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与硬骨头（GL）

　　才瑛见到桃见屿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硬骨头。

　　讲台边上，同学们来来往往地搬书找位置。只有桃见屿站在原地，下巴微抬，射过来不避不让的眼神。

　　她知道这个人必然难啃。

　　才瑛低下了头，桌面上摆着物理习题，却仍感觉那视线刺在她的头顶。

　　没完了吗？

　　她挑起眼神，发现对方早就收回视线，如芒刺背的眼神似乎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假想敌。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

　　只是现在班级里人人自危，谁都是谁的假想敌，她也不算特别。

　　一则消息在新学期开始之前的寒假，就传遍了岚言高中的所有家长群和班级群。

　　导致不少学生在这个寒假根本就没有假期可言，连除夕那天都在璀璨绽放的烟花底下刷着一张张白色的习题。

　　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荣誉，是一张飞往T国的机票，前往世界最著名大学之一学习的门票，于暑期交流45天，机票住宿学校全包，日常开销也有补贴。可惜只有两个名额，一男一女，给最优秀的学生。

　　埋头奋进的优等生们，找到了比排名更加刺激肾上腺素分泌的目标。

　　是大机会啊。

　　岚言高中的传统是高一下学期分班，根据上学期所有考试的平均排名，挑选前35名同学组成有且仅有一个重点班，叫做“零班”。

　　也就是说，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汇集在这个教室里的，全是对手。

　　努力了一个寒假的零班学生，在这一天，连跟新同学社交促进关系的心情都变得淡淡。

　　当然要得到这个机会。

　　才瑛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眼睛环视着这个全新的教室，窗外的阳光和教室永远不灭的荧光灯同时在她眼睛里倒映出亮色。

　　人们常常形容少女的眼睛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而才瑛的眼睛是沉静的，静态的，是悬在墨画里不变的河，上面覆着一层偶然显露的，蜜色的野心。

　　-

　　新学期第一节班会，戴着无框眼镜严厉冷肃的女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李复”，最后一撇锋利地在黑板上延伸，继续讲着她的规矩和作风，条条规矩列出来，大家昏昏欲睡。

　　等待李复话锋一转——

　　“来到零班，说明你们都是年级里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优异的成绩，当然也是零班学生最显著的特征。”

　　“学校要求学生分数不得公开，上学期期末成绩甚至全都没有发布，想必大家都过了个不错的年。”

　　“但是，”李复说，“你们是零班的学生，在这里，成绩会全公开透明，不适应的同学随时可以跟我申请转班。”

　　她指尖按动翻页笔，白板上顿时出现所有人的姓名和排位。

　　“这是入高中以来所有考试的平均排位……”

　　她说什么已经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根据这张表格评估自己在班级里的位置，目光灼灼。

　　第一名，才瑛。

　　学生不大同步但都有意地顺着班主任的目光看去。

　　目光集中在一个神情淡然的女生身上，她眉眼生得英气，野生眉缀在眼皮上方，将略微过肩的头发扎在后脑勺低处，坦然地接受大家的目光，露出不惹人厌的笑意。

　　淡定从容，随和，是大家对才瑛的初印象。

　　第二名，桃见屿。

　　大家又松松望去，坐在窗户旁边的女孩肩背挺直，神情淡淡，嘴角弧度向下，冷酷和厌烦昭然若揭，冷白的皮肤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个图层。

　　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才瑛也歪着头看过去，右手托着下巴。

　　桃见屿是原先7班的第一名，在年级大榜上跟她死咬排名，与她在前三里轮番落座。

　　这个学期她们被一起分进零班是毫不意外的事情，排名接近也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第三名是一个男生，坐在第一排第二列。第四名是个没印象的人。第五名……

　　李复从左看到右，从前看到后，紧张严肃的气氛默默传递。
　　“我之所以展示出来，是因为这跟暑假的一个项目有关，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T国A大为期45天的交流学习，亲自参与艾利恩教授的科研项目，这是个公费交流项目，不仅学费由学校承担，吃住也有80%的补贴。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复简洁明了地介绍完，并不多言，按到下一张ppt，“这是上学期期末单次成绩各科单分，总分及排名。”

