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到爱的距离》

作者:321

zhuzhu!!!!!!!啊,支持你修文,可是删除请慎重呀
我是铁杆粉,这俩天在网上搜长大原稿,发现这段。。。好吧,长大改稿之后确实更紧凑文字更好了,但是删除的部分,好多单看真是感动得不得了,你把言情的都给删了!
另外还有小谢和小秦的麦都故事,唉,我都希望小谢跟小秦成了得了。。
你不是不能写言情,是不许自己写啊,写这么好看的都给删除了。。。
第十二章 冲动是魔鬼 1
  第一节
  冲动是魔鬼。
  林念初面容平静地将主任办公室的门在自己的身后关上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在盘旋着这句话,当李棋她们几个迅速迎上来望着她急切地问,“林大夫,怎么样?”的时候,这句话在脑子里更响了,简直震得她有些头晕,但是她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边往病房走边对住院医小方说,“后天我就给他办出院。你们回去做自己的事儿,一窝蜂似的聚在这儿,给主任看见了,不是又要挨骂?”
  “主任无论如何不给通融了?”小方一下泄了气,脸垮了下来,“后天福利院就接走了?”
  “他现在还弱呀。一般小孩刚送幼儿园还都爱得病呢,他这么弱送去福利院再来场病不得要了命!”李棋不满地嘟囔,“主任就这么狠心!”
  “狠心?” ,林念初皱眉看了她一眼,“主任通融这么久不容易了。”
  李棋想想也是,可是心里实在不痛快,怪主任呢确实不公平,骂院办呢已经骂过了不知道几百遍,至于小孩他妈,她们‘人民内部’已经关于她是可怜还是可恨吵过几场了。李棋正准备更深刻地骂几句中国社会不完善不人性的制度的时候,听见林念初说道,“后天出院,不送福利院。我跟主任说了,我先把这孩子接走照顾。领养还是继续找吧,实在不行,反正,我照顾着好了。”
  小方,李棋和护士长同时站住,俱都目瞪口呆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林念初笑了笑,“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们还有许多其它病人。”说罢,她就朝病房走了过去,李棋俩眼还圆瞪着,护士长一拍她脑袋,低声说,“干活去”才赶紧跟上林念初,她很想大声说一句林老师我太爱你了,你真好,但是看见林念初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方才很温和却很‘上级’的教训,便把这话又憋了回去。
  林念初没有心情去品味她属下的赞美或者惊诧。她还有两个肺炎高烧的小病人,其中一个出现了几次早搏;一个轮状病毒腹泻的孩子,中度脱水可能存在电解质失衡。在今天下班之前,她要努力把跟小白菜有关的所有事情先放到脑后,而下班之后,就真正要面对冲动这个魔鬼给自己带来的所有实际的问题了。
  林念初忽然想起来周明曾经说的那句话------善良的意愿并不恒等于美好的结果,中间尚需善良的能力。
  这句话,跟许多他说过的话一样,曾经让她觉得是他不信任不尊重不支持她的明证,让她委屈愤怒伤心失望,而今,突然想起来,却是愣怔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吩咐小方去叫心内科会诊,去检验科催促那个轮状腹泻孩子的血钾单子,然后对李棋说道,“你跟我来,再给6床做一个心电图去。”
  无论她自己怎样不动声色力图淡化,林念初将小白菜暂时收养的消息还是在几小时之后就传到了有实习生存在的每个科室。李棋抓紧着中午30分钟吃饭的时间四处通报消息,只可惜她最想与之交流的陈曦在手术室跟着周明手术还没出来,叶春萌去脑外科病房给她姑姑送饭,这消息,就只能跟刘志光和白晓菁传达。
  白晓菁非常看不上李棋,对她这种咋咋呼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贯很不屑,与此同时,李棋也十分看不惯因为家里有几个钱而不可一世的白晓菁,自不愿意巴巴地跟她表述自己的惊讶快乐和感慨;于是,李棋院本满怀激情的足以讨论整整午休时间的激动人心的新闻,就只是变成了干巴巴的―――小白菜暂时有了着落,林老师后天就把他抱回家了。
  白晓菁挑着眉毛‘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持之以恒地在真正开始吃饭之前把鱼香肉丝中的姜丝和胡萝卜丝拣出去,而刘志光则塞着满嘴的馒头不停地说‘林大夫太善良了,太好了!’,李棋万分扫兴地将包子三口两口吃完,闷声地走了,而这个消息,却继续由刘志光和白晓菁分别传递了开去。
  白晓菁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究竟对小白菜有着怎么样的感情,李棋曾经很不满地唠叨过,白骨精会去把那孩子抱回来,根本就是一时搭错了神经,再没准就是想出风头,要不,怎么后来都没怎么再关心过他,连问都少问?对,她是在给小白菜医疗费的募捐中委实捐了不少钱―――但是,作为一个开丰田车上学的大学生,钱并不能说明什么吧?李棋唠叨这些话的时候,陈曦瞧了她一眼,保持着这段时间的沉默寡言,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继续背她的gre单词,而叶春萌,除了由衷地为小白菜庆幸,并且要将两套自己挑的婴儿衣服送去之外,似乎跟白晓菁之间的恩怨,早就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前尘往事了。
  并没有人知道,那天下午,白晓菁跟着程学文完成了两台手术,病人被白晓菁的代教老师推出手术室送回病房的时候,她并没有照例跟着一起出去,而是等在手术室里,走到了程学文身边。
  “找我有事?”程学文一边摘手套一边笑着问。
  白晓菁看看还在收拾器械的护士,没有说话。
  程学文笑道,“不会是考核在际,怕过不了关找我讨题?”
  白晓菁整张脸霎那间僵住,声音出来又干又涩,“您放心,我可能会不过关,但是不会来央求您的。”
  程学文本来是开玩笑,这时才发现她竟然是一幅认真受伤的神色,他怔了一怔,把手套丢进垃圾桶,等器械护士推着车出去了,才走到她跟前问,“究竟有什么事儿?”
  “林大夫要接下来那孩子。” 白晓菁僵硬梗着脖子,“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领养人,大概她会收养那孩子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程学文仿佛并不意外,“付出了太多心血,毕竟就跟其他的弃婴不同。”
  “可是我觉得她一个人没法带那个孩子。太难了。” 白晓菁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的,嘴角却抽动了一下。
  程学文愣了一愣。
  “单身的话,都没法给小孩上户口。”白晓菁低头瞧着地面,“我想,她已经离婚了吧,否则不会还住在单身宿舍的。”
  程学文是真的惊讶了,第一次,在这个别人都觉得难以教化的,他却一直教化得游刃有余的学生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是林大夫的私事,”他压下心头隐约的不安,尽量温和而平淡地说道,“你还是关心得太多了吧?”
  “我才没兴趣关心别人的私事。”白晓菁扬起下巴,“只是想究竟谁能收养小白菜更好一点。如果别人不能给他个父母双全的家,那我就把他带回家去,至少有保姆照顾,我也自有办法让我爸给他上个户口。只不过,我觉得还是让他有个爹娘更好。”
  程学文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正沉吟着,又听她继续说道,“林大夫把他抱回去了,也是做了准备,想给他个家吧?只不过没有父亲的家,算什么呢?我想她也会觉得家还是完整一点好。”她的眉头跳了一跳,抬头望着程学文,一把把帽子拽下来揉成一团在手里拧着,咬了咬牙发说道,“你都等那么多年了,还等什么呢?你心里想跟她一起照顾这孩子,如果她真要给这孩子一个家,你想做这个孩子的父亲的。”
  程学文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抓着轮床的边缘,强笑道,“你胡说什么?”
