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美强惨的be美学》

听了天南的话，应璟诀和厉宁封忙放下花，手也不擦，只揪着各自的一颗心提着灯笼找人。
连慎微现在是走不远的。
风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让人把连慎微卧房连带着周围新改建好的浮渡山庄搜了又搜。
可别说人了，人影子都没看到一片。
“连慎微？”
“连瑜白？”
“洒脱小古板？”
望着外头铺天盖地般的雪，风恪胸腔里原本汹涌的火一下熄了。
这雪像是下到他心里，冻得他只能吐出来三声苍白的呼声。
回声是有的，在场所有人希望听到的回应却没有。也是，那人早就听不见了。
——
最后是阿恣这只海东青找到的连慎微。
它停在那棵连花苞都没有的梨树枝干上，阿古阿古地叫着。
习武之人耳力好，还没等它再叫上两声便纷纷站在了梨树下，连叶明沁都被明烛、天南一人架着一只手带了过来。
抬眼往石桌那边一看，连慎微俯趴着，背上已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被。
怪不得找不见人。这人白衣白发和雪融在一起似地，连脸色都苍白无比。
唇却上扬一个弧度，似是笑着的。
风恪和厉宁封几人没上前，只应璟诀目光发直，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雪地中划拉出两条浑浊的黑色。
抖着手去探了呼吸，应璟诀用力一闭眼又睁开，换了左手去试，还是什么都没有。
“小舅舅....”
身形已不再单薄的新皇抱起石凳上坐着的人，缓缓转身抬脚欲走，然后骤然失了力跪坐下去。
猛地下坠之时他紧了紧抱着连慎微的手，头不自觉向上扬去。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树下站着的人们见状慌忙便去迎，应璟诀没搭理他们，依然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声音却低低的，像是在和连慎微说悄悄话。
“小舅舅，你看，梨花开了。”
——
次日，摄政王府的大门上就挂上了白布，门口设了几个烛台和蒲团，供他人祭拜。
皇帝亲笔下诏，令文武百官一律服丧，辍朝三日，举国致哀。摄政王享亲王之尊，入皇陵。
跟着诏令一起传播开来的，是叶明沁连夜整理出来的连慎微为朝政做出的贡献。
世间人是分得清善恶的，连慎微虽作恶无数，但于这天下江山来说却是有益无害。
于是烛台前虽说不是摩肩擦踵，但也是不缺人来祭拜的。
甚至有人打听到了摄政王喜明珠的消息，给烛台前放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珠子。
待丧事结束后叶明沁收拾掉那晚做好却无人来吃的上元节晚宴，出门把收回烛台时瞧见了那些珠子。
她嘴角牵起来笑了，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
府外尚可称得上是热闹，府内便是彻头彻尾的冷清。
自应璟诀登上皇位后，便没有再长跪过。这几天却和厉宁封一起在灵前跪满三日三夜。
第三日时京城罕见地出了太阳，日头落下的最后一抹橘红照在仇澈的斗笠上。
他抬脚走进府内时，应璟诀和厉宁封正被一直站在旁边的叶明沁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灵堂。
目光相对，仇澈朝他们点点头。
仇澈向来是话少的，即便眼下整间房内只有他和连慎微两人，那张嘴也没能吐出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只把包裹里装好的酒在灵前一放，垂剑拱手行礼，算是拜别。
临踏出摄政王府是风恪才慌忙拦住他，两人又在揽月庭坐下对酌。
这回没了连慎微，便是风恪也说不出几句话了。
直到最后一杯酒，风恪才开口，“今晚便要下葬，应璟诀那小子和连慎微一样倔，硬是要将他小舅舅留在京城，葬入皇陵。”
他又抿了一口雪山白露，脸上满是无奈。
“我当然是不同意的，可这混帐是连慎微的侄儿，是他唯一的亲人。”
仇澈抬眼，见风恪把旁边一直放着的苍山剑和洞箫摆上桌，又伸手推推那支洞箫。
“拿着吧，若不是你在，连慎微是很少吹这洞箫的。”
“嗯”
“明日寅时便要出殡，我打算去看一眼，便起身带着苍山剑回金陵。”
“怎么这样急？”仇澈有些疑惑，手指摩挲着洞箫光滑的一面问道。
风恪闻言又有些气愤，“应璟诀给他的碑上刻的是连慎微，我看着不爽。”他要回去重新立碑，立属于连瑜白的碑。
“做衣冠冢？”
“不，剑冢。”
——
连慎微下葬后，应璟诀便被三日未处理的朝政拖住了身，只得留在皇宫处理。
叶明沁身为户部侍郎虽说也是忙，但还是挤出时间来搬回了摄政王府，又带着人亲手把王府这些天弄出来的混乱收拾了一番。
那绽放了一半的金陵春色也被厉宁封带着人来补完了工程。
叶明沁坐在以前连慎微给她准备的书房之中处理公务是抬眼便可看见这样绝妙的颜色。
虽没去过金陵，但她觉得这春色应该不输金陵。
可惜义兄没看到，她想。
自义兄走后，府里也渐渐冷清了。君子兰凋得不成样子。苍山剑也被带走，二月初才传来消息说未入祖陵，只是葬在了那株梨花树下。
那样也好。
明烛哪里也没去，留在了京城，但却从王府搬去了皇宫。她武功高强，替连慎微顾着浮渡山庄唯一的火种也是合适的。
而天南这些年是照顾惯了他家主子的，如今主子不需要他再来照顾了，他便到金陵去顾着他家主子心心念念的浮渡山庄。去顾着浮渡山庄已逝的故人。
顾着那株梨花树，顾着金陵的二月春光，偶尔也埋下两壶酒，方便仇澈和风恪来时可以如当年一般喝上两口。
阿恣倒是没走，它越发雄壮，还天天在外头飞着，只是晚上总会回到连慎微的卧房那只独属它的鸟架上歇着。
对它来说好像一切都如从前，只是在察觉到很久没看见连慎微之时会仰头叫上两声，隔天忘了，又在某一天想起。
仇澈仍在江湖做着他的天下第二，从不靠近京城，只有时寄封信来。
信封上署名叶明沁收，可每一个字都是写给连慎微的。每当他的信一来，叶明沁便递折子进皇陵，把信念给连慎微听。
信上其实也没写什么，大意便是他如今剑意又有所精进，只是那洞箫却是如何拜师学艺都不会，吹出来总像是阿恣在叫。
那的确挺难听的。
一晃便又是几年过去，王府里什么也没变。
房间时时打扫着，绣出来的假花也年年换着，当年造出来的部分浮渡山庄经过时间的沉淀倒是让偶尔过来的风恪也分不清真假。
上元节却是不再过了，换成酒会。众人极有默契地分别在金陵和京城的梨花树下坐下。
第一年的时候叶明沁还和天南商量着给连慎微和连瑜白留个位置。一向看不惯应璟诀的风恪此时却和他达成了统一战线，坚决不同意留位。
开玩笑，连犹蔚那么疼她弟弟，肯定是要在上元节这天和他一起过节，干嘛打扰他们？
于是留位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他们只是在这一天喝酒聊天直到睡去。又在晨光初升时散去，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