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1章灭国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一位男子的声音在叶寒辞耳边响起,但她眼前模糊一片,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黑暗中,眼前的一切被鲜血染红,将士的尸体倒在脚边,远处高高悬在城楼上的是亲人的尸身,而一切的祸端都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再次睁开眼,叶寒辞身处在一个昏暗的小屋中,一旁的炉灶内还有火焰,映红了她的半边脸。
男子见床上的人醒来,疾步赶来,眼神关切,道:“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叶寒辞无措的眼神看着男子,双唇动了动,滞涩地吐出两个字:“国、国都……”
男子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叶寒辞,叹息道:“姑娘,节哀啊……既已逃出来了先安心养伤……”
村子离燕都并不算远,因此燕都被楚国军队攻破的事也随着叶寒辞的到来一同传到了村中。男子听闻叶寒辞是燕都中人,又只身一人伤痕累累地来到此处,便心知其家人已然命丧于楚军之手。
叶寒辞脑中“嗡”的一声,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前几日的场景。城门那般厚,无数的将士拼死抵抗,可怎么也无法抵挡,自己脚下血流遍地。城门处涌现出了无数士兵,刀剑的摩擦声夹杂着箭矢插入身体的呻吟,战马的嘶吼声和人们的呼救声。
叶寒辞呼吸急促,将自己缩在墙角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只露出一双充满惊恐的双眼,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
男子相劝却不知从何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别怕,想必你的家人也是受了牵连,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便好。待国都内有消息传来,我再告知你可好?”
回应男子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连着几日,任由男子和其妻子如何说,叶寒辞都不跟他们说一句话。只是饿极了会吃两口饭、喝两口水,就连他们稍微走近些都会把自己抱得更紧些,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
叶寒辞固执地将自己困在一方只有黑暗的地方,脑海中不断闪过那鲜血淋淋的场面。
父皇母后现下如何了?皇弟现在又在哪里?慌乱之中她只记得有一个人拉着自己不停地跑,一个人倒下亦会有另一个人带着自己跑,如此往复。
她耳边听到的只有一句话:“殿下,您是燕国最后的希望了!”
希望?家国一破,自己再无处可去,又该如何而活?
叶寒辞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臂肘处,任由泪水一遍又一遍地浸湿了衣袖。
不知外面已过了几日,屋外的说笑声将叶寒辞从一片鲜红中拽回过神,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还在皇城。
当他赤着脚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光亮晃得她眯起了眼,看清后不过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草屋,和在院中忙碌的人。
“姑娘,你可是肯出来了!”男子欣喜地从一旁冲过来,额头有着些许汗珠,声音含笑地继续说,“你怎的不穿鞋呢?这地可磨脚!你可是饿了?锅里还有些饭,我去给你热!”
还不等男子离开,叶寒辞对男子行了一礼:“多谢大哥,若非你,想必我早就……”
“别说那些晦气话!”男子急忙阻止道,“我们也就是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最见不得死人,还得给儿女积德嘞!”
叶寒辞冲着远处空地上的人礼貌地点了点头,那些人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一个女子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走了出来:“人家姑娘刚好,你别拉着她说太久!姑娘,快来喝一碗热汤吧!”
“多谢嫂子。”
“姑娘,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嘞?”男子犹豫片刻才开口关切道,“我知你是国都逃出来的,可毕竟燕帝已死,你也……”
叶寒辞看着手中的碗,热汤倒映出她的愁容。
该去哪里?现在不如问,自己还能去哪。家国已破,父母皆已死于敌军之手,首级此时便悬于国都城楼纸上,皇帝又不知踪迹,这世间终究只剩下她一人了。
恍惚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站在刀光剑影中的人。
是他将敌军带来,是他使自己国破家亡,一切的不幸都是他带来的……
“我要报仇……”叶寒辞现下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为家国复仇又谈何容易?叶寒辞心中燃起的复仇之火一瞬间又被浇灭,眼神呆滞地看着国都的方向。
男子并不知叶寒辞身份,只当她是从国都逃出来的。见她不说话,便以为她又想家了,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若无处可去便先待在我这里吧!等你想好了,再做打算。”
叶寒辞手中捧着那碗热汤,指尖被烫得通红,可她却没有一点感觉。心早已凉透了,任由如何滚烫的汤水下肚,终究无法唤回曾经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了。
燕国国破的消息不过几日便已经传遍了,人们无不在议论楚国的那位少年将军,而叶寒辞心中更是明白,他们口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周宇安。
“姑娘!”男子从村外回来,兴奋的叫着叶寒辞,“姑娘!听闻那位小将军只是攻入了燕皇宫,国都内百姓都未受其影响,想必你不日便能归家了!”