  白晓菁低声说,“我倒是希望我胡说呢。可是自从那对夫妇又不要小白菜了,院办又下死命令必须送走了,你又是去咨询上户口,又是去打电话打听照顾小孩的保姆,连杂志上的儿童床那一页都折角了。我真希望你只是为了小白菜,不过,不过我想我了解你的想法,就象你了解,如果没有好归宿,林大夫一定不会把他送去福利院一样。”
  程学文微微皱眉,半晌才苦笑着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心细的。”
  “关心的话,自然心细。”白晓菁如同说着一个已经被全世界认定的公理,“但凡不是刘志光那样的白痴,自己关心的喜欢的人的心思,怎么会弄不明白。”
  程学文先是如同石化地瞪着地面,随后,无奈地闭上眼睛。这个被他力图不动声色地淡化转移改变的事实,这么自然轻巧地从她嘴里说出来,在这个时间里,让他不知所措。
  “这是你们那代知识分子的特色吗?什么都不肯说清楚,即使谁都知道的大实话,也不许面对面地说出来。”白晓菁略微不懈地撇撇嘴,“想那么多弯弯绕其实多么虚伪。”
  程学文苦笑,此时已经完全无以应对。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你跟林大夫在一起就很好,我真不明比你干嘛就非得没完没了地喜欢她。可是这是你想要的。既然你这么想要,既然现在机会这么合适,你真就想虚伪到底谁都别扭着呀?本来这也不关我的事情,可是小白菜这个倒霉孩子,如果因为他能圆了你的心事,能给他自己积点福呢。”
  白晓菁说完,大步往外走了出去。程学文一直站在手术室里,知道外面的天色完全沉了下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虚伪?”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抹近乎悲凉的神色,他吸了口气,拿起墙壁上挂的电话,拨了四位数字的内线号码,几声‘滴’之后,他听见了林念初的声音。
  “念初,我10分钟之后过去找你,我们出去走走。”他头一次没有等她答应或者拒绝,就挂断了电话。
  第十二章 冲动是魔鬼2
  第二节
  “真是坏事传千里啊。”电梯在儿科病房停下,门打开,程学文才走出来,就见林念初已经换了便装,大衣还搭在臂弯上,微微笑地望着自己。
  “坏事?”
  林念初依旧微笑,“难道你不是得知消息,赶来帮忙‘救火’的?谁这么快就帮我去求援了? 主任? 护士长?”
  “念初。”面对着她的笑容,程学文只觉得方才突然充满了全身的那份激情开始消失,摇头说道,“你知道学生们都关心那个孩子。孩子暂时有了着落,不必送去福利院,她们都高兴,赶紧传开了。”
  林念初扑哧一笑,“你怎么这么老实?这就承认确实赶来救火。你怎么不说,只是想约我一起吃个晚饭?”
  程学文愣在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茫然之中,那些东西,却更加明确。
  林念初收起笑容,“我不需要你来救火。不需要任何人来救火。照顾这孩子,无论是暂时还是永远,就算我是一时不经大脑的冲动,我也会努力为这个冲动负责。我本事的确不大,可是,你们未免将我瞧得太低了。”
  “我们?”程学文嘴角带着个让林念初太陌生的嘲讽的笑,“‘们’包括谁? 我怎么就跟别人并称‘们’ 了?”
  林念初猛地抬头,又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道,“总之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走了,和个朋友约了晚饭。”她说罢,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按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她头也没回地进去。在电梯门将要合上的一瞬间,程学文撑了一下电梯门,走进来。
  “推掉好么。” 电梯一层层地下降,当数字亮着‘1’的时候,程学文望着林念初说,
  “推掉跟你朋友的晚饭。我请你吃饭。”
  “霸道了吧?” 林念初面无表情,“什么理由?”
  “理由就是20年的老同学老朋友,今天想跟你聊聊天。”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林念初手指抠着大衣的扣子,没有往外走。电梯门开了又和,和了又开,她只是执拗地站着,甚至不理会门外过往的护士病人经过时候惊讶的目光。终于,外科的小秦推着器械车过来,停在电梯门口,半张着嘴,目光轮番地在他们俩个的身上打转,终于小心地问道,“程大夫,林大夫,您们这是要上去,还是要出来?”
  “对不起。”在这一秒钟,程学文的心里,不该存在却暂时停驻的激情彻底溃退,惯常的理智回来,程学文侧身给小秦让路,“我是要出来。林大夫或者是要上去。我们才刚对个病人有点不同意见。”他说罢,便就转身走了出去。电梯门关上,小秦眼观鼻鼻关心地一动不动,眼见过了儿科楼道林念初并没有按停,终于电梯在7楼的外科停下来,小秦忍不住再看了眼林念初,小声说,
  “林大夫,能不能麻烦您让让,让我出去。”
  林念初不言声儿地走出去,待小秦推着车子出来,走远了,才又慢慢回身,再又按了电梯的按钮,抱着大衣,无目的地抚摸那再次从1亮起来的,跳动的数字。
  门再次打开。
  程学文靠在电梯侧面。他瞧着她,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明白,20年下来,什么也不可能改变。我没有霸道的理由,不过我想送你一程,说几句话而已。”
  林念初站在门口没有动,程学文又笑了笑,“周明今天晚上要给个学生亲戚加手术,现在大概就在这层的办公室或者病房里。”
  林念初的脸上闪过一分恼火,然而却还是立即走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她的脸先是紧绷着,之后,渐渐地被疲累无奈替代,她瞧了瞧程学文,苦笑,“你也这么不信任我?就觉得我真照顾不了这一个孩子?呵呵,如果是我呢?我只想,且不说只是暂时的照顾,难道以如今的林念初,假如自己有个孩子的话,都还没有做个单身妈妈,把他养大成人的本事?”
  “你当然有。即使是他妈妈,真的努力也可以带着孩子,把日子过下去。我没有想劝你改变决定,不过,你现在把他带回家,不管养多久,是打算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不对?暂时做他的妈?”
  “那又怎么?”
  “我们快20年老朋友了,你把他领回家,我,”他停了一停,继续说道,“便就也尽一份做叔叔的心,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再或者给孩子送个礼物,行不行?”
  林念初低头不语,电梯再又在一楼停下来,林念初默默地边走边将大衣穿上,程学文跟在她身边。两人没说一句话地走到停车场,程学文给她打开车门,林念初坐进去,脑袋靠在靠背上,直到他在驾驶座上坐下了,要拧钥匙时候,她缓缓地开口,
  “学文,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这次请不要帮我忙,让我自己能跟自己说,自己可以完全地为自己的任何决定甚至冲动,承担所有责任。”
  “这有这么重要?”
  “是。可能就是我需要给自己点信心。”林念初把头靠在车窗上,笑容有些软弱,
  “很多东西过去了,没法重来。对感情,对15年的日子,对他,”林念初闭了闭眼
  睛,“都已经放手,不会再纠结。但是我至少要把自己看清楚一点。”
  程学文轻轻打着了车子,打开音响,古筝的‘渔舟唱晚’起来,充满了这小小的空间,使得他和她之后长久的沉默,并没有那么冷清和尴尬。极熟悉的曲调,对他和她都一样,只是,程学文想,她的心思一定并不在此,并不知道,这里伴随了他这多年的所有的曲子,全都是她在中学大学若干年间的比赛或者演出的录音,被他偷偷地收集起来,转录成磁带,又刻录成光盘。
  ‘虚伪’也许是一种习惯,他确实有了丢掉这个恶劣的习惯的冲动,只是这种习惯一定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造血干细胞里去。
  他无法将心里的话真正地对她说出来,于是,只好用她根本辨识不出来的,她自己弹奏的古筝音乐来阻挡住他心里如此想说的话。
  他真的想跟她说,感情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对与不对,只有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他对你的不接受不认同,并不见得,就是你的‘不对’,便算真是不对了,你希望他温柔地包容,而不是逼着你改‘对’ ,你其实并不介意改,你只是介意他认为你‘ 不对’ 。
  你从前如此介意,只是因为你如此爱他,可是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那么介意着他心里的对与不对?
