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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乔壹,欢迎回国!”
“是啊,你走得这些年我们老同学都没能一聚,这次你可休想躲掉。”
沈乔壹搡了搡那道嗔怪的声音,仰颈喝了口杯中烈酒,与耳边震耳激烈的舞曲一并吞咽入肚,喉管火辣辣的疼。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他薄纸般的身体上,秀丽的五官精致细腻,与澎湃旖旎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不喜欢这里,却又抵不过朋友如火如荼的热情和五年身处异乡累积下来的孤独与急需人味儿的倾诉。就像一根扎在手心的竹刺,深入人心的折磨。
音乐停了,方才摇滚的灯光刹那变得暧昧起来,劲爆的舞曲DJ切换成柔情蜜意的、且带着性暗示的英文歌曲。
随着音乐与灯光的调和,酒吧里顷刻安静下来,舞池里如痴如醉的男女上了岸,牵连的水丝浇灌这片欲望撒网般的空间,带来浓烈、引诱的春天里的气息。
沈乔壹窝在沙发角落,靠着墙壁,有人挡在身前才觉得安全。他举目四望,像探出窝的地鼠,似乎要在曼妙的身姿与裸露的胸膛间寻找那个与他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看,□□开始了。”
“真蠢啊,早知道为什么不来这选精?”
“哈哈。”
不堪入耳的话语从老同学口中伊伊传来,沈乔壹双目圆睁,眼头与眼尾生出红丝,心中一阵嗳酸。
他一人在外呆得久了,与人联络、交际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去过声色场所,对此像青蛙跳出井,大跌眼镜。要不是今日窥探,竟真的以为时间未能带走他们的纯真。
对于这一点,沈乔壹无法接受。因此分乱了心神,躲藏也忘记,无意窥见灯光下赤裸裸的/乱。
酒吧里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有两具像关节精准拼接的积木一样合二为一的身躯,水乳交融。
沈乔壹骇得险些叫人看去他的惧怕,低下头来缓解狂跳不止的心脏。
“乔壹。”有人端着一杯酒走近,沈乔壹来不及认出他,喉结打鼓地应了声。
“怎么缩在这里?找都找不到你。”那人自认亲昵地坐到他的身边,懒懒地晃动酒杯,液体随之荡漾。
“我……”沈乔壹噎了一口。
那人看穿一切,笑说:“吓到你了?乔壹,出国这些年怎么还是从前模样?这些不过是人们解乏的方式罢了,习惯了就好。难道以后不准备和我们来了?”
沈乔壹这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他高中时要好的同学,人以群分不假,时移人易也真,沈乔壹垂下眼,心底爬上一丝心痛,果断道:“我没有烦心事。”
“哦?好吧,我们乔壹从前就是好孩子。”他笑了一声,目光冰骤,“既然你拒绝得这么干脆,我也不再求你。还想带你去体验一下男人的快乐呢,看来注定要留些遗憾了。”
“乔壹,你今天拒绝将来,但当下可不能再驳我。”
那人走后,尽管留下鄙薄的眼光,沈乔壹也长舒了口气,心里直打鼓,仿佛施工队要在他的眼界里筑座桥,未等开工,沈乔壹就恐慌地推翻了。
荒唐的场景在脑内挥散不去,沈乔壹大口大口地往胃里灌酒,烧得凡是酒精接触过的地面无一不起火。
当下感官尽失,未能察觉不远处的阴影区里,好几双虎豹般快捷的眼睛正不离身地盯着自己。
……
这一切像梦,缥缈得诡异且虚弱,从很遥远的地方苏醒,寄存到沈乔壹处。
原来,酒竟是催眠前的摇摆钟吗?
阳光刺眼,沈乔壹不由得眯起眼睛,只觉头痛难忍,万般煎熬,他早就后悔去那一遭,今早又被身体系统折磨得脑袋开窍,想要拿起手机把那群人删个彻底。
一动身,后头便有一股大力将他拽了回去。
“别动。”
此话一出,腰间的手臂忽然有了实感。
沈乔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被迫躺在一根结实的手臂上愣了两秒,确定抵在背上的是一个人头而不是枪口。他在为此感到侥幸,也为房间里弥漫着的味道而感到安心。
可是……刚刚说话的,好像是个男人。
他捂了捂胸口,没有心脏过分冲撞肉壁的感觉,明明昨天去酒吧都慌乱得不行,今天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怎么会做到如此泰然呢。
沈乔壹尽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有些适当跳过,有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十分清楚这不排除醉酒和别人滚床单的可能。
他定睛扫过房间的装潢与面积,无法将其与酒店挂钩。
宿醉退化了人的大脑,喝醉犯错并且睡在别人床上的他现在并没有适当的惊忧的心理。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沈乔壹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呼吸,正抵着自己的后背,温暖的吐息。
他环顾一圈,房间里的东西很多,几乎塞满了偌大的房间,而摆置却整齐有序。木地板上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本真不多。这不像是佣人规模化的打理,反而从角角落落里透出主人的手笔。
正发着呆,身后的脑袋动了动,可只动了一下,便又重新抵回。
沈乔壹知道他醒了,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或是装睡,可他已经醒了,于是极尽礼貌地问:“可不可以松开一下,我的身体好些麻了?”
