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瘾欲溺

　　入夜，初秋的雨丝夹杂着寒气，扎进西城大学灰黑色的实验楼里。
　　三具坠楼的尸体散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梧桐叶飘落，溅开的血渍被雨水冲成蜿蜒的小溪……
　　……
　　西城的十月，街道两旁的梧桐快要秃尽了叶子，今年的秋好像比往年更冷些，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疼。
　　凌晨时分，沈清才从市局出来，感受到早秋的凉意后，她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黑色风衣。
　　“阿嚏！”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体质变弱了不少。
　　自从上个月刚刚当上市局刑侦队副队长后，沈清几乎就没好好休息过。
　　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叹了口气，心里庆幸着还好雨停了，不然感冒又要加重了。
　　“沈副！”同事在身后叫着自己。
　　“出命案了，西城大学！”在她发愣间几个同事已经跑向警车。
　　“快点啊！愣着干嘛？”肖予冲着她喊道。
　　“好。”沈清匆匆上了车，下午的感冒药吃完愈发的犯困。
　　“肖队，什么案子？”沈清问肖予。
　　肖予看着后视镜上的人。
　　虽然看着没什么精神，但还是能看出来一张小脸生的白皙漂亮。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上去病怏怏的。”
　　肖予递了张纸巾给她，
　　“西城大学三名学生坠楼身亡，影响很大，得快点过去。”
　　沈清点点头，“到了叫我，我眯一会。”
　　肖予没说话，把车里空调温度开得更高了些。
　　车子在路上飞速行驶着，红蓝色的灯交错着映在沈清脸上，
　　“到了。”肖予提醒道，“沈清？”
　　沈清睁开眼睛看向窗外，车子正行驶进西城大学正门。
　　“哦，好。”说完又裹紧了大衣准备下车。
　　“走吧，看看怎么回事。”几个人一起往案发现场走去。
　　这是一栋灰黑色的建筑，夜风吹起时，卷起初秋的寒意，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黏腻的，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道。
　　警用隔离带将这片操场圈成了一个巨大的停尸场，三具年轻的男性躯体，以一种人体工学无法解释的姿态，绽放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沈清的靴底踩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边缘带着红色的鞋印。
　　月光洒下来，地面上的梧桐叶随着北风卷起，沈清眯起了眼，试图看的再清楚些，眼前一片黄色，白色，红色……远远一看，倒像是一幅抽象泼墨画。
　　惨白的勘察灯被立在一旁，将这片区域照的如同白昼，也使得每一处细节都无所遁形：
　　飞溅在灰色墙面上的细小血点，不远处一颗带血的牙齿，一只从脚上脱落、鞋底还沾着天台泥灰的运动鞋。
　　几名法医和痕检人员穿着防护服，在尸体和小水坑之间缓慢地移动，蹲下，拍照，测量。
　　离实验室门口最近的那一具，面部朝下，颅骨塌陷，泼洒开来的红色浸染了大片粗糙的水泥地，边缘已经变得粘稠、发暗、氧化成深褐色。
　　他的一只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扭在背后，手指蜷缩，指甲缝里塞满了天台边缘的苔藓和水泥碎屑。
　　第二具尸体仰面躺着，眼睛瞪的极大，瞳孔扩散，直勾勾的“望”着墨蓝色的天幕。
　　胸膛明显塌陷下去，肋骨断裂的尖端甚至刺破了单薄的T恤，留下几个暗红色的凸起。
　　最后一具侧卧在稍远的角落，身体蜷缩着，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试图回归母体。
　　双腿扭曲，显然是粉碎性骨折，十指紧紧的扣着自己的脖颈，扯出了几道血肉模糊的抓痕……
　　他们脸上凝固着相同无二的表情——
　　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咧开，森白的牙齿完□□露，牙龈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那绝不是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是一种极致到扭曲的狂喜。
　　一种仿佛在生命崩碎的最后一瞬，终于窥见了凡人无法想象的极乐天堂。
　　画面诡异又带着一丝艺术的凄美、令人颤栗……
　　沈清就站在这幅“画”的中心，夜风吹起她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她此刻紧绷的脸颊。
　　他蹲下身，扫过那个离她最近的男孩，揪心的皱了皱眉，“还这么年轻……”
　　“去天台看看吧。”肖予拍了拍沈清的肩膀安慰道。
　　沈清点了点头，对讲机里传来法医陈灿的声音：“0347，第四处溅射血迹有问题，角度异常……”
　　陈灿的声音沙哑疲惫，裹挟着电流的嘶哑声，
　　“偏离了标准坠楼轨迹，17度，不像是自己跳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拽……推搡下去的。”
　　电流声持续着，然后是她压抑着咳嗽的补充：“或者……是看见了什么……让他们疯狂逃窜的东西。”
　　沈清看向肖予，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缓慢又沉重地走过那片狼籍之地。
　　“清姐！”实习警员小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袋子底部粘着几撮极其细微的、闪烁着非自然幽光的粉末。
　　那不是普通的灰尘，他们在操场稀薄的光线下，仍能折射出一种近乎磷火的幽蓝色光芒。
　　更诡异的是，这些粉末并非散乱无章，而是凝聚成极其微小、棱角分明的金字塔状晶体。
　　是“幽灵”晶体，沈清的胃部猛地一阵痉挛。
　　“空腹不能吃感冒药……”她捂着胃勉强的笑了一下，掩饰着此刻的不平静。
　　禁药简报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数字瞬间涌入沈清的脑海——0.1克，仅仅0.1克，就足以让一头重达数吨的公象陷入癫狂，直至心脏爆裂而亡。
　　“监控呢？”沈清的声音低沉下去。
　　“技术科去查了，还没有消息。”小陆回答。
　　沈清点点头，“去忙吧。”
　　随后和肖予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实验楼。
　　就在勘察灯即将映出自己身影的前一瞬，她的右脚靴底似乎硌到了什么坚硬的小东西。
　　不是石子，那触感更为光滑，蹭在地上时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沈清下意识地低头——
　　一枚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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