  念初,我想帮你,却绝对不是因为看轻了你,不信任你,正因为信任你从来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所以,我愿意在你作了选择之后都支持你的选择。
  谁说你决定把小白菜抱回家来,只是一时脑筋短路的冲动?
  这样想的人,包括你自己,都一定没有看见,那一天,他才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律,眼睛还紧紧闭着,你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手心,他突然用小手儿握住了你的手指时候,你脸上的那个感动,喜悦到了极致的笑容。
  那个笑容,带着至单纯的欢愉,真美。也许是因为你的外表夺目的漂亮,以致于时常地让许多人,包括了周明,竟然忽略了你这样笑容的美丽。
  那天,你轻轻地伏下身子,小心地扒开那些连接着仪器的线,亲吻他的面颊。我那时候就知道,你无论如何,不会再把这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了。
  我完全信任你。你有你的倔强。在他呼吸心跳都停止,大家都出于实际的考虑而推诿的时候,你终于对学生说,交给你,那么,你不把他治好,便绝不会轻易放手;如今,当他对你笑,会攥住你的手指,你终于不忍心让他孤零零地长大,把他抱在怀里了,那么之后,再辛苦,你也一定会坚持过来。
  我想帮你,并不是看清了你,不信任你坚持的能力。只是,我怕你坚持得太苦,我不舍得你辛苦。
  单纯和任性是一种奢侈的幸福,我很想给你这样的幸福。
  然而,你却只想从他那里得到这样的幸福,他不肯给,你便不再想要这样的幸福。从此,你就要对自己说,对这样的幸福的渴望,那就是错的。
  我永远不会跟你讲这些。小姑娘对我说,不说是因为虚伪。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虚伪,我只是觉得,让你知道我想要给你这些你并不想要的东西,只会让你有更多烦恼,更多负担。如果这是虚伪,就让我对你虚伪下去好了。
  车在昏黄的路灯下,在拥挤的车流中缓缓前行,如今的曲子已经是春江花月夜,林念初突然微微笑着说,
  “我好像也弹过这个曲子。太早之前了。”
  程学文没说话。
  周明不喜欢民乐,号称除了大小胖瘦不同之外,分不出古筝和古琴的区别,林念初发了顿脾气之后,对弹了9年的古筝,渐渐失去了兴趣。那些曲子,想必她自己,也真的是淡忘了。
  “就前面,聚味楼。”林念初直起身子,冲程学文笑了笑,“我自己小心眼了。唉,知道你想帮忙。我明白。不过,我真想一切自己来。” 她说得带点歉意,带些感激,然后,仿佛是为了让他放心似的,接着说道“其实今天见的这个朋友,颇有找阿姨的经验,当年女儿出生,父母又都不能帮忙,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我取取经。至不行,也后天出院之后先把小白菜放她家里两天,我抖擞精神,把两年没拾掇过的空屋子收拾出来填上家具。这就是有动力就快,没动力就拖,你信不信,我能拖了俩月混在宿舍一根木头都没搬进去,也就能2天之内,把它弄出个能住人的样子来。”
  “信。”他笑了笑,“中学时候,有回是哪个歌星来到咱们市,就在学校不远的宾馆住下。大家正是追星最狂热的时候,一下课全跑了,你本来也想冲过去要签名,但是想起来第二天早上要查卫生。你就为了咱们班的流动红旗,一边儿哭一边儿打扫,自己从下午干到晚上,还是没丢了咱们班的流动红旗。”
  “我哭了?” 林念初皱眉问,然后笑道,“肯定是你有良心,回来帮忙了。”
  “嗯。我去开班长会。” 他点头,“回来看见你一个人干活。”
  车在聚味楼跟前停下来,林念初低声说了句多谢,推开车门时候,听见程学文在身后说,“念初,我知道不必须,但是跟小时候一样,如果你需要,做朋友的,随时可以帮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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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网友:321  发表时间:2011-06-17 08:27:14
and this between qin and xie!
第三节
  “你们这同学她姑懂人事儿不懂?”脑外科护士小常把陈曦递过来的‘SEE’巧克力糖,塞进嘴里,却依然压不住满腔的怒火,“本来就是关系人情儿,普外管我们借个床,我们就提供个地儿,她怎么着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叫人叫得比我们自己科的病人还勤。那要真是要紧事儿也就罢了,连床头灯灯泡蹩了也按好几次铃! ”
  “要说她就该住脑科。”陈曦再给她递上一块巧克力,跟着她一起愤慨,脸上却是笑呵呵的,“这分明脑子里的毛病比肚子里大,该好好跟你们科查查!”
  “那倒也是。”小常听着乐了,继续在盒子里挑带椰丝的巧克力,“不过看来他们这脑病还传染性的。你同学她姑父更重!昨儿晚上手术完了,今儿可是头次露了面,我靠,那哪儿是病人家属啊,那纯粹中央首长视察的架势。上来就先不满,说我爱人是胆囊的手术,怎么安排在脑外科啊?这不利于护理不合乎规范啊!妈的,为啥在这儿,您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看李波面儿上懒怠理他,还来劲了,视察一圈儿之后给我们提一张单子的意见,其中一条儿,说我们给病人的点滴没有连接护士台的自动计时器,美国都有!这点非常不科学!真新鲜,我们还希望改进装备呢,那省我们多少事儿,就跟不用花钱似的。”
  “消消气儿。她明后天也就出院了,咱一起结束噩梦。”陈曦搂着小常肩膀道,“你爱吃椰丝的巧克力我宿舍还一整盒儿没动呢,明儿给你拿来。”
  “切,怕长胖就拿你男朋友给你的猪饲料毒害我呀你?” 小常翻了陈曦一眼。
  “人跟人不一样啊。”陈曦笑嘻嘻地道,“你这身材吃大象饲料也不怕,全长该长的地方。不像我,一放纵就走型,真命苦。”
  这马屁拍到了小常心里,她忍不住翘起来嘴角儿,方才从脑外科直冲过来准备找普外的人讲理的冲天的怒气算是消了一大半,“也多亏她就一胆结石。各影人也就这三五天的事儿。”
  “唉,可不么。”陈曦叹了口气,“她住个院,快把萌萌折腾死了。我们本来中午都嫌回去打饭麻烦凑合吃医院食堂。她倒好,明明有病号饭,天天让萌萌回学2食堂给她打小炒,还要汤。住院4天让萌萌来回给她到家取了5回东西。”
  “那是她们家人她活该。我看她家脑病她也传上了点儿,要不又不是亲爹亲妈,干嘛赶着当奴才。整天就是副楚楚可怜的小样儿,事儿还不都她自己找的?”小常酸溜溜地哼了一声,“我瞧她其实长得也一般,尤其身材就是一平板。就内弱者感觉让男的喜欢。”
  陈曦没有接碴却也没有替叶春萌反击,只是心里好笑,怀着刻薄的心思偷偷地瞥了眼小常那跟曲线玲珑的身段儿极端不协调的,肆虐着青春痘的大饼脸,暗自感叹女人的嫉妒实在是无处不在,并且迅速在心里搜索各种蛛丝马迹----对李波有好感的护士不少,她以前倒是不知道还包括小常;再或者,脑外的哪位帅哥在这俩天跟萌萌献殷勤了给叶春萌招怨?
