只要我做到,你就原谅我,行吗?”
“不了,陛下九五至尊,千金之躯,我受不住你的请求。”江以驰显然不想和解。
男人苦笑道:“什么九五至尊,什么受不住,我这条命不都在你手里吗?”
“暮禾,我—”男人还想说些什么。
“别再那样叫我。”便被女人低声打断。
女人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子,半晌,语气平和道:“萧枳,我当年是真心心悦你,我也信你也真心爱我,可你该明白,你我二人终究殊途”。
“我——”萧枳一时难言,心中暗道:“我不明白。”
可他说不出口,萧枳只觉得舌根苦涩无法言语,最后只道:“抱歉。”
“够了!十年了,我不想再听那句话了。我的条件从未变化,我只要我茶楼二十多命死而复生,陛下您给得起?”江以驰语气并不激烈,可最后的疑问却如千斤之石重重砸在萧枳心上。
萧枳只觉呼吸都变的困难,整个人像被丢弃在暴雪覆盖的冰窟中分不清冷暖,只是本能救生,对唯一能救他的人道:“江以驰,你不能这么狠心,不能这样对我。”
“狠心?”江以驰倏地轻笑一声,目光却阴寒起来:“萧枳,这世间你是最无资格说我狠心的人,我若狠心你早就死了千百万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雪越来越大,门外的侍卫身上都附上层薄薄的积雪,萧枳才从屋中出来。
侍卫见萧枳出来立刻行礼,其中领头的侍卫还迎上去替萧枳整理衣服。
萧枳瞧着面前十几个侍卫,又望了望灰茫茫一片的天,有些茫然。
他明明坐拥这目光所至的一切,为何像个孤家寡人。
“陛下,该回宫了。”领头的侍卫提点道。
萧枳点头:“是呀,该回宫了。”
侍卫搀扶萧枳上了马车,大雪还在继续,萧枳最后看了眼江以驰的木屋,便伴着大雪往京城回。
无人知晓这场大雪到底要下多久——
平和十五年,东昭洛州,中秋节前。
清源酒楼是洛州最富盛名的酒楼,酒楼中以清源酿最为闻名。
这天清晨,一个身着湖蓝色弹墨青莲云锦大袖衫配同色长裙的女子,女子画着当下最时兴的妆容,头戴金银两个发钗,发簪的样式是时兴的锦绣芙蓉,女子背着个包袱步子轻盈地走进酒楼。
这家酒楼的小二皆是见识广博之人,从女人的装扮便知是个贵客。
张柳在女人坐下后快步上前——张柳在这家店待了三年,并非本地人。
五年前痴迷武学,不顾父母劝说,背着个包袱,就离家去找江湖。可没走多远,被歹人骗取所有钱财,无奈只能先找份工作谋个生计,他先是在梅丰的一家饭馆跑了两年堂,带着积蓄打算继续找江湖。
无意中听说洛州的碧云派正在招人,便带着积蓄到了洛洲,可惜未被碧云派招收,但他不打算放弃。
在附近找个差事,每年都去参加招选。
可惜三年已过,他还只是个跑堂,不过他仍不打算放弃。
“客官,吃点什么?”
“听闻清源酿是你们店的特产,先来上一壶。至于吃食,你可有推荐?”
张柳极会揽生意立马道:“客官豪爽,本店的清蒸螃蟹和牛肉可堪上品,玲珑桂花糕也极受欢迎。”
女人点头:“行,那来份螃蟹,两斤牛肉,一份糕点。”
“好咧!”
女人面色愉悦,自得地坐在位置环视四周。
突然,几个装束统一,各个佩剑的人走进了店里。
来人有男有女,进店后两个男人快速找了位置坐下,两个女人则步调优雅地靠近位置。
此时张柳将女人的酒送了上来,转身看到新来的人十分激动。
江以驰觉得很有意思便叫住张柳:“小二,那是什么人?”
