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老实人，但玛丽苏》

陈行谨走进来时，许琉灰正拿起剪刀，左手妥帖地扶着花枝，开始慢慢修剪着。一束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看着恬淡祥和得紧，一副浑然不知有客到的模样。
这是在教会的侧厅，墙上彩绘着圣济神像和闻名于世的神迹故事，耳边传来教会清晨的钟声和隐约的教众诵经声，陈行谨站在侧厅中央，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笑。
许琉灰像是才注意到有人在一样望过去，但表情却并不惊讶，面带微笑道：“抱歉，我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你已经到了。”他眼光一转，看着教会人员端来了早餐轻放到一旁的桌上，并向他行礼后退出。
“留下来一起用早点。这是我刚刚做好的。她喜欢吃，”许琉灰想起陈之微吃东西的样子，笑出了声，“每次都要吃好多。”
陈行谨也笑了，眼角的泪痣跳了跳，他走到桌旁，仔细看了看每道菜，道：“看着确实不错呢。”然后转头走到另一旁坐下，姿态随意，口吻略带些责怪道：“她总是挑食，菜糊多放些盐都要闹腾好久。”
许琉灰头转回过去，低眉看着花枝，嘴角却降了下来，但仍然温雅，“小孩子应该吃有营养的食物，身体才能健康，她如今，有些瘦弱。”
“现在已经养得不错了，小时候总生病，既要挣钱给她看病，又要应付她耍性子，总是折磨人！”说着抱怨的话，陈行谨却笑得开怀。
许琉灰没有回答，一时间周遭安静得过分。陈行谨喝着教众端来的茶水，泰然自若。
许琉灰放下剪刀，转了转花盆的位子，仔细调整角度，花盆像是有些重，挪动间衬衣一些松散，露出一些红印，他没注意，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拿上剪刀重新开始修剪，嘴角重新提了起来，但目光还是落在面前的花枝上——
“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谢谢你把她带得这么好”，抬头望向陈行谨，道：“但她长大了，你不该管她太严，到了某些时候，你该学会放手。也不该再给她吃那些东西，她昨天到的时候不舒服，很让人心疼。我给她准备了牛奶和餐食，她昨晚休息得很好。”
陈行谨早就放下了茶盏，黑发落在黑色风衣上，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眼尤其黑亮，慢慢地泄出阴郁，道：“许老师对家庭的理解如此深刻，令堂令慈的教育一定很费心吧？”
“我不曾教导过你，不算是你的老师。”
“我是陈之微的哥哥，监护人跟着学生称呼一声老师也不行？”
“……”
空气开始凝固，许琉灰剪到一半卸了力，一小节花枝半落不落地挂着。呼吸间，他使上力，花枝落下，“她会起得比较迟。饭菜该凉了，等她起来再热热吃吧”，他需要一枝树枝撑一下花型，挑选一阵后附身向前拿去，“她有些累，也很想念我，你不该总是捆着她，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安德森和江家的订婚礼上，要塞处停了几支机艇队？”
“枪和匕首，她选了枪。”
“唔，”陈行谨笑了一声，“真的，你确定？她选了亚连，选了季时川，甚至选了你弟弟，哦对了，也是侄子”，又笑了一声，“她选过你吗？”
“……”
“她也没选你！”
“那又怎样？我是她哥。”
许琉灰顿了顿，像是有些热，放下剪刀，双手往下扶了下衣襟，语气刻薄起来，“对啊，你是她哥，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我没想到，许老师居然还忌讳这种事情？”
“那又怎样？她永远都会忌讳。”
陈行谨没有说话，手抚上茶盏，眉目低垂。许琉灰拿起剪刀，他面前的作品雅致起来。
“许老师年纪大了，做事很力不从心吧，一个废物都能分你的权。”
“听说你和检察官03以前是好朋友，为什么现在不是了？是因为当时的诉讼翼世赢了摩甘比吗？你做事很不干净，他居然活到了现在。”
“……”
“许老师，早饭就不吃了，待会儿我直接接陈之微回家。她昨晚发消息让我今早早点来接，要辜负这一片好意了。”
“……”，花枝快被修剪得当，只有些微细节需要调整，但剪刀却停在主枝旁，一动不动。
门外传来响动。
陈之微推开门，看到跪坐在主位台阶上的许琉灰，和坐在五米开外的陈行谨，没人出声，她脸颊紧了又松，硬着头皮走进去。
她刚洗了澡出来，还有些水汽，站到陈行谨旁边，低着头道：“老师，哥哥来接我了。”
陈行谨也站了起来，笑着牵住她的手，像小时候接她放学那样说道：“哥哥接你回家，快和老师说再见。”
陈之微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索性不管了，顺着他的话说道：“老师再见！”另外一只手还挥了一下。
两人走出大门，陈行谨嗤笑一声，“那根看起来很贵的花就这样被剪断了，气得不轻啊老东西”。转头看向陈之微，“就那么着急，头发不吹干就出来。这么怕昨天干嘛跑到这里来？自作自受！”
“要你管？！”陈之微脱口而出。
陈行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要我管干嘛大晚上发消息让我捞你？陈之微你翅膀赢了是不是？”
陈之微使劲往回扯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往陈行谨身上拍去，道：“信息安全的的权限交接很重要，需要面谈。”
“面谈？谈到你看起来都要肾亏了？”
陈之微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别烦我！这里没你事了，我先走了。”
“走去哪里？大早上的，回家先把早饭吃了！”
陈之微一脸不可置信，“大哥，拜托，你昨天做的那个玩意儿好险没吃死我！你做个人吧，我还不想英年早逝”，脚下溜得更快了。
陈行谨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把她拖回来，塞进车里。然后自己坐进去锁住车门，转身用两只手夹着她的脸揉搓了几下，“你给我老实待着，哪儿也别想去！”
陈之微双眼愤怒地睁大，使劲把他的手拍下来，脸颊通红，像一头小牛崽子一样撞向他，“你去死吧！”
陈行谨一把接住她，冲势很大，两条细狗一下子陷进了座椅深处。陈行谨一边咳着一边搂着她坐正，手上也不饶人，又使劲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陈之微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咬牙切齿，“贱！人！我要杀了你！！”
陈行谨固定住她，得意地笑出声来。随即感到她气得更厉害，剧烈挣扎起来，头不停地往他身撞。于是更用力地抱住，手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头靠在她的头上，语带笑意——
“好了，乖乖的，回家给你过生日去好不好？别不识好歹了。”
怀里的人像是累了，动作缓了下来，喘着粗气道：“我不吃狗做的东西！”
“厨师做。”
终于消停了，——然后他就知道他想多了。忍着腰上被掐的痛，他往司机的方向道：
“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