  陈曦心里转着这些心思,脸上却甜蜜蜜地冲小常笑着,咬着耳朵偷偷问她到底木瓜奶管用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喝木瓜奶长大才有这么好身材,俩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一会儿之后,小常算是彻底平了火儿,放弃了跟普外一病区的人好好算账的念头,拿着陈曦塞的巧克力回脑外科去了;陈曦呼了口气,庆幸今天恰好自己值病房班及时拦住了小常,没让她闹到普外的护士台去,否则叶春萌后四个月的日子就真是没法过了。
  陈曦心里暗骂叶春萌的大姑简直就是为了让叶春萌痛苦而存在的。
  自从叶春萌的姑妈折腾进医院,死活不肯信任这方面手术最出色的韦天舒,已经成为大家当作最大笑话的谈资,而每每提起,总是会在‘那个病人’后面跟上,‘叶春萌她们家的’;再后来她认准周明,5000块的红包在手术前死命地塞了一次又一次,大有一副周明不接她不敢上手术台的架势,最终周明接下了,昨儿个手术完才又让叶春萌还给她,叶春萌从周明手里接过信封时候,那张脸尴尬得陈曦都不忍心多看一眼。陈曦不知道叶春萌会不会觉得这是周明故意恶心她,根据叶春萌以往对周明的成见,她九成就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如今却已经失去了痛斥周明的所有立场,陈曦以一贯的小人之心揣测,就单单想骂一个自己不待见的人而没法痛快淋漓的骂,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让人憋屈的事儿,就光这个,就足以让叶春萌郁闷得胸口疼了。
  况且,远不止于此。
  最明白就里的病人其实知道,做手术这事儿,贿赂不贿赂主刀大夫,其实基本对手术质量并没任何影响,不管多少钱的红包,就算大夫真的收了,起到的作用顶多是术后换药,由学生住院医生的级别提升到主刀大夫亲自动手,且多几个笑容;然而跟护士搞好关系却是住院阶段是否舒服的关键,固然想着去给护士送红包的病人几乎没有,但是表示尊重感谢的花篮果篮,对待护士比对待医生还要更热情谦恭的笑容,却是一定需要的。然而,叶春萌的姑姑眼里似乎只有主刀大夫周明一人,李波和刘志光两个直接管她的大夫也还就罢了,对护士,可就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气,比一般人家对待保姆又还多了三分怀疑的目光,短短4天已经让管她的护士怨声载道;只不过她是‘后门’进来的病人,这怨气,也就是都冲着叶春萌而去了。连叶春萌自己掏钱买了两箱水果两个果篮低声下气地送去时候,人家都冷冷地说一句‘不敢’,丢在旁边,碰都不碰。原本护士和实习学生就不是‘一家’,远远没有带教老师和学生,老护士和新护士的那种亲切,如今,叶春萌可就已经是全病区护士最不待见的‘公敌人物’了。
  陈曦满怀着对叶春萌的同情和对她姑姑的愤恨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不,应该说是叫自己的小名儿。她听见之后愣然地站住,没有回头,而是怀疑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想自己是否方才为了对付小常用脑过度如今产生了幻听,然而身后叫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她茫然地回头,看见谢南翔背着她送的深蓝色旅行包笑着冲她走过来,而谢小禾,就在他身后。
  陈曦本能地迎着他跑了几步,俩人双手相握之后不到3秒,心里便狐疑起来,盯着谢南翔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本来不是要暑假回来?你不是在给导师做实验么?”这段时间,陈曦对美好事物的信任度大打折扣,当打破常规的‘惊’从天而降,她绝难相信后面跟着的会是‘喜’ ,而是戒备着打击的突然来临。
  “就一天,明天下午就得回去。”谢南翔笑,“我没跟爸爸妈妈讲,你们千万不要泄密。”
  陈曦更是狐疑,仔细琢磨,今天绝对够不上边儿做他们俩的任何纪念日,再说他俩都没有把某个日子或者某件东西特别当事儿,看成爱情中伟大的标志的习惯,相隔遥远,机票不菲,假期更是有限,陈曦跟谢南翔从来都是非常实际地把每一分钱和每一分钟时间都尽量精打细算地延长每年的相聚,突然间跑回来不给她打招呼,这怎么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谢南翔冲谢小禾笑道,“姐,你确定真让我跟她说啊?”
  谢小禾竟然脸红了一下,低声说道,“不是说好了吗?”说罢,转身就往病房快步走了,陈曦皱眉仔细打量着谢南翔,看他笑得很坦然,并不像家里出了什么急事更不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陈曦看了眼表,“你快说,还5分钟要晚查房了,今天周老师值四线,他经常跟晚查房,我可不敢迟到。”
  “兹事体大。5分钟不够,你查房之后再说。”
  “你确实不是在美国杀人越货了,潜逃回国吧?” 陈曦皱眉瞧着他。
  “那你肯不肯跟我亡命天涯?” 谢南翔依旧笑呵呵的。
  “我是非分明。” 陈曦哼了一声,“决不会像你姐那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怪不得我姐不敢自己跟你讲,”谢南翔叹了口气,“这回你真是旗帜鲜明地愤恨我姐夫啊。”
  “姐夫?!谢南翔你疯了吧?”陈曦听见这俩字儿差点蹦起来给谢南翔一拳,一时间简直忘记了追问谢南翔突然回国的原因,恶狠狠地道,“和着最近脑病流行,您远在美国也给染上了。人家跟老情人儿子都生了,你姐情迷心窍也就罢了,你跟着巴巴上赶地叫什么姐夫?”
  “这不是我说了算啊。” 谢南翔微笑摇头,然后收起笑容,认真地对着陈曦说道
  “我突然回来呢,是因为我姐跟秦牧前天已经领了结婚证,想要明天中午,秦牧的妈妈和弟弟赶过来,还有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算是他们的婚礼。你我,就算她的家人吧。到时我会跟秦牧的妈妈解释,就说我爸妈现在不在北京,而我姐和秦牧,又希望在他手术前把证领了,也图个吉利。等他大好了,再大办就是。”
  “不可能。你开什么玩笑?”陈曦摇头,“决不可能。”
  谢南翔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陈曦仔细地打量着谢南翔的脸,过了好一会儿,逐渐明白他绝对不可能巴巴地从美国跑回来跟自己开这么个一点儿也不有趣的玩笑,她瞪着谢南翔,一动不动,喃喃地说道,“她疯了。你没有阻止还跟着起哄,也是疯了。”
  谢南翔叹了口气,轻轻碰碰陈曦的手,“小曦,我知道你心疼我姐,我也一样。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啊。痛苦快乐,只有她自己感觉最真实。”
  陈曦闭了闭眼,谢南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推推陈曦,“不得了,已经8钟了,你赶快回去查房,不要给你们‘变态’ 老师抓到才好。”
  第十二章 冲动是魔鬼 4
  第四节
  入夜。
  除了手术室门口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着,永远有或多或少的等待的人或站或蹲或坐地盯着那两扇漆了‘肃静’大红字的门,其余的地方,都已经静得只能够听见鼾声和病人梦里的□□。
  楼梯转角处,陈曦趴在齐胸高的窗台上,往窗户上哈气,然后画一个又一个快乐或者忧郁或者滑稽或者悲伤的猪头。谢南翔坐在她身边的地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修他的模拟电路,时而会说一句,
  “小曦帮个忙,帮我记住俩数儿。”
  陈曦不答,却还是从白大衣的口袋里,拿出原子笔,把他说的数,画符似的写在手上,然后,旁边继续画猪头,当她画到手心手背上再也没有地方的时候,突然蹲下来,伸手啪地把他的笔记本合上。
  谢南翔抬起头,陈曦在他跟前席地坐下,盯着他眼睛说,“问你个问题。”
  谢南翔点头。
  “第一个,”陈曦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去包装,在地上蹭了蹭,托在手里,放在谢南翔跟前,“你知道我爱吃巧克力,特别爱吃,目前只有脏了的这一块。不吃我特别痛苦,吃了我很开心,但是你同意不同意我把这块吃了会得病的巧克力吃下去。”
  “看情况。”谢南翔把那块巧克力拿过来,“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块这样的巧克力,你又已经琢磨着吃它琢磨了很久,满脑子里想象的都是它实际上有或者它实际上根本没有的美味,那我想我还是想办法把这点儿脏给弄掉了,给你吃好。要不,你今天没吃上这口巧克力,可能以后吃什么都不香,老想着它。但是你吃到了,也许以后你发现这其实也很普通,而且不幸得了场病,觉得自己真傻;也有可能,你后来吃过好多好东西,但是还是就喜欢这快巧克力的味道,你觉得多亏没有因为那点脏,把它就扔掉了。而且,”谢南翔笑,凑近陈曦,“你会听我的吗?我让你扔掉就扔掉?我让你吃你就吃?在可回忆的过去和可展望的将来,我从来不敢抱这样的奢望啊。”
  陈曦瞪了谢南翔足足一分钟,然后恼火地把那块巧克力抢过来,以一个抛物线丢进不愿处的垃圾桶去,站起身来,抱着胳膊走了几圈又坐下来。
  “如果不仅是拉肚子呢?”陈曦再度盯着谢南翔,“假如是肝炎?你知道会携带一辈子病毒,影响日后一辈子的生活?”
