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声机里的黑白影像

读完《浮声记》，心头积聚了许多东西，半个世纪的颠沛流离，半个世纪的爱恨情仇，半个世纪的浮光掠影，就像古老留声机指针下的唱片，蒙着细细的雾霭，在慵懒与无奈中慢慢演绎出来。
我不懂京剧。评剧、豫剧、越剧、黄梅戏，唯独不懂京剧。那样浓重的油彩覆盖的，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深邃与活力；那样激烈的鼓点传达的，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厚重与壮烈；那样优美的身段挥洒的，是我所不能看透的爱恨与情仇。三五步如何走遍天下，七八人何以百万雄师。那尺方戏台上演绎的，分明是华夏数千年历史的浓缩和升华。这样的艺术，我不敢懂。
但是《浮声记》，我却努力在读，在懂。它描述的何止是主角们的爱恨纠葛，它所记录的，又何止是半个世纪的时光荏苒。
这是一篇好文，好到用任何的语言来描述来表达都像是一种亵渎。对，亵渎，这种心灵的震撼与触动是深深地根植在灵魂中了，言语承受不了那份厚重。它所散发的致命吸引，像罂粟，像酴醾，那样的浓烈如火，妩媚似水，厚重如土，婉约如木，锐利如金，合着铿锵的韵调，活泼泼轻灵灵的扑面而来，在击中你的瞬间变得沉重而苦涩。让你所有的感官，触觉、嗅觉、味觉、视觉、听觉，在季度的喧哗旖旎金碧辉煌后倏忽沉寂、苦涩、淡褪、消逝。身体重了，无法移动，心却空了，无法思考。
读《浮声记》，用的不止是眼睛，还有耳朵，还有唇舌。打开眼睛，打开耳朵，你会发现，文章是活的，所有的人，沈绍，赵夜白，谢家声，阿飞，柴幼青，苏千袖，钟秀林，楚碧君，甚至沈昭，甚至藤原，甚至少白，一个个都在你身边活了过来，每个人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生动，都有自己的爱和恨，也都有自己的家国大义。那么近，那么真，伸手就可以触摸的，还带着暖暖的体温。他们就在我们眼前，就在我们耳边，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拆不断，解不开，扯不下，顿不脱的故事，闹剧一样，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却又如此的真实而自然，本该如此。遇到一个人，分掉一分灵魂，然后再有别人分给自己灵魂，纠纠缠缠，纷纷乱乱，最后，每个人，都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至于如白，他只是个寄托，所有“被辜负的人”的寄托，又来辜负沈绍，在沈绍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他的解脱和救赎。只有如白，也必须是如白，他才会收起所有的照片，卖掉所有的退路，一头撞进去，甘之如饴。惟其如此，他的一生，才是圆满的，轻松的。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心里深埋的话，“我一生都没有停止……爱你”。
其实，无所谓谁是谁的劫难，谁是谁的救赎，遇到了，争取了，挣扎了，解脱了，最后，尘归尘，土归土，过往的一切，拖过新鲜的阳光，留下缱绻的，缠绵的余音，清风一吹，散做星星点点，隐匿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