张柳神采飞扬:“客官你是第一次来洛州吧,这是我们洛州第一武学门派——碧云派的弟子。”
“碧云派?这么厉害?那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吗?”江以驰故作无知之样,想探听旁人对碧云派的看法。
“这你就问对人了,这碧云派是由云轻拳的传人——云易所创,这云轻拳顾名思义即耍起来仿佛云一般轻飘飘地可这伤害能直接劈倒一颗百年老树。而且这碧云派里的都是极好的人,谁家缺人手干体力活遇见碧云派弟子,上前讲述情况人家都会帮衬。还经常给百姓施粥。”
江以驰点头:“那确实是极好的人,多谢你跟我讲这些。”
“无妨,您先喝酒,菜一会就来。”
江以驰倒了杯酒,先小抿一口,味道确实配得上它的名声。
张柳也将江以驰的菜全端了上来,江以驰看着满桌的菜刚准备大快朵颐,就被一阵吵闹声吸引。
循声瞧去竟是碧云派子弟那桌的声音,江以驰瞧见张柳不停地弯腰似是在致歉。
碧云派一个方脸大眼的男子满不耐烦地骂道:“道歉有什么用,路都不会走,本大爷衣服弄成这样道歉有何用!”
张柳慌张解释:“不是的,是你突然起身还作势耍招数我躲闪不及才将酒弄撒的。”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大爷我每天累死累活保护你们,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吗?叫你们老板来。”男子十分气愤想要拔剑打张柳。
“师兄,算了,一件衣服而已,小二出来谋生计也不容易。”一个温婉地声音响起安抚男子并拦住男子即将抽出的剑。
“他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们一会要赶去沧山派交流的,这衣服是脏的,让人瞧见不是辱没本门派名声吗?”
女子的劝告没什么用,男子愈加不耐烦。
“少侠侠气冲目,何须一件衣服相衬。”
几人被声音吸引,是江以驰。
男子皱眉瞧着江以驰,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话还算中听。
男子被这话哄的语气温和不少:“本大爷自然不用一件衣服相衬,只是他弄脏我的衣服总该担责不是?”
江以驰微笑安抚:“自然,正好我今日刚得两匹上好的蜀锦赠予少侠,就当我替这小二赔罪,少侠意下如何?”
男子眉头瞬间舒展,却继续端着调子:“可以。”
接着瞥了眼小二:“我不同你计较了。”
江以驰将布匹给了男子,继续享受自己的饭。
张柳自惭,站在江以驰身旁一直道谢。
江以驰却不应,只是问张柳愿不愿一起进食。
终于江以驰被张柳疯狂的道谢惹恼了:“你要真想道谢将你家这清源酿的配方告知我,咱们两清如何?”
张柳不再言语。
“行了,我知你心善,但这事真没什么,那两块布勉强算物归原主,而且他未必受得住。”江以驰微微抿了口酒,一副好戏即将开演的神情。
张柳不解。
“那两匹布是碧云派的掌门也就是你说的云易送我的。”
“什么!”张柳大惊:“你别逗我,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
“我听说云易拒绝见外客的。”
“是吗?”江以驰喝完最后一口酒。
“是的,你怎么可能见到他。”
江以驰看着面前满脸稚嫩的小二,嘴角微微上扬:“你该问的是他是怎么见到我的。”
说完,离开了清远酒楼。
江以驰首次到洛州城游玩,她这次来除了吃喝,最重要的任务是采购千颜庄的赤骨花回自己京城的茶楼做茶叶。
她们也是偶然尝了次千颜庄的赤骨花花瓣做出的茶叶,堪称仙品,刚入口是轻柔的甜,之后是香,最后的回甘更是沁人心脾。
只是这千颜庄的赤骨花单单只在八月初十这日未时售出,量还固定。
所以这次江以驰早早出发提前到达就为拿到尽可能多的花。
江以驰出了清源酒楼就往千颜庄赶,赶到时就被眼前的场景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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