  “没可能知道啊。”谢南翔摊手,“陈医生,你有办法检查那是否带有肝炎或者其他严重病毒?检测出来带有,你确定吃下去就一定感染上?确定感染上,你确定不是能痊愈的那种?”
  “你,”陈曦一时答不上来,再又站起来,在离谢南翔至少有1米远的地方坐下来,冷笑道,“你是男人。大概这种事儿,你们男人就会觉得情有可原。”
  “不要株连啊!这跟我觉得可原不可原一点儿关系都没。”谢南翔挪到她身边,拉住她手,“你想想自打小时候起,我姐什么时候不是认准了的事儿,死也不回头的?”
  陈曦愣住,半晌,叹了口气,把下巴架在膝盖上,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终于把脸埋在膝盖里说道,“还有他这个病!他不是我管床,下周一才有讨论全科病例。可是我听我带教说,周老师甚至特地为这个去了趟老主任家,还找了第二医院他之前的师兄,以及心内科的朋友讨论。不是讨论怎么做,是讨论,” 陈曦咬咬牙,
  “是讨论能不能做!做还有没有意义。我没有自己去问周老师,他从来原则鲜明,我问也不会告诉我。可是……”
  “可是我姐知道啊。”谢南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她告诉我的时候,已经在法律上是秦牧的妻子。只不过那在当时,便连秦牧自己也还并不知道。”
  “秦牧不知道?”陈曦惊得几乎喊出来,遂又慌忙降低声音,“怎么可能?”
  “他们俩个说好1月15号,秦牧的工程一期检验之后就把结婚证领了。但是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好,想要在4,5月份再办婚礼。他俩早将该准备的材料准备齐全在我姐手里,便只等秦牧回来,知会了父母便去领证。只是,”谢南翔停了下来,半晌,苦笑道,“上大学,找工作,一切一切,我姐姐都没用过任何家里的关系,偏没想到,今生第一次走后门,第一次撒谎,是骗她生父生前的老战友,说未婚夫在外地暂时回不来,但是报社要分最后一批福利房子,能不能开个方便就把证给她办了?就这样,一个人拿到了结婚证。”
  陈曦目瞪口呆,脑袋咣当撞在墙上,双手蒙住脸,喃喃地道,“这可不真是疯掉了么?”
  周明的办公室里,铺满一办公桌的片子,血生化检查,手术草图之中,有一张十厘米见方的红色请柬。
  十天前,秦牧问他,大夫,如果我不做手术,靠药,能撑到5月份么?
  手术的话,有可能是2年,5年,甚至更多。他回答。那时候,更糟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2年5年还是更多,都是折磨别人折磨自己。秦牧淡淡地答,但是5个月,够我把工程做完,我第一个自己真正能作主如何去做的工程。
  六天前,更多的结果出来,秦牧和谢小禾一起在他面前,他讲得犹豫,秦牧神情平静,却是在谢小禾急切地紧张地询问时候,他却伸手握着她的手,那神情绝不像谁在听自己恶劣的身体状况,倒是有抱歉,有心疼,有不忍心不舍得。在他们一起走出去时候,周明听见他对她说,“没事,没事。大夫总会把最严重的情况讲了,真的没事。”
  然而下午她赶回去上班,他却自己走进周明的办公室,对他说,签手术同意书的话,不要当着谢小禾的面,如果可以,他现在就签,完全自己来签。
  四天前,一份份结果出来,都比之前预想的更坏,连周明都已经惊讶一个不久前还在工地上的人,怎么可能身体有如此多的问题,而开始怀疑检查是否准确了,而这病人却又再次敲他的门,安静地打量他的神色,然后,笑了,“大夫,比您之前想的糟,是么?”
  周明尚未回答,秦牧便就继续问道,“会多糟呢?手术根本没有意义?”见周明尚在犹豫,他摇头道,“我知道医生会做善意的隐瞒,不过,真的,对我不需要。”
  周明叹了口气,坦白地告诉他,自己也不确定。如今的医学科学发展尚且有限,一切的影像学结果都只是推测,手术究竟会有多大的效果,在打开腹腔之前,都只是医生根据那些结果和自己的经验,作出一个大致的判断,并不精确。
  “我明白了。以您现在的判断,”秦牧微笑,“后面大概就是一场赌博。”
  “病人自己的信心也很重要。” 周明诚恳地说,“求生的愿望。”
  秦牧的神情有些茫然,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两天前,他把所有跟同行和前辈请教,研究的结果跟他谈,他并无隐瞒地告诉他,大家意见并不相同,手术,只能说是尝试,但是有成功的可能;如果成功,有可能是2年,5年,但是如果失败,后面,他也许是躺在病床上过几个月,并不在有机会,回去完成他的工程。
  他需要将所有的可能告诉病人,病人有他选择的权力。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秦牧答得很坚决,他选择手术,只是再次要手术同意书,他说,他自己签字。
  晚上,他值班的时候,谢小禾站在他门口,他一直在查资料,在发现她之前,都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他招呼她进来,她走得很慢,终于走到他跟前,她把那张红色的请柬放在他办公桌上。
  周明吓了一跳,然在他说话之前,她微微地笑了,有些幸福,有些羞涩,也有更多的茫然。“周大夫,我没指望您去。您很忙。不过,也只是一顿饭而已。我们都很感谢您。非常感谢。”
  谢小禾轻轻躬身,给他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周明突然叫住她,拿着那张请柬,对她说道,“病人的信心和求生的愿望,也并不是全部。我必须跟你说……”
  “多一点儿,总比少一点儿好吧。”她低声说,“我这两天忽然理解了有人去买别人认为一看就能看出是骗子的手段的偏方,而有些人,求神拜佛,画符驱魔。”
  周明把那张请柬放到一边,再度埋头到那摊满了一办公桌的资料中去。
  单人病房里,谢小禾靠墙坐着,秦牧已经睡着了,轻轻地抓着她的手。她弯下身子,将头和他靠在一起。
  枕头下面,是两份红色的结婚证书。
  她递给他的时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很害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痛苦,无奈和负担,虽然,当她凭着一股蛮勇做这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事时候,很明白地想给他一个牵挂一个负担。然而到了此时,她却这么害怕。
