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校园］

　　“喂！那边那个，哪个班的？”地中海的教导主任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边喊边走过来，几撮稀疏的头发被风吹得掀过去，“第一天就迟到，什么态度！”
　　江羡鱼本来想跑的，但她也没想到地中海眼这么尖，还走得这么快。
　　无奈之下，江羡鱼只能讷讷地朝着教导主任走过去。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打电话让你们班主任下来领。”地中海上下打量了江羡鱼几眼，显然有些不耐烦。
　　江羡鱼的班主任在年级内鼎鼎有名，她叫林燕，是个事儿很多而且特别媚男的老师，她有给江羡鱼的班级代过英语课，江羡鱼深有体会。
　　她明明积极举手回答问题，林燕却不喊她，而是点名让一个男生起来回答，对方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生气，笑着让他坐下，而女生的待遇完全不同，罚站一节课也是有的。
　　最开始知道自己分到这个班的时候，江羡鱼就不太高兴。
　　本来迟到就有可能被她骂，要是还要让她下来……
　　江羡鱼撇了撇嘴，看到那张脸就烦。

　　“问你话呢！”地中海怒道。
　　江羡鱼回神，立刻道：“高二一班，江羡鱼。”
　　地中海将信将疑地看了江羡鱼一眼，态度软了些，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之前那个作文拿奖的？”
　　江羡鱼点头。
　　地中海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走。
　　江羡鱼道了声谢，快步往班级走去。

　　如果早上她妹妹没有忘记拿作业的话，她大概是不会迟到的。
　　本来她爸已经准备送她去学校，小妹妹却打了电话过来哭闹，江羡鱼在母亲为难的眼神和父亲不耐的抱怨声中说出那句：“没事，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就行了。”
　　于是她迟到了。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她两级台阶一步地往上走，哪怕已经感觉腿酸，也不敢懈怠。

　　“报告。”班级的门没有关，江羡鱼敲了下门板，低着头道。
　　如她所料，班主任开口就没什么好话：“江羡鱼同学是吧？架子这么大，第一天就敢迟到。不过是拿了几个奖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班的皇帝——”
　　又开始阴阳怪气。江羡鱼有点烦躁。

　　“要我说现在的学生心都太野了，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什么？这样的态度怎么能考上好大学？”林燕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江羡鱼想了想，还是没有和林燕呛声，她今天迟到是事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楼道边传来脚步声，江羡鱼的班级是最靠楼梯的那个班，能从匆忙的脚步声中听出来这也是个学生，她颇有些遗憾地想，如果这是他们班的同学，那大概率要和她一样倒霉了。
　　如江羡鱼所料，这确实是他们班的同学，对方显然没想到江羡鱼会被老师拦在门口骂，一转弯直接撞上了江羡鱼。

　　来人的个子挺高，江羡鱼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心情更差，下意识就对这个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对方出手扶了她一把，江羡鱼转身想道谢，一张摄人心魄的脸就撞进她的视线当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人刚才似乎还板着一张脸，在见到江羡鱼的瞬间，他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些许。
　　那人还没有放开她，江羡鱼拍掉他的手，说了句“谢谢”。

　　——是霍淼。
　　江羡鱼知道他。
　　这人呢，算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原因很简单，他有一张长得很好看的脸。
　　不需要女生叽叽喳喳去看他打篮球，也不需要在满是寻物启事和挂人记录的校园墙里偶尔出现，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帅哥。
　　哪怕是不认识他的人，只要走在学校里看到他，都不免感叹一句好看——江羡鱼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见到霍淼大概是在高一的时候，她在食堂打饭，东张西望的时候就看到了霍淼，他长得太惹眼了，江羡鱼和她同桌一起，没忍住问道：“你知道那个是谁吗？”
　　无需解释，对方也只要往那边看一眼，就知道江羡鱼是在问谁，“三班的霍淼吧，长得是真帅。”
　　江羡鱼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很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盯着对方的时间太长，亦或是巧合，霍淼往这边扫了一眼。
　　从侧面看没什么感觉，但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江羡鱼想，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好看？
　　她一时间忘记移开眼睛，直到霍淼垂眸躲开她的视线。

　　江羡鱼还没来得及对她这位难友发表更深层的看法，那边林燕的火气一下就下去了。
　　“是霍淼同学吧？开学第一天怎么就迟到了？赶快进去坐着。”林燕全然收起刚才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甚至贴心地为他们两个指了座位，“刚好最后一桌有两个空位，你们就坐那吧。”
　　江羡鱼：“……”
　　演都不演了是吧？

　　江羡鱼趁着眨眼的间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情不愿地走向最后一排，而她的临时同桌霍淼同学，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跟在江羡鱼身边，甚至还有心情问她要坐哪边。
　　江羡鱼顿了下，装作思考过的样子，说：“靠门那边吧。”
　　事实上根本不用考虑，靠门抢饭快。
　　霍淼没说什么，主动坐到另一边。

　　林燕回到讲台上继续她的长篇大论，江羡鱼在底下也懒得听，她的心情在此刻降到冰点，恨不得立刻锤爆这两个人的头。
　　尤其是林燕的。
　　因为暂时霍淼看起来没做什么事情。
　　但江羡鱼向来对这种吃尽性别红利的人没什么好感，只能暂时看在他的脸的分上勉强加个两分。
　　目前的分数是-97。