叶寒辞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这几日听闻了许多百姓之言,无一不是被燕国皇帝被杀而感到兴奋。
“那狗皇帝年年涨赋税,自己在皇宫中莺歌燕舞!我呸!他早就该死了!”
“听闻那位小将军在三日内便已将国都内百姓安置好了,真是少年英雄啊!”
“不过不知这燕国之后会如何……哎,咱也不是啥大官,只要能过好咱的日子就好咯!”
没有人为父皇母后的死而悲哀,只有对严酷暴政结束的欢愉。
叶寒辞不明白,那位在她眼中日日陪她玩乐、教导自己的慈父,为何到了别人口中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姑娘?”男子所预料中的欣喜之情并未出现在叶寒辞脸上,“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叶寒辞憋回眼中的泪水,哽咽地说道:“大哥,父……燕皇的死,真得值得如此欣喜吗?”
“也不是值得庆祝吧……”男子面对叶寒辞的发问为难地挠了挠头,“百姓受燕皇暴政施压已久,不过都是些胡话,姑娘听听便好了。”
叶寒辞不语,一行清泪自眼眶中滑落。
“姑娘……你莫不是国都哪位大官的女儿吧?”男子并未想过打听叶寒辞的身份,但见她如此反应,心中不免有所猜疑。
“并非,只是祖上受燕国皇室庇护过,有些感伤罢了。”
叶寒辞自知,自己的身份此时万万那不能说出口。此前尚有父母庇护,现下,她便只有她自己了。
————
睡梦中,叶寒辞眼前浮现出了那个身影,时而是她幼时的玩伴,时而又是那个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将军。
燕国的旗帜被刀剑劈断,火光逐渐蔓延至皇宫,少年手中执剑,回过头看着叶寒辞。
“阿辞?”少年好看的眉眼蹙了蹙,似是不明白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
少年剑刃上沾染的鲜血缓缓留下,滴落在地上,更映入了叶寒辞的眼中。
少年执剑的模样与儿时的模样重合,那时的他也会时常拿着剑在叶寒辞面前挥舞,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
“宇安,你日日练剑做什么啊?”叶寒辞吃着桌上的葡萄,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来陪我和昭清玩一会呗!”
“不行,父亲嘱咐过,日日要练上两个时辰的剑才行。”周宇安回话时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一套剑招在他的手上宛如剑舞般,看得叶寒辞眼神一滞。
“那你教我吧!我也要学武!”叶寒辞蹦蹦跳跳地走到周宇安身边,握住了他手中的剑,“快快!快告诉我怎么使!”
“你!”周宇安在叶寒辞碰到自己手的一瞬间便将手抽了出来,耳尖不可察地染上了一抹红晕。
叶寒辞从未握过剑,周宇安抽手后一时间没有握稳,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你干嘛!”叶寒辞原本白嫩的手被剑柄压出一道红印,眼泪汪汪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周宇安,“你为什么突然放手!这剑这么沉,我怎么拿得住!”
“你、你别哭啊!”周宇安眼见叶寒辞便要哭出来,急忙上前抓起她的手揉了揉,“是不是很疼啊?我给你吹吹!”
周宇安慌张的模样逗笑了叶寒辞,看着少年捧着自己的手轻吹的模样,心中欣喜根本压不住。
“那你要认罚!”
“什么罚?”
“你要教我用剑!我也要舞得跟你一般好看!”
“这是学剑,又不是学舞,谈何好看不好看一说啊!”
“我不管!你舞得就是好看!我就要你教!”
叶寒辞拽着周宇安的衣袖不肯撒手,刚刚收起的眼泪一瞬间又涌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哭,每次自己一哭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周宇安都恨不得给自己摘下来,又怎舍得拒绝自己。
“好,我教你!你别哭好不好?”周宇安抬手拂去了叶寒辞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但你若觉得累就跟我说,便不练了好不好?”
“好!”叶寒辞满口答应,急忙捡起地上的剑递给周宇安。
手背附上的温暖,少年手把手将一招一式交给少女。少年的目光落在剑刃之上,而少女的眼神则落在少年的脸上。
那时的叶寒辞又怎会知道,少年轻柔的剑式会化作招招剑锋直指自己父母的心口。而她千求万求少年教给自己的剑舞,又成为了逼迫自己远离家国的利刃。
叶寒辞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窗外的明月。
明明在世人口中最为温柔的月光,在她眼中却变得寒气逼人,明明身处夏日,她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宇安,我定要找你报了此仇!”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