  “我也不算没征得你同意。”她低头勉强地笑着,“你虽然当时不在,所有的资料都在我手里,连照片都已经照了。你若告我,我也可以耍赖。”
  他没说话,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吻下去,一个很深长的吻。
  我爱你。
  谢小禾听见了这三个字。眼泪漫出来。
  我爱你。
  他说的是爱,不是谢谢,不是抱歉。
[2楼] 网友:321  发表时间:2011-06-17 08:29:24
谢小禾终于把第二天要发的稿子审完改好时候,才发现这一层办公室都已经空了,已经是晚上8点半,她拍了下脑袋,抓过电话来拨了秦牧的号码之后把电话夹在脖子下面,双手飞速地收拾桌面的东西,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对着话筒重重吻了一下
  “我完事了。哎本来可以早一点,编完稿子就想跑,不过想想这些天心里不踏实,别出岔子,就比平时还多审了一遍,还真挑出了错来,可是就耗到这会儿了。我马上过去啊。你晚饭吃得什么?吃得好不好?有没有肚子疼恶心不舒服?……”她说着,已经把稿子照片分门别类放好,把钱包钥匙手机扫进包里,一手抓了大衣围巾帽子手套往外跑,原本她仇恨自己个子矮,从一上大学就开始穿至少7公分的高跟鞋,这几天却开始穿平底鞋上班,跑起来简直如飞。
  冲出办公楼,发现路上还堵得死死的,目所能及的计程车没有一个亮了空车牌子,谢小禾把帽子手套统统塞到包里,大衣夹在腋下,连跑带走地想干脆跑过堵车地带,正跑着,呼机响,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呼机,居然是总编大人,她不敢怠慢,赶紧回电,那边总编大人得意地向她通报的消息,却几乎让她哭出来。
  总编说,通过几次中层会议上的权衡,比较,当然是自己对她的大力推荐为她争取,马上到来的两会采访任务,由她主要负责。恰逢最近推行采,编一体,这对于像她这样的年轻同志,是巨大的肯定,信任,器重,考验,一定要好好准备,严肃对待,从现在开始就进入状态,把握住这个机会,……
  谢小禾绝望地听着,着实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主编大人的话,并且给他兜头泼上一桶冰水,脑子却飞转,想着有怎样的可能,能够委婉地谦逊地向主编表达自己实在不够格承担这么重大的政治任务,当然,如果上面发现她实在不能担当重任而主动将她调到其他不重要的任务上去,就更好了。
  采访两会,是社里的重大政治任务之一,早在一个多月前上面就已经为年轻一批里面到底派谁去而讨论了很久,下面也是议论纷纷。这并不仅仅是个重要选题,中间意味深长的东西实在很多,尤其是机会二字。那时候总编和采访组主任都曾经语重心长地跟谢小禾谈过话,她根红苗正,工作成绩在年轻人中出类拔萃,是很好的人选,希望她继续努力,把握这个机会;谢小禾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答应了,不敢怠慢,只是全没想到还是辜负了上级器重,原因却是‘过于认真’。
  娄子出在她手头的关于中国医疗问题的专题上面 。
  当时她正正因为‘城市医生下乡去’的题目采访了医科大学第二医院的行政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以及去年带队下乡的内科副主任,稿子本都写好了,照片也□了,主任非常满意,夸她做得漂亮,偏偏要交稿时候跟陈曦吃了顿饭,她说起这个专题,正表达着对白衣天使的崇敬赞美,陈曦却不以为然,一边西里呼噜地喝汤一边说,“这种10几20天的下乡根本没有宣传的那么大作用。赶上务实的领导带队还好,赶上有的人,敲锣打鼓下乡去,去了开会开上两天,联欢联上两天,欢送欢上一天,干不了几天正经事,经常还就把地方医院的日常诊疗程序给打乱了呢。”
  谢小禾被她否定了几日来热情洋溢的工作,心里很不痛快,颇觉得陈曦这是一如既往地不爱从正面效果看问题,存心找茬挑刺---而找茬挑刺的原因基本上就是喜欢抬杠。只是陈曦可以为了抬杠而随便说说,谢小禾却一贯追根求底,虽然她的追根求底之后再把一切调查结果摆给陈曦的时候,她10成是根本混不认账,压根‘忘记’自己到底说过什么,把谢小禾气得半死,可是下一次,她还是会继续追根求底。----尤其,这次涉及工作。
  于是,谢小禾推迟交稿日期,花了三天功夫重新采访不同系统医院的领队和下乡的其他医生,甚至花了一天时间,找到当年同学,让这位同学帮她联系上一位在山西县城医院的副院长,专门调查城市医生下乡去时候,日程安排,日门诊量,手术量,平均门诊量;平时医院的门诊量,手术量……谢小禾发现陈曦所说的,这次不全是抬杠,于是在述职时候,谢小禾本着客观公正,严肃认真的态度,在肯定了下乡医疗的意义之后,开始一一列举现在存在的问题,甚至在有些地方,这些问题已经完全消减了积极意义;谢小禾说的时候没有注意观察上司的神情,花了这许多功夫的课题,做了这许多的深入调查研究,发现了一个政策的问题或者说隐患所在,这不正是她工作的意义么?她侃侃而谈,甚至从医疗的下乡谈到了教师下乡,尤其是学生下乡支援教育,也存在着类似‘轰轰烈烈,鼓舞人心,效果甚微’的问题,如何让下乡变得更能起到实际作用,减少务虚浮夸,不强调有‘多少人,多少团队下去了’而注重‘解决了多少基层上的具体问题’……
  她终于说完之后,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却猛然发现,一向视自己为自己人的采访主任尴尬苦笑,采访二组三组组长一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她怔了一怔,突然明白自己又‘热情冲头’地‘蛮干’了。谢小禾也并非第一天进社,也不是真不了解他们社在全国的新闻行业的定位与影响,所有的规则,并非不知晓,只是……只是又‘犯晕’了。
  那个专题的报道,依旧以她最初的稿子见报,后面的所有数据和调查,都是陈列在她书桌边资料柜的一摞再也不会翻起的‘辅助资料’,多日的投入,辛苦,所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议论。
  这事儿小禾办的是太二百五了,这傻孩子又犯傻。
  她以为自己发现了中国政策的症结所在呢?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就她眼睛明亮?
