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已惘然

九天玄女和东华帝君的这一段感情，算得上是文中最受注目的爱情。
东华帝君倪君明，高傲偏激冷漠，同时又痴情若许，一如他俊秀面容上那漆黑血红的两个洞，触目惊心，可怕，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震撼。
你既无心我便休，说得轻易，人的心若是能这样收放自如，那也称不上什么真情。只是东华帝君却也不是一般世俗男子会纠缠不休，只不过是，你既无心，我便无求。
明知求不得，却断不掉痴恋，既然如此，那就恋吧，只要不失了气度风骨，谁又能说什么？
谁也说不得什么，哪怕玄女知道自己成了鸿钧试探帝君的一颗棋子而遭杀身之祸，也说不出什么来。害她的人，毕竟不是他啊。
他是真的，不想她死。
三十三重天上那双血红的眸子，那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东华帝君，是想要生死相随吧，无论如何，救不回她，也要呆在有她的地方——所有的痴情爱恋，就此告一段落。
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只是一场求不得的单恋。
可是谁的心不是肉做的？
我始终不觉得玄女爱上了帝君，可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做神仙就是这点不好，爱不爱的连猜测的机会都没有，有什么怀疑，一上三生殿看一眼就都清楚了。玄女和帝君都明明白白，这是倪君明一个的多情。
可是玄女在山河社稷图里也说了，纵使你不爱那个人，但知道那个人爱着你，你还是会忍不住有愧疚。
东华帝君对她的真情，即使她原来对他误解重重，她也不是全无感动的，更何况，如今她已想明白了某些关节，而那人为她完纳誓言，更为她纵身一跳——玄女本来就是个慈悲的神仙，怎会毫无触动。
但那，是爱吗？
千年之后，风华绝代的九天玄女重临人间，满天神仙却有大半不识……这个世界已经改变得太剧烈，面目全非，无法相认。以至于三界之中，九天玄女的归处，竟只剩了那人的蓬莱。
东华帝君，竟成了九天玄女与这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似乎有些可笑，只是在笑意中，又缓缓渗出丝丝的酸意来。
但这，是爱吗？
大概谁也说不清。
九天玄女遥望天际，心中莫名怅惘——是的，怅惘，或许这才是对胸中那股难以言说的情感最适合的命名，那人已经逝去，三生殿内红线已断，无论是不是爱，她再也得不到答案。
那个人，已经死了啊。
我始终觉得，如果此刻帝君重生，来到玄女面前，玄女依然不会接受他，他们会是好友，或者说是蒲松龄说的“腻友”，但不会是爱人。
可那个人，已经死了啊。
不是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是当某个人已经永远逝去，当某个人爱你至深的人已经永远离去，当某个成为你与这世界少数联系的人永远绝去……有些感受，即便不是爱，也不再能说得清，道得明。
爱，或不爱？
那个人，已经三界不存了。
曾经，那是他一个人的求不得的感情；现今，那是她一个人的求不得的答案。
三界之事，有时就是如此无奈苍凉。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