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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的青梅竹马
九嶂山巅的天空尚未褪去银灰色泽,在各山峰上和坐落的小阁上已错落着数百道盘坐身影。
这些身着玄青道袍的弟子们吐纳时牵动的灵气,使整个群山仙气飘渺,越发钟灵毓秀。
群山山脚下有一个一丈的石碑,上面用规整的篆文刻着:九嶂峰界,妖氛莫近。仙真坐镇,清辉镇魔,慈光佑民。凡罹困厄者,投此峰下,必沐仙恩,得脱苦海。
九嶂山内的弟子都知这是青冥仙尊在升仙失败后用自身精血刻下的庇护承诺:无论是谁只要在每年一次的灵根大典上被测出有资质即可入山修炼,还能够庇佑家人。
那些有幸被选中入山的弟子脱离了凡间妖魔侵袭的苦海,对仙尊分外感激,每次路过石碑都会驻足欣赏仙尊的笔迹,甚至有弟子会自发的对石碑进行清洁维护。
而无缘的凡人虽不能进山,但在淳朴的生活中遇到婚丧病厄无法自解时,就会不远万里来到九嶂山脚摩挲石碑,希望能让仙尊帮忙解决。
也正因为如此,百年光阴已过,这块石碑被摩挲的有些斑驳,同样许多的弟子在代代相传里也只记得当年仙尊作为经历九重天界的渡劫期大能,在即将飞升参悟了最后一道天机时,主动选择用剑截断登仙梯留在世间。
而强留在人世间的仙尊在百年前的几次大战中牺牲颇多,修为大减,十几年年未出关,无法在对抗势力大增的修罗族中帮助修真界。但现在妖魔越发张狂,屠戮无数百姓,甚至几次杀到山脚石碑处,若不是被瞬玄剑尊一剑轰出去,九嶂山这唯一一处世外桃源也不保。
这些九嶂仙山的弟子大多也像仙尊那般以渡世为己任,日日勤勉修炼,在主管天下事件的巡天鉴的领取任务下山除魔卫道。不过也正因乱世,受伤的弟子也有许多。
这不……
坐落在九嶂山中林广峰山癫的医药阁,就传来一声犹如杀猪一般的叫声,惊飞了无数栖息在林间的小鸟,也打断了其他山峰那些打坐吐纳的弟子们。调养吐纳时最忌讳突然的惊吓,严重者会使修仙者走火入魔,但当他们听清了是哪个方向传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敢怒不敢言。
甚至有弟子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哪个傻子,莫不是又被妙手娘子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所蒙蔽,认为她软弱可欺而言行粗鄙,这不就被娘子狠狠的报复回来了吗?看这叫声如此的犀利,想必那绷带一定绑得很紧吧。
有弟子甚至想到自己本来怕再出任务让娘子特意开温和些的药,硬是被改成了见效迅猛的药,三天便好彻底,甚至比之前身体还健壮些,几日就被派往更危险的地方。还有弟子是不听她就医的规矩,乱摸了东西,就被安排了三倍的黄连,接连三日的全身针灸,简直痛苦不堪。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能生忍着了,谁叫墨神医不在山,妙手娘子就是最大呢?
要想好得最快,最没有后顾之忧除了墨神医就只有妙手娘子了。
“叮铃铃——”一道透明的光像水波一般从最高的玉京峰山巅蔓延下来,一圈圈动荡在围绕玉京峰一圈的山峰上,再撞在它之下的山峰山癫楼阁屋檐上挂着的小小宫铃,发出一道道特别的清脆的声响。
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这道声响的意思是:论道台有请,让各位不在生死存亡之际的弟子立即前往玉京峰山巅。
没过一会儿,这些刚才还在打坐修炼的弟子已经换了一身正式的衣服,要么御剑,要么御兽,要么踩着各自法宝,衣袂翩飞的都向最里面也是最高耸险峻的玉京峰飞去。
九大峰只有林广峰医药阁还任由那道铃铛叮铃铃的响没有丝毫动静。
一般情况下,这些弟子对妙手娘子的态度都是惧怕居多,也不敢去管她为何在宫铃响后还不速速赶往玉京峰。
但不少处于弱势的弟子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苏行霭虽然对她不客气的弟子毫不手软,但似乎是因为同为凡人出身,对低阶修为的弟子总是格外温柔。
一名在最外围百纳峰玄葫派的弟子人都已经骑在葫芦上了,但想起妙手娘子为他的伤口半夜起来重新施针熬药,困顿的差点把自己的一头秀发烧了,就忍不住回头担忧的看着医药阁方向。
他对着催促自己起飞的葫芦犯起嘀咕:“长老们发出了催促令,连真人若不能半炷香赶到都会被训斥的。妙手娘子虽然医术了得深受尊敬,可她毕竟才筑基中期,在已经金丹期的长老面前就已经不够看了。”
按照九嶂山的规矩,弟子一旦迟到,根本没法再进入论道台里,会被掌刑长老抓住领罚三戒尺。
掌刑长老那玄铁镇尺采用的是千年玄铁,加上长老金丹期的修为,一尺下去,千年风沙都无法侵蚀的玄武岩都可碎成两半,打在人身上,可想就是皮开肉绽。
一个筑基6阶的师兄在掌刑长老面前都不敢造次,更别提是才筑基2阶的妙手娘子了。
这样一想,他更加徘徊犹豫。
这样的心态也影响着坐下的葫芦,它原本驾着傻主人就要跟上开早会的大部队的路线摇摇晃晃,左右摇摆。
成功把一位从九嶂山最外圈戍碑峰赶过来的剑门弟子差点撞下去,也幸亏对方修为有几把刷子,才能在几丈高空里稳住身体,此弟子看清楚他的样子,发现同是坐在论道台外圈的前坐,知道他对妙手娘子有几分心思,就拍了他的肩膀劝他,“张景,你可别操心妙手娘子了。虽说妙手娘子法术低下,但她和巡天鉴长老云献交好,云献已经是金丹一阶的修为,再加上无以伦比的布阵能力,何愁不能按时达到?”