　　霍淼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此事，趁着林燕长篇大论的功夫，悄悄地给江羡鱼递上一张纸条。
　　带着点少年意气的飘逸字体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赏心悦目。
　　字好看，加一分。
　　“你好，我叫霍淼，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同桌。”
　　江羡鱼心情不佳，却还是维持着体面，写了个“江羡鱼”上去。
　　江羡鱼心里很想写一句“很不高兴成为你的同桌”，但她还是忍住了，同桌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在她确定能不能抗住冷暴力之前，最好还是和他维持一下友好的假象。
　　——以及，霍淼目测一米八几，如果对方要打她，估计能把她提起来从三楼丢下去。

　　她的字落在纸条上，让霍淼眼前一亮。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江羡鱼痴迷瘦金体，刻苦练了很久，都说字如其人，仔细一想，似乎也和江羡鱼这个人很配。
　　劲瘦有力，个性鲜明。

　　林燕在讲台上说什么江羡鱼一概懒得听，自顾自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直到广播里传来通知，让同学去拿书，那个女人终于停下了她喋喋不休且毫无意义的唠叨。
　　高二虽然分了文理科，但还是要会考，所以课本并不少。
　　文科班男生不多，于是班主任又点了几个女生去。
　　江羡鱼刚刚触了她的霉头，自然也在其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找茬，平心而论，江羡鱼个子不高，有没有一六五都不好说，看着也是细胳膊细腿的。
　　但江羡鱼本人没感觉，她甚至还有些庆幸。
　　离开班级，江羡鱼感觉心情好了点，甚至有心思哼歌，下楼梯的脚步也格外轻快。
　　不要听那个女人长篇大论的废话，走两步路有什么呢？

　　领队的是他们刚才选的临时班长孟则，江羡鱼前面没来，不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在他分配的任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过以江羡鱼的经验来看，这个临时班长应该很快就会转正。
　　其实想想也很合理，和江羡鱼一样，孟则同样也是学校里很优秀的学生，不过对方似乎更热衷于社交，不像江羡鱼只会闷头读书。
　　高一的时候孟则就和江羡鱼一个班，那时候的他就是班长，同时还兼任数学课代表，加入学生会，参加各种竞赛，甚至于每次国旗下讲话轮到他们班时，都是孟则写稿上台。
　　江羡鱼由衷佩服此人，但也止于佩服而已。她有听说过，孟则家里好像很有钱，很多人因为这个和孟则玩，但对于江羡鱼来说，这种人注定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也没兴趣讨好他。

　　孟则分了两打语文书给江羡鱼，另一半在他手上。
　　拿好书的同学都先走了，江羡鱼得到任务也准备出发。
　　霍淼站在在江羡鱼身后半步，几次张口，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主动道：“我可以帮你拿。”
　　江羡鱼：“？”
　　她四处张望了下，有些不确定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霍淼“嗯”了一声。
　　江羡鱼闭了下眼，霍淼疑心她是借着闭眼的瞬间偷偷给他翻了个白眼，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听江羡鱼道：“你在看不起谁啊？”

　　江羡鱼两手各拎一打书，往讲台前一丢，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无需多言，江羡鱼根本没觉得这事是她做不了的。
　　霍淼走在她后面，等他回到位置上，江羡鱼一挑眉，语气带着些调笑：“你能再表演下那个吗？”
　　霍淼：“……”
　　看着霍淼吃瘪的样子，江羡鱼笑得格外开心，孟则张罗同学着把书发下来，班上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霍淼被江羡鱼呛得说不出话来，清了清嗓子，竟是真的按江羡鱼所说，再表演了一遍，“我可以帮你拿。”
　　江羡鱼抿唇竭力忍耐，半天终于说出一句：“霍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啊？”

　　“不过说真的，还是谢谢你。”江羡鱼笑了半天，却认真道谢，不管怎么说，对方确实向她释放了善意。
　　——希望是善意。
　　霍淼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最终憋出来一句：“不用谢，我也没帮上你什么。”
　　江羡鱼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也就不再回应霍淼，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课本。

　　但霍淼好像不认为这段对话应该结束，继续和江羡鱼搭话：“其实我很佩服你，公告栏上你的照片就没有拿下来过。”
　　霍淼这说的是作文竞赛，江羡鱼从入学起就在这方面展现出傲人的成绩，高一便可以横扫许多奖项，甚至比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还要优秀，直到现在，校外的大部分比赛都是由她去参加的。
　　江羡鱼清了下嗓子，脸色终于好看起来，眼角眉梢难掩喜悦，不得不承认，夸奖的话是很悦耳的，而且霍淼的说法让她觉得自己还有点拽。
　　虽然不知道霍淼为什么突然开始吹捧她，但礼尚往来的道理江羡鱼是知道的，她毫不吝啬地夸回去：“你也是，谁不知道我们高一四班的霍淼同学，超帅超温柔超善良打篮球超厉害的一个人。”
　　“三班，谢谢，还有我不打篮球。”
　　江羡鱼：“……”

　　“什么三班四班的，来了我们高二一班就都是一家人。不会打篮球不行，之后篮球赛我们班可没那么多男生选，你这个小伙子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体育课好好练啊。”
　　说完这一串，江羡鱼不再和霍淼聊天，沉默地在每一本书上写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霍淼和江羡鱼还不熟，否则一看便知她这个反应是心虚，这时候说什么她都会答应的。
　　江羡鱼深感挫败，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怎么就忘了呢？每次都这样，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这玩意又不好吃！

　　说是写名字，江羡鱼其实从来不会在书上写全名，她喜欢在封面左下角画一只小鱼。课本又没人会偷，权当做个标记就是了。
　　她专注着埋头画小鱼，没有注意到霍淼学着她的习惯，也在左下角画上一只又一只的小鱼。
　　——反正靠近书脊，她不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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