  也就是她,根红苗正后台硬,换别人不早给踢出去了?这年头犯傻都得有犯傻的资本嘛。
  谢小禾多多少少地听见了,也并不太以为意,犯傻便犯傻,横竖自己该做的做了,该说的说了,落得心里踏实清静,至于因此,被默认取消了去采访两会的资格,人选换成了采访二组‘缺乏冲劲’但是‘稳重踏实’的小琦,谢小禾开始是略微失落了一下,及到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情一件件出来,她倒是庆幸因祸得福了。如今,她恨不能被贬到最冷清的编室,10天半月见不到上层领导的面领不到采访任务,3年5年没有升职加薪希望的板凳版面去。但只能多陪秦牧一点,能有点时间自己买了材料煮粥煲汤给他吃,就比什么都好。
  谢小禾万万没想到采访两会这个重要机会,又会回来;世事难料,原来不仅煮熟的鸭子可以飞,这已经飞了的鸭子,却也还可以再冲回汤锅里来,只是,如今她却委实消受不了这只鸭子了。
  谢小禾郁闷地琢磨着把这只重新飞回自己面前的肥鸭再度放飞的法子,终于已经跑过了堵车地带,抢在个几乎跟她同时向计程车招手的胖男人跟前拉开了车门,计程车司机问过了方向,理解地说,原来是去医院,怪不得姑娘这么着急;咳,姑娘,其实我故意停的离您近了点儿,虽然我觉得是他先招手;我想着他那么一大胖子,多站站多走走也好,又省钱,又减肥,姑娘你……
  计程车司机一路啰嗦着,谢小禾全没听进耳朵,只礼貌地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看着路边的羊肉串摊子,没想到自己从中午就赶工没有吃饭,却想起来秦牧原本也是爱吃羊肉串和手抓羊肉,却是在俩人认识不久时候因为吃了半串肉串之后肚子痛得几乎晕了过去,她是吓坏了,只不过自己从小到大就是健康宝宝,最大的病痛是曾经智齿发炎,完全对‘看病’这件事没有概念;他说老毛病没什么,以后一定不能嘴馋,吃了止痛片之后似乎也就一切如常,照样熬夜画了一夜的图,她便就也暂且放下了心。这时谢小禾想起来恨不能拿个锤子猛砸自己脑袋,蠢,真是蠢透了,怎么能就信他的‘没什么’?怎么就不逼着他当时好好检查?假如当时查了呢?假如……谢小禾对自己摇摇头,不要想‘如果’,这是这些天来她和他反复对对方和对自己说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发生,只有现在,只有以后,没有以前的‘如果’。
  到了医院已经9点多钟,谢小禾在门口小卖部买了个肉松面包,穿过医院前院的工夫已经啃完,正把塑料袋丢进楼门口的垃圾筐的当儿,听见有人叫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她叫,“小禾。”
  她定定地站住,心跳仿佛突然间停止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胸口如同被块大石头拍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小禾,我等了你一阵了。”许菲走到她跟前来,把手里的烟掐了,丢进垃圾桶去。
  谢小禾觉得小腿不争气地抖起来,连带着全身,她很努力地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叫一声‘许姐’,然后说,我赶时间,他在等我,就此把她落在身后;第一次见她时候,许菲简直是她心里完美女人的典范,万式企业几人之下,几千人之上的财务副总监,美丽,耀目,却又丝毫不嚣张,那么优雅,那么随和,当她客气地叫了一声‘许总’的时候,她笑了,“你又不是我们公司员工。跟我小妹妹也差不多大小,叫我许姐好了。”那天许菲有一半的时间再跟她聊天,更多地是微笑地瞧着她叽里呱啦地说,她一如既往地在觉得亲切喜欢的人面前毫无遮掩,脑子短路,对着第一面见到,且是秦牧上司的许菲,居然说起来第一次见到秦牧的时候。
  她喜欢许菲,后来偶尔听见别人议论,说她能够坐在那个位置,并不单纯靠的能力,其实是老总的外房;她听了很愤慨,很觉得那些人真是无聊,跟秦牧感慨这个世界女人当真不容易,事业作得出色了,人又美丽,便多了这么多毫无根据得无聊猜测;秦牧什么都没说,继续改他的图,她总结性地发言,那些往人家身上泼脏水的,简直不是感情生活不如意的妒妇,就是事业没前途的老年猥琐男。秦牧把图纸放下,拿过个苹果削了皮,一块块地切下来喂到她嘴里,才算是结束了她的愤慨。
  谢小禾终于抬起头,面前的许菲头发有些零乱,大概因为是天色晚了,并没有化妆,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憔悴;不知道她在这里抽了多少支烟,一身浓烈的烟味,呛得谢小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她想无所谓地叫许姐,然而出口的却是,“你该还在给孩子喂奶吧?哺乳时候,怎么抽这么多烟?”
  无法伪装,无法隐瞒,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她想装作一切不知,否认伤害,却没有这个能力。
  许菲闭了闭眼睛,“他还是跟你说了。怪不得,怪不得不肯接受我安排找更好的专家转院看病。”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 谢小禾猛地抬头,忍不住地手指都在颤抖,“不用你费心。”
  “小禾,你别意气用事。他不爱惜自己身体,你是他妻子,也不在乎?他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没有人想跟你抢夺。”
  “什么叫抢夺?没有人抢夺,对,”谢小禾此时仿佛所有的汗毛孔都炸了起来,“我不在乎抢,我抢不过,自然就走,明明白白地,可是,为什么偷呢?而且,明明是你但凡想要,就能拿走的,你偏不要,别人要了,别人当作宝贝了,你就要来偷,为什么?”
  “他什么都跟你讲了呵?”许菲的脸颊抽动几下,从兜里又掏出烟来,“包括我……”
  “除了你偷了我的之外,”谢小禾打断她,“我对你究竟还偷了谁的毫无兴趣,没兴趣听,也没兴趣传播。”
  许菲点燃香烟,吸了几口,半闭着眼睛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你不懂,你这样含着银勺出生的幸福的小姑娘,永远也不会懂。我只想跟你说,我,也不只是我,我们集团,愿意尽一切努力给他找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大夫,一定要治好他。这里的医生没有把握,我们去找有把握的医生。”
  “有把握的医生?”谢小禾神情惨淡,“你觉得我们没有努力,没有去找,去查?许总,你放心,我便算再恨你,也不会在这事上跟你赌气,你若真能找来一定治好他病的药,医生,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可惜不行。我都不知道已经跟大夫讨论过多少次,其他能找到的专家的意见,也是一致。他现在身体这样虚弱,再多做周折,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就那么相信他的主治医生的话?我告诉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利益,”许菲烦躁地又把烟掐了,“为了金钱,前途,名誉,面子,为了这些,决策者可以拿小民的一生积蓄赌博,警察局长可以拿下属的生命赌博,大夫可以拿病人的健康赌博,人都是如此。”
  “你有不信错了的时候么?”谢小禾突然问道,“我有信错了的时候。比如对你。但是你有没有不信错了的时候?有没有为‘不信’付出代价的时候?比如,对他?”
  “什么?”
  “我信任很多人。包括周大夫。我信他不会为了前途面子拿病人的生命赌博。任何一个病人,他都不会。即便有这样的大夫,他也不是。我选择信任,你选择不信,但是现在,我是秦牧的妻子,这决定权,只能在我。或者,许总,”谢小禾定定地瞧着她,“你能为了你的不信,为了他,跟我争夺这个选择权?你去昭告天下,他是你儿子的父亲吗?”
  第十三章 什么能创造奇迹 3
  第三节
  秦牧的手术,被安排在两会召开的这一天。
  前一天晚上,秦牧终于在深夜完成了正在进行的工程所用设计方案的最后一个标注解释,护士曾经在9点多钟就进来要求他静卧休息,保持良好的术前状态,让他什么都等手术后恢复了再说;谢小禾微笑摇头,“由他吧。不做完,他心里踏实不了。”
  她坐在他床边,随手翻着一本漫画书,那本漫画书叫麦兜的故事,一只贪吃的,傻呼呼的,呆头呆脑的,经常很执拗的小猪。
  秦牧曾经说,她很有那只小猪的习性,他经常突然就怔怔地瞧着她,捧起她的脸,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地叫,小猪头,小猪头。她不满地推开他嚷嚷,我唯一仅有可以往美女的标准靠的就是瓜子脸了,你还咒我要变成猪头!就算已经有了主,人家也不要变成猪头!
  他听着笑,却还是喜欢叫她,小猪头,小猪头。
  后来她便买回了整套麦兜的故事,却一直并没空翻开,直到现在。
  麦兜头脑简单,麦兜愿望执着,麦兜喜欢吃火锅,鱼丸粗面,麦兜想去马尔代夫。
  麦兜并不知道马尔代夫是什么样子,麦兜只是想象着,碧海蓝天,椰林树影,水清沙白,马尔代夫是麦兜的梦想。
  麦太太根本没有能力带麦兜去马尔代夫,但是却不忍心告诉它,我们没法去,于是为了让它‘实现’ 这个梦想,费尽心力地撒了个谎,麦兜在香港的山顶玩了一天,以为自己到过了马尔代夫,晚上,甜美地睡着了。
  那本书说,如果天下有一个可以让人原谅的谎言,那么我们想,就是麦太太的这个谎言了。
  谎言可以被原谅么?