张景被自己的同坐提醒了飞行路线阻碍的问题,先坐在葫芦上对他歉意拘了拘,听到他说到巡天长老,看了看律令峰的灵灯的位置,神色暗淡下去了。
张景心里却没放弃,他早听闻云献长老性子比较高傲冷淡,对妙手娘子并不怎么热切,加上二人身份悬殊,九嶂峰看好的弟子只有七成,这七层多半是因为他们知道云献长老幼时在林广峰疗伤二人同伴五六年的经历。
剑门弟子看他还是珍惜心疼的神色,觉得他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别想了,就算她和巡天鉴长老不成,是墨神医的关门弟子,哪里轮能得到我们?”
这话说的直白,张景顿时脸红到了脖子上。
他张张嘴想解释只是觉得妙手娘子挺艰难的,只是想帮忙,可看着自己骑着的品相不佳的缺口葫芦,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那个半夜起来一遍遍炼丹、熬药一直到天亮、为了提升自己修为而在自己身上扎成刺猬的姑娘,只是想到了自己。
那年冬天,他为了父母得到仙道的庇护,一步一磕头的走到九嶂山,在质疑自己真诚和资质的弟子面前脱了所有衣服在凝冰的泉水游了一个来回,才换到一个可以进山一试的机会。以及入了门后他为了早日筑基,雷打不动的赤裸上身早起一个时辰为师傅师兄打的水。
他走过那条路,知道他们作为没有天赋的人,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努力才能追上他们的。
……
医药阁偏殿。
一名忙活着晒药草的女子一身淡蓝襦裙浑身素净,只腰上围了一块被五倍子染上深浅不一的颜色的靛青粗麻围裙看着花哨一点,唯一的装饰是头上用一块浅绿色的头巾拢住鸦青鬓发以防止头发掉入晒的药草中。
她微微侧着脸,专注地晾晒着草药,神情自然而柔和。那远山般的微弯眉毛,下面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盛着碎金般的暖光,格外清亮,小巧而挺翘的鼻梁更添几分灵秀,最后是那天然微微上翘的唇角,不张扬,却仿佛天生带着三分未启的笑意,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
这赫然就是被别人记挂了半天的妙手娘子——苏行霭了。她正俯身不断麻利的翻动竹匾里的紫苏,昨日已晒了一天,今早上刚把一个被狼妖抓伤又嘴硬不听话的病人解决了,看着刚出的太阳就把昨天收起来的药草都全部拿出来,现在她在给药草翻面,这种药草一面晒一天就够了。
至于头顶屋檐上响了半天的铃铛,她是有些不愿意搭理的,毕竟作为一个大夫在此类关于弟子安排的论道会上基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那不是云献应该考虑的吗?
苏行霭看看偏殿墙左角落的紫藤花,今年天气还行,那里蓝紫色的花穗一束束的垂下来,像是要形成一道绚烂浪漫的瀑布,不知哪里的风一吹,那花瓣飘动起来,又有些像一个相思梦,
苏行霭的视线轻轻落在偏殿墙垣的左隅,那里,一帘幽梦般的紫藤正悄然绽放。今年的气候恰到好处,那些蓝紫色的一串串花穗,宛如精心雕琢的珠帘,自枝头悠悠垂下,交织成一幅绚烂而浪漫的瀑布画卷,流淌着春日独有的诗意与柔情。
不知是哪方轻风,悄然掠过,将那藏在花从后的人的一角衣袂轻轻掀起,如云似雾的白色衣角在风中翻飞,携着那娇艳的紫藤的花瓣轻轻摇曳,花瓣与衣角交织缠绵,仿佛是低语着谁不为人知的相思,又像是一场缠绵悱恻的梦境,让人心生涟漪,沉醉不已。
可梦就是梦,说不定哪天就会醒,然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苏行霭摇摇头,只几下功夫就把药草晾晒完好,走到那角落附近,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一双精巧的厚手套带上,打开黑黢黢的烤炉门,从里面掏出几个烤的金黄酥脆的饼出来,也不叫谁。只把一张新鲜出炉的饼放到嘴边咔嚓咔嚓吃起来,那声音格外的清脆,一边吃一边赞叹,“这酥脆!这焦香度!这有嚼劲的肉干!”
