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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这是一个失去了秩序，又努力重建了秩序的世界。
她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久到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姓名，忘记了她长久盘踞于此处后，来往的人对她的称呼。
也不错。她翻了个身。
最近这里越来越清净了，这说明外面的一切都在变好。
当然，也可能是她睡了太久，没见过那些匆忙赶路一刻不停的人。
她再翻过身，抬起尾巴尖晃一晃，决定今天就睡到这里。
她准备在附近看一看，说不定能给那些忙着恢复世界秩序的人帮点小忙。
徘徊一会，选定一个方向出发。
出师不利。
她听见了呼吸声。
附近有藏起来的人类。
忽视。
为什么要尖叫。
她听到了同样藏在不远处的人的心跳猛然加速。
本来不准备发现他们的。
人类很容易激动。
很久没看见人类了。
领域里的异种都很乖。
人类和异种互不干扰。
异种会被吞噬，人类会被驱逐。
她无聊地捋顺自己的一缕长发，看着那个人被匆忙赶来的同伴捂住嘴。
“无意冒犯……我们……我们是最新特派小队一分队……遵循协定来这里执行例行巡查。”
穿着同样制服的另一个人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他们穿的衣服更笨重了。
看不清脸。
是“面具”？
对，暴露出来会“中毒”。
“这是我们的工作证。”
被打断了。
颤颤巍巍的声音，透着害怕的味道。
无趣的能力。两个人都是。怪不得被分配到这里。
她无所谓地扫过一眼，沿着自己决定好的路线慢悠悠离开。
“它！……它不是……！”
身后的声音歇斯底里。
她终于清醒了些，游走得也快了些。
不喜欢这种声音。
吵闹，混乱，透露着人类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与不甘。
“别喊了！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压低声音的怒斥，是那个有“工作证”的人类。
“那是盲蛰！不是说它不会在这个季节醒过来吗！”
“骗子！是想让我来送死是不是！我就知道……”
听不清了。
被捂住嘴了？
还是被打了？
不重要。
但是……
……盲蛰？
她沿着决定好的路线继续前进。
人类会给异种取代号。
她的代号变了几次？
两次？三次？
为什么是“盲蛰”？
记不清了。
只是个代号而已。
前面多了几座模糊记忆里没有的建筑。
得绕路。
她轻巧地游走在几座建筑间刻意留出的缝隙，身躯不经意擦过边缘一座废弃的楼。
暗处又有一声被捂住的叫喊。
听心跳声，三个人……
不对，是四个人类。
应该是他们说的，一个小队。
那栋楼有细碎的声音。
她能听见藏起来的几个人放缓了呼吸。
楼塌了。
废弃多年的建筑禁不住她的触碰。
哪怕只是尾尖扫过。
有点糟糕。
她蜷缩了一下尾巴。
没打算吓唬这些人类来着。
恐惧，那些人类开始一起散发恐惧的味道了。
不喜欢。
“盲蛰！站住！请不要继续靠近！”
她还在原地缓慢地思考，人类已经开始动作了。
“我们知道你能听懂！根据签约的条例内容，前方为探索队伍临时驻扎地点，禁止继续向前！”
声音真大。
条例……什么内容来着……
哦……不能进入这种人类驻扎地……
他们在这里驻扎了……
“盲蛰！禁止向前方移动！前方是人类驻扎地！”
重复了几遍？这个人好吵。
这栋楼塌了。
得做点什么。
人类紧张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身影又一次慢悠悠地动了。
一块鳞片被放在了倒塌的废墟上。
盲蛰拔掉了一片已经松动了很久的鳞片。
她听见了人群里有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他们好像挺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
把玩了一下那片鳞片，不小心把倒塌的废墟又压塌了些。
她收回手。
她闻到了一点味道。
有恐惧。
人类面对异种时，经常会有这种味道。
“……没有攻击意图，请向东方移动！”