  从小到大,家教正统严格的谢小禾都知道,撒谎,是最不可被原谅的恶习。撒谎,绝对绝对绝对,是错的。无论任何理由。谢小禾还可以给人滔滔不绝地讲上很多很多实际的例子,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一千个谎言去遮掩,任何的客观,都不是撒谎的理由。
  但是麦兜的故事只是一本漫画书。这本漫画书跟谢小禾从小看的黑猫警长,马兰花,葫芦娃不一样,没有正义战胜邪恶,真理压倒谎言的思想品德教育,甚至没有花仙子,聪明的一休那样的动画片里,乐于助人,以爱和聪明才智来创造奇迹的故事;这里没有那么深刻的寓意,只是一只傻小猪,它太想去马尔代夫了,于是,为了疼它爱它,它妈妈撒了谎。
  为了爱撒谎。
  这爱可能很愚昧,这爱可能误导了麦兜,这爱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这爱撒的谎,一样,可能需要100个谎言来掩盖,这爱可能让麦兜发现真相的时候更加失落,更加伤心,更加……
  但是麦太太该怎么做呢?
  其实她可以跟麦兜讲道理的,给它讲妈妈没有那么多钱,讲妈妈一个人养你很辛苦,讲小孩子要实际,不要好高务远,你连香港的海边也还没玩过,怎么就听风就是雨地想去马尔代夫呢?
  很多聪明正确的妈妈一定不会像麦太太那么做。也许她们还会就此教育孩子面对实际,也许……也许,也许麦太太就是个愚蠢的傻女人,想出了愚蠢的傻办法;也许因为麦太太是个单身妈妈,她很想爱,不会爱,也许,也许只是麦兜实在比其他的孩子,都更天真太多了,也许,是因为麦妈妈永远不忍心打破麦兜心里的世界,告诉他实际世界的样子,所以,它是这样的麦兜。
  麦兜会长大的,麦兜总是会知道,他那一次去的不是马尔代夫,麦兜会对现实的世界失望么?对现实的世界有些失望的麦兜,会不会记恨那个因为爱所撒的谎呢?
  秦牧总是说,她是傻丫头,小傻妞。他说他终于遇见了一个跟他从前一样的人,一个傻丫头,有着对未来的天真到傻的梦想和信任。他说他想要让她永远信任,永远带着这样的梦想,要让她,梦想成真。他说他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做个一辈子能生活在童话里面的姑娘,不管外面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梦想。他有着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梦想啊。
  陈曦恼火地说她坏了脑袋,所有的理智清醒原则都丢掉了,这是为了爱昏了头脑,这简直是被秦牧下了魔咒。陈曦说,你一定会后悔,这只是一时糊涂,过了这段时间,恐怕你会买上几吨豆腐去撞,恐怕你会恨不能生命里空白了这段日子。
  他不是坏人。陈曦忿忿地说,或者他真的是想谁也不伤。但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脾气,这样的想负责任而又负不了责,才他妈的是吨级炸药,杀伤力横扫一片,伤的,偏就是爱他的人。
  你根本就该躲得远远的,已经被炸伤,总不要被连环雷炸死吧?
  陈曦说了很久,说了很多,她却只是低头听着,没有说话。
  她想,其实秦牧才是那个执着的傻孩子。他很傻地爱着阿一古力,那许多年,执着而傻呼呼地爱着,因为爱,她在他心里永远无辜,永远软弱,永远无奈,永远是被伤害的那个,虽然他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天真地以为,还可以再帮她,爱护她,保护她,告诉她这世界没有那么坏,她有了她的世界,他却还是想给她创造一个世界出来,直到她太明白地告诉他,你没有能力创造我想要的世界,然后就走出了他给自己和她构筑的童话。
  然而,他却依然执着着那个梦想。
  直到碰见她。
  他的心里,她永远是个又傻又小的小孩。一个不可以被伤害,不可以面对真实的傻小孩。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
  谢小禾合上手里的漫画书,回过头时,秦牧恰好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文件标注,瞧着她。
  谢小禾把他面前的文件,图纸,电脑统统搬开,整齐地分门别类放好,靠着他坐下来,搂着他腰,把下巴架在他肩膀上,低声说,“累了吧?平躺着不舒服的话,靠着我睡一会儿。”
  秦牧抓着她的手,并没有说话,手却在轻轻颤抖。
  “小禾。” 他低声地叫了一声,眼神里,有着一份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恐惧。
  谢小禾把脸贴着他的脸,柔声说道,“你放心。”
  “什么?”
  “放心我。” 她跟他靠得更紧些,“你心疼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她又小又傻又脆弱。你总想什么都承担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让她知道。纵使瞒不到永远,也是傻开心一天比担心一天好。”
  秦牧猛地转过头,谢小禾的眼圈红了,“你才是傻瓜。你以为你自己签了所有的文件,我就不知道这个手术有多么希望渺茫?我就不知道,你坚决要做,其实不过是不忍心,不给我最后的希望吗?”
  她搂住他的脖子,脸上已经全是眼泪,却微笑着,“你才是傻瓜呢。可是,可是被你这么傻地当个小傻瓜来照顾疼爱,我真开心。我曾经最最恐惧的,就是你并没有真的爱过我。可是,我想,不爱的话,没有人会把别人,当成个需要哄需要宠需要担心需要照顾的傻瓜。”
  秦牧瞧着她,缓缓地把头埋在她胸前,谢小禾揉着他的头发,抚摸着他的肩背,低声说,
  “麦兜的故事,你并没有都看全吧?你闭上眼睛,我给你讲麦兜的故事。其实,那只小猪它会长大,她会慢慢地了解身边的世界,她会变高,会学会很多东西,会赚钱,会知道,世界并非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可是,也并没有那么糟糕。麦兜还是想去马尔代夫,她知道那个地方确实存在,但是一个人去,真是太孤单了。长大了的麦兜遇见了另外一个小猪,另外一个想去马尔代夫的小猪。他们俩个一起给别人努力干活,努力赚钱,攒够了盘缠,学会了看地图,于是,终于到了那个梦想的地方。麦兜发现,这个地方,虽然很远,虽然付出了他们全部的积蓄,虽然他们还曾经为了怎么来,来到哪个岛吵过架,但是,这里真美啊。这是个比她的梦想还要美丽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可以在那儿待多久,但是,每一天都是那么美丽的。”
  秦牧微笑地听着,睡得很安稳,一直到进手术室之前,他都拉着她的手,送他去手术室的护士后来议论,真是奇怪,人家连做阑尾手术之前都担心得要命,这人的手术这么凶险,怎么这样想得开呢?
  再后来,护士又说,也可能他自己也知道没有希望了,才会那么安静吧?
[3楼] 网友:123  发表时间:2011-06-17 09:52:36
这些东西很感人,胖子那段我没看过。真感人,镜像姐姐,你所有的都留了原版呀?
[4楼] 网友:321  发表时间:2011-06-17 10:23:29
没有没有,是在网上一个人的博客里搜来的。
不过这次打算存了!
[5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1-06-17 12:08:26
omg
我自己都忘记写过程胖子那段了
也,好言情呀
[6楼] 网友:我猫着  发表时间:2011-06-17 12:36:30
我同意。我买了纸板书,发现程大夫车上坐着林大夫,林大夫睡着了,他觉得坚持固然很苦,但是自有乐趣那段,还有他给婴儿床折角那段,都没了。我们胖子本来就够惨了,你还减戏份~!!!
还有林大夫照顾小白菜,跟保姆发生冲突,闺蜜跟她打电话那段。还有好多好多。。。。
[7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1-06-17 12:43:04
你查百度消息查百度消息啊啊啊
[8楼] 网友:小小  发表时间:2011-06-17 14:14:31
秦牧是zhuzhu小说中最贵气,最梦幻的男住角了
求原版中关于他和小禾的所有桥段
千盏灯本来想看他的,结果大部分都到周老师那里去了,而且秦牧还被大多数粉丝唾弃
文章早早结束了,哭
  • 评论文章:到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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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章作者:zhuzhu6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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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时间:2011-06-17 08: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