男人没有犹豫地松开了他,沈乔壹又后悔多说一句,他怎么在人家被窝里伸胳膊动腿呢?
“不是麻吗?”身后隐隐传来低沉暗哑的笑音,沈乔壹不确定,忍不住回过头。
男人的眉眼极致深刻,嘴唇型薄而色淡,眉峰细长,尾端有一颗黑沉沉的痣犹如宣誓。那双锋锐的眼睛望着沈乔壹,令他感到一丝熟悉的错觉,好似安在身体里无数次,也让他有些不可名状的难过。
他似乎要起床了,或者有起床气,沈乔壹不敢待下去,转过脸想拾起地上散乱的衣服,能捡几件就几件吧。
可当他脚底沾地时真的傻眼了,他的衣服不知所踪,身上套的这件也无名无氏。
“沈乔壹。”男人叫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乔壹认为这和他的冷漠的外表是不相符的。他的眉间如有一块磁铁,将眉头缓缓拢紧。
沈乔壹忽想抬手制止,如梦初醒。
“记得今天是几号吗?”男人又问,声音缓而沉、柔且钝,却恍然间变作一根羽翼丰满而轻盈的羽毛落到沈乔壹的心尖,
“不知道。”沈乔壹回答,耳尖通红,同时不移方寸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好像知道不能移开似的。
商承修目光深沉,暗含多种不可抗情绪,缄默地看着他因羞涩、后悔而格外真挚的脸。不可觉察地往肺里吸了口氧气,似乎真的败了。
商承修记得他脸颊当中那颗淡褐色的小痣,这是他发现的,应该向主人谋项专利。
可是他败了,于是这次的机会也凭空不见。
“你知道我的名字。”沈乔壹道,十指紧扣,“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商承修。”
沈乔壹心中默念商承修的名字,郁闷地低下头,“我记住了。”
商承修瞥了眼地板,道:“把鞋穿好。”
“有地毯的。”沈乔壹不假思索,说完便后悔,想撤回却连两分钟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脚又不是香饽饽,说不定还是臭的,主人嫌弃他他却说了句十分自私的话。
“那也会凉,听话。”
沈乔壹鼻头一酸,没来得及去想这源头是什么,商承修就去卫生间了。
期间,沈乔壹穿上床边放着的棉鞋,尽量少接触到厚实、难清洗的地毯,思索再三,决定留下字条离开。顽固问他姓名已经超出预料了,再问下去或许有自己所承担不起的事,反正一面之缘,不该留恋。
沙发上放置干净整洁的衣服,沈乔壹心底泛起一阵酸麻,额头又开始突突地跳动,他突然走不动了,脚尖踌躇不决,最终拿起衣服套上。
卫衣是加绒的,穿在身上暖和又舒服,沈乔壹感觉自己像个充了棉花的团子,忍不住偷偷摸了很久。
旋转门把手时,他有一些不舍,像藤蔓借助阳光之势爬满了他的整颗心,一寸寸收紧,使他有些窒息。
出了门,沈乔壹微微睁大了双眼。
从挑高层望下去,庄园式的设计,刚好框出窗外的湖泊与樟树。枝头鸟儿啼鸣,蓄力扇动翅膀飞出视野,沈乔壹回了神。
他呆呆地想,商承修浑身透着冰冷的气息,尖锐得有如刀刻的眉眼淡漠,怎么想都想不到他家里居然是奶油式装修风格,这简直温馨得不像话,温馨得与他本人不搭边。
他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位优雅的绅士“拦”住了,看着约摸四五十岁,平整的西装领口佩戴哑光黑绒的领结,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沈先生,你好,我是泊湾的管家,你可以同少爷一样叫我孟叔,这是少爷默许的,只准亲密的人。早餐在楼下已经做好了,沈先生跟我来。”下楼前,孟叔回头看着沈乔壹,笑得像自言自语:“看来衣服很合身呢。”
泊湾……沈乔壹知道的,这是整个都城享有盛名且寸土寸金的山庄,目前和以后都仅只有一户业主住在这里……这是多特殊的地方……
沈乔壹跟随孟叔下了楼,心中停息的鼓再度被打起,商承修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和怎样的一个人睡了?
看孟叔的意思是不准备在早餐前放他回去,沈乔壹照单全收,只希望吃完这顿饭,商承修能给他确切答案。
“少爷。”身旁的孟叔隔着他向身后微微颔首。
沈乔壹浑身一凛,待脚步声停在身后之前,他转身向商承修打招呼:“商先生,早上好。”
商承修解开刚扣好的一颗扣子,刚好露出锁骨硬朗的的轮廓和白皙的肌肤,沈乔壹挪开了眼。
“饿了吗?”商承修拉开椅子,沈乔壹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坐下,反应慢半拍地走过去坐下来:“不饿。”
“饿了为什么不先吃饭?”
沈乔壹头仰到半空,止住了:“应该等你。”
“以后不用等我,饿了要吃饭。”
沈乔壹迟迟不动筷,他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商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或者说,我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也许,我失礼……”
“你忘了。”商承修打断了他,以沈乔壹想象不到的陈述句。
“我……我的确是忘了,对不起。”
“那你记得要和我结婚吗?”
“什么?”沈乔壹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
“结婚。”商承修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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