“重复一遍！盲蛰！如果没有攻击意图，请向东方移动！”
东方……
哪边是东方？
“请看这里！”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她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的建筑上有个身影。
手上举了一把枪和一面旗。
那面旗在风里舒展。
那个人影的翅膀也在风中舒展。
“请向这边离开！”
“重复一遍！请向这边离开！”
拿着旗的人声音在颤抖，身边多了几个相似的影子。
他们同时腾空飞起，手里的旗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就是他们说的“东方”。
没有必要起无谓的冲突。
她可是个签了友好协议的好异种。
盲蛰。
人身蛇尾，目生双瞳。
变异方向是蛇化，巨大化。
奇异地保持了相当一部分的人类意识。
报复过那些把她丢进异种堆里的“同伴”后，主动盘踞在了国家中心的深山前的城市里，阻拦了几次藏在山里的异种对人类的主动攻击。
当然，那些主动攻击的异种为她提供了很好的能量。
异种的成长需要能量。
更不用说她这种拥有一方领地的异种。
比起“盲蛰”，她更喜欢那些流亡者对她的各种称呼。
流亡者的称呼不太统一。
她能分清哪个称呼是她，哪个称呼是路上遇到的其他异种。
她可是个聪明的好异种。
但是很久没听到了。
流亡者在减少，这是好事。
她缓缓地跟随着半空中飞起的人游走。
得小心一点，不能再压塌房子了。
她现在的身躯比起刚刚变异时完全称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强悍、凶蛮、无可比拟。
她很满意现在的样子。
如果不会压塌那些房子就好了。
有几座她很喜欢来着。
“喜欢”
爬上去很舒服。
不会硌到比较柔软的腹部。
能刚好让她把尾巴盘成一圈。
翅膀的扑打声停住了。
收起翅膀的人落在高处的建筑上。
“盲蛰，这里是我们驻扎的边界。”
看起来是领头的那个人掏出了扩音喇叭。
所有人看着缓缓直立至平视他们的异种，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世界重构计划——人类与异种和谐共存暂行条例》里明确规定，禁止人类主动攻击签订该协议的异种。
同样，异种也禁止主动攻击人类。
被那对纯黑的双瞳盯着的人类只能努力克制。
盲蛰不用眨眼，那双眼睛盯着任何事物，都像盯着猎物。
领头的人汗如雨下。
盲蛰在看着他。
不能主动攻击。
特派小队在进入这片领域前都背过资料。
盲蛰几乎从不主动攻击人类，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会主动帮助人类离开自己的领地。
同时，盲蛰对人类拥有极大的好奇心。
资料显示，盲蛰曾经抓住过一位进化方向是鸟类变异能飞行的特派队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只是为了看这位队员飞行时落下的羽粉。
当然，这位队员被放归驻地时，得到了来自盲蛰的馈赠。
她有点想让这几个人类再飞一会儿。
但是不行。
人类理解不了她的行为。
在第六百五十七次深呼吸后，他们看见盲蛰放低了身体。
僵持了太久，作为人类有点腿软。
“走了吗？”
有人压低声音问。
其实用不着。
盲蛰五感非常灵敏。
但是有心理安慰。
“没走。”
同样压低声音的回复。
“它在……”
声音被重新吞进喉咙。
盲蛰再次直立起平视了他们。
尖利的指爪捏着一块石头，轻轻塞进了领头人怀里。
在她指尖像玩具一样的石头坠了人类一个趔趄。
好弱。
她不得不慢点放手。
“这是……这是……”
人类激动起来也不会说话。
她听见了很多不成句的混乱情绪。
人类喜欢这些有特殊能量的东西。
比如这种石头会被他们仔细打磨成……
什么来着？
她看了看这几个人类背着的武器。
总之他们用得上。
打磨好的碎块会被塞进他们的武器里。
是武器吧？
人类面对这个世界总是很有勇气。
挺有趣的。
但是不能继续看了。
接触时间太长了。
这几个人类的异变程度要加深了。
她不是很想把人类变成眷属。
很麻烦。
远离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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