　　所有人最先看着的都是最上面的名字——这回是桃见屿。

　　才瑛第二。

　　这个学期，有意思了。

　　铅笔在纸面上沙沙画着物理模型图，才瑛脑中莫名想到野犬争食。

　　她会像一条野犬，不顾一切地争夺每一个她目之所及的肉骨头。

　　-

　　你好，同桌。

　　“现在我们开始分座位，零班以往的传统是按照总分排序，从第一名开始，挨个选择座位落座。”李复推了推眼镜，“但这样不太给最后的同学面子。”

　　“所以这样吧，我们这学期打乱次序选座位，所有人根据这份随机名单到外面排好队。”

　　班级里响起一阵欢呼，大部分人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走廊。

　　才瑛的名字靠中间，不前不后。巧的是，桃见屿就站在她前面。

　　才瑛盯着桃见屿的背影，眉毛微挑。手掌横在桃见屿的头顶，往自己的方向比了比，嗯……桃见屿大概比她矮个两三公分。

　　哪知桃见屿这时后退，她绑得高高的，蓬松又茂密的马尾辫突然撞上才瑛的手掌。

　　才瑛及时收回手，眼睛朝栏杆外飘去。

　　随后桃见屿转身，一双灵秀的眼睛看着她，轻而清冽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便又再次转了回去。

　　"你好高啊，嘿嘿。"站在才瑛后面的也是一个女孩儿，她拍拍才瑛的肩，有点腼腆地搭话。

　　才瑛笑笑。

　　女孩儿说：“我叫迎雅，你是叫才瑛吧，原先10班的？我在你隔壁班。”

　　迎雅是个长得很秀雅的姑娘，眼睛大大的，戴着个黑框眼镜。大概只有一米五几，就这样睁着大眼睛仰着头看人说话。

　　才瑛大方道：“你是11班的吧，好像见过你。”

　　并非如此，是她原来的同桌总说起她。

　　“啊！”迎雅眼睛都亮了起来，“那要不我们等下……”

　　“安静！”李复站在门口喊了句，“好了，桃见屿进去选座位吧。”

　　才瑛闻言顺势转过身去，桃见屿已经往前走了，马尾辫在她鼻尖前甩出一个弧度，又立刻远离。

　　她抬起手，下意识摩擦了下鼻尖。

　　到才瑛了，正要走进教室时，楼梯口突然冒出来位老师，搬着一箱书往上走，正费劲呢，看到了旁边走廊的学生：“诶同学，过来帮帮忙！”

　　那位老师眼睛盯着自己，才瑛走向教室的脚无奈拐了个弯，上前帮着托了托箱子，一托就是三层楼。

　　等下来时，选座位的人都只剩下几个了。李复朝她点点头，拦住要往里进的学生，示意她先进去选。

　　才瑛走到门口一看，只容纳35张桌椅的教室还算宽敞，坐哪都不算位置不好。大部分都已经落座，叽叽喳喳地跟自己新同桌或前后桌交际呢。

　　而桃见屿坐在左排靠窗列的中间，旁边并没有人，她坐得板直，看上去和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大家有点好奇才瑛会坐在哪里，几双眼睛追随着她。

　　而才瑛，毫不犹豫走到了桃见屿的旁边，占据了她的同桌之位。

　　桃见屿掀起眼皮，莫名看着她。

　　才瑛不避不让，嘴角浅笑，眼眸不为所动，“你和人有约了吗？”

　　桃见屿说话像是懒得多说一个字，“没有。”

　　“那行。”才瑛接道，自顾自点点头。

　　桃见屿：“……”

　　好像没约就默认同意和她坐同桌了一样。

　　在此之前，两人并不熟，话都没说过，只是有一次莫名其妙的眼神交流。

　　于是桃见屿直接道：“跟我做同桌，为了更好竞争？”

　　才瑛顿了顿，觉得自己被点破了，干脆侧着身撑着脑袋挑衅：“嗯，害怕？”

　　桃见屿这次给了她一个睥睨的眼神。

　　“你谁。”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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