她余光瞥着那处紫藤花正在小幅度的动呢,还是不管,只是加快了吃饼的速度,那饼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苏行霭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抵制的,更别提再这么近的距离,那香气扑鼻,再怎么样云献也该出来了。
可没想到两块饼都快吃完了,就能看见衣角飘飞,人就是不出来。
她看了看天上飞过去的弟子没几个了,再耽搁,真的要迟到了,微微叹气。
索性她也就不卖关子直接喊人:“云献,你当真不吃?我这次也就考了三个,最后一个我吃了就没了哦。”
紫藤花衣角不为所动,不是苏行霭日日检查过院子,还以为那只是挂了件白衣服,被风吹着,却无情的对她的招呼。
苏行霭知道应该是自己上次做的那件事,确实让他生气了,只得道,“云献,再送你几瓶过来酿制的清酒成不成?”
紫藤花还是不动,显然是不满意。
“再帮你把瞬玄剑尊送过来的突发恶疾的仙兽也治了?”
紫藤花还是不动。
苏行霭挠挠头,后知后觉反省自己上次把瞬玄阁养的吃蚊子的蜘蛛精放了,结果让迷路的蜘蛛精吓到一个路人惹的祸,好像是有点大?
这下有点难办了,云献他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不甜一点根本不行啊。
苏行霭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了,知道再拖就来不及了,也就豁出去,拖长语调撒娇起来,“阿献——我错了嘛——”
那语气甜蜜的像是要溺死人,若是被那些前来治疗的弟子听见了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但苏行霭知道云献他虽然总是面无表情,骨子里面很闷骚,这一套是很出效果的。
果然紫藤花那里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道:“你知道就好。”
苏行霭知道他的脾气,完全不被他冰山一般的语气所冻住,还甜蜜的招呼他,“阿献,你出来吧,再等会儿,饼子就不脆了。”
不知是否被那香飘万里的饼子所打动,紫藤花装饰的木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人来。
他的脸色极白,极冷,让人想起崖岸之巅的冰雪,可远观不可亵玩。
眉峰如出鞘的利剑斜飞入鬓,睫毛纤长眨动间有几分温柔,抬眸却似银瓶乍破的剑气破空,鼻梁那道笔直的线条,是雪原上孤悬百年的冰棱,连唇色都比旁人更淡,更薄。
好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
不过勉强算是他的青梅竹马的苏行霭早摸透他的性格,丝毫不畏惧。顶着对方微微皱起的眉的表情下,只笑得越发的灿烂。
果然……对视不超过两秒,那故意皱起的眉毛在苏行霭灿烂笑容下坚持不了多久,败下阵来,直奔主题,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饼呢?”
苏行霭把剩余的几块饼递给他,“饼也给你了,现在走吧?”
云献收了饼却并不动,“不急。”
说着就将一张饼的油纸拨开,原来刚才这饼香气扑鼻早撩拨的他迫不及待,现在就要尝一块。
他先是看见饼外皮金黄酥脆,还点缀着些许翠绿的蔬菜和赭红的肉块,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发,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烤得正好和酥皮发出咔嚓咔嚓的微响,舌尖微微一卷,那些恰到好处的食材不知不觉间就下了肚。
苏行霭看着云献看似慢条斯理实则速度极快就把一张饼子吃掉了,眼神有些许的骄傲自得。
医学这方面虽然比不上师傅,但厨艺就算严苛如师傅也是吃一次夸一次!
云献一张饼下肚,有些回味无穷,正待再吃一张,看着苏行霭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犹豫,眼睛张望了一下旁边的烤炉,发现里面还有几张,就理所当然的把剩下的饼子放入他的芥子空间里,并不忘评价道:“尚可。”
言下之意就是:好吃,还想吃,下次还要。
苏行霭眼巴巴的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掌刑长老得意的挥舞鞭子的表情,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道:“哥哥!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云献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着被某个称呼击中的愉悦,他一把拉过苏行霭的手就要往怀里带,又说了一遍,“急什么?”
苏行霭身体顺势就要被拉过去靠在他的冰雪一般的怀里,她脚上一用力,把自己微微稳住不动,脸上笑着,“再不着急的话,就要被掌刑长老罚了。”
云献看着她明显是拒绝更加亲密的动作,眼神微暗手上也就卸了力,改成牵手,仿佛什么都没意识到,只是到“我不是你哥哥,下次别这样叫了。”
“哎呀,我知道你是巡天鉴第一人,世间的消息都任由你安排,叫哥哥太亲密!应该是巡天长老对不对?”
这句话实在太强词夺理,云献的反应是一顿,原本是要轻轻的牵住她的手指一弹,“既然如此,你就这样过去吧!”
从云献指间弹出一股罡风来,原本的姿势就别扭的苏行霭,就像被一股大力推来,就要往后倒,她赶紧念了一段金刚诀稳住自己,但是这次云献似乎多次求爱不得,动了真怒,她符纸刚贴上就被风吹走,被这风推的跌了好几步,天旋地转就是一个屁股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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