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囚她》

今天的长评有些长。。。
（一）白纻衫与子夜神
甜酿陪施老夫人去广善寺上香，扶门跨槛时，她与圆哥的裙袍挨着擦过，抬头时望进彼此眼里，就此结缘。甜酿虽然善于算计，但应该还不至于能做到如此神机妙算，与圆哥的初次相遇应是巧合，对他心生了好感。那日之后没过多久，圆哥再次遇到甜酿，知她是谁家姑娘，排行第几。第二次的相遇倒像是甜酿设计的，城主虽没说在何处相遇，恐怕不过是读书人常去的地方。原因无他，初遇时圆哥穿着白纻衫，而白纻衫是古代士人未得功名时所穿的一种衣服。
少连继承家业前，曾与圆哥在同一间书院读书，那么少连也是有可能穿过白纻衫的。甜酿是商贾人家的女儿，也只能是通过少连知道白纻衫。虽然两人都知道彼此不是亲兄妹，但家人外人全不知情，因此两人言谈举止一向规矩守礼（哪怕是演出来的）。一直有一个疑问，甜酿本就喜欢俊秀的读书人，倘若世人皆知她与少连无血缘关系，两人可以谈婚论嫁，甜酿无此顾虑，是否会喜欢上、算计上十六岁前的少连。
作者写少连的阴沉阴鸷比较多，温和善良极少。
善，体现在对异母妹妹和弟弟的关爱，不因他们母亲的恶而厌恶他们，也体现在知道甜酿非施家亲生后，他没有当场揭穿她。就算那时他已生了不良心思，却也不值得他为甜酿这般掩盖，只因和睦相处多日，甜酿不生是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恶，比比皆是。开篇少连的狠体现在甜酿的回忆里，他勾结官府，将偷银票的绒线铺伙计置于死地。思来想去，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狠，仅仅是为了杀鸡儆猴？待看到他带甜酿回家后众人的反应，才明白他不得不狠。家人仆婢皆生异心，稍不管教，便是偷机取巧，作威作福，占尽便宜。少连当家主已近四年，平时威重令行，蓝可俊无从下手，桂姨娘、田氏、芳儿等人小意讨好，仆婢们服服帖帖。这次不过是甜酿身世大白，他下车时尚未表态，这一众人便是看热闹，落井下石。倘若家中出了大事，不难想象会是怎样的虎狼环伺，大厦将倾。
他对甜酿的强取豪夺虽然源于甜酿的不肯屈服，吃硬不吃软，但恶的根源归根结底还是源自自己的欲念。少连还不知道甜酿会想方设法把自己嫁出去，未看到故事后续，也不知道他此时心中到底在盘算什么，但应该不会是只为了与甜酿偷/情，完全不顾念甜酿的未来。原因如下：
甜酿离家前，曾给喜哥儿留下一封书信，让他转交给施老夫人，言明自己非施家亲生。这封信被少连截胡，让宝月给收了起来。甜酿的身世是少连借周荣之口泄漏出去的，那时他和甜酿正乘船南下往吴江去。同样是揭穿身世，为何要让周荣做？如果老夫人通过甜酿的信知道实情，便是甜酿在有意欺瞒；如果是周荣揭穿，那么便是甜酿也不知情，只不过被从小王妙娘利用而已。甜酿知道自己在家中的依靠只有少连和老夫人，少连也明白，所以回来后与祖母的言谈中，他也处处维护甜酿的形象，不想让祖母厌弃她。这里婚事被毁、身世被揭穿也有一个前提背景，甜酿的身世是瞒不了一辈子的。哪怕少连没生情，如果没有他从中周旋，甜酿婚前或者婚后都会过得有些艰难（就是这么邪乎）。在世人眼中，甜酿的出身就是原罪。甜酿最喜欢读书人，但任何一个像圆哥一样的读书人都是家中所有的希望，他这样的人虽好，却护不了她周全，私奔也会被抓回去。
下车之前，少连和甜酿简单解释过为何要让她住到见曦园去，初看时觉得他太过霸道、明目张胆，几乎不考虑女子的名声。待看到他嘱咐紫苏自己要住到前院去，这才明白他考虑到甜酿的名声，面上要避嫌。紫苏发愣时，他又对甜酿细细解释了一番，才明白他是为了让甜酿少见人，也为了借此让别人知道甜酿住到见曦园的原因，这又是在为甜酿考虑，怕她因身份的问题见人尴尬。
他为了满足私欲，通过逼迫和恐吓的方式得到甜酿，但归家后他处处维护甜酿，对甜酿的情绪体察入微，不像是满足之后的讨好，更像是真的在意。少连言语中的维护很明显，不再提及，单说一些小细节。车停到家门口，话已说尽他却不下车，一直盯着甜酿的侧颜看，思考许久之后才下车。当着众人的面，他开口仍是称呼妹妹，是为了掩盖私情，主要也是为了向众人表态。带甜酿去见曦园，他一路亲手拉着，亦是当众表态。在耳房处理家务，他不放心甜酿，把她带在身旁，也不愿往外头去。交代下人的头一件事，是让厨房给甜酿送点心热汤，处理事务时不时观察她的神色，忙中偷闲为她斟茶端点心，看她落泪为她递手帕。
看了这些，很难想象他现在只是为了一个囚字，自私到只顾自己快活。他在见曦园主动与甜酿亲昵，是情不自禁，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人，但这事还是会被传出去，这又体现了他的自私和大意。
少连是白纻衫，也是子夜神。他性格的复杂之处便在于此，黑白皆有，却不是一分为二的黑白分明，而是黑白互相交缠。
（二）小短篇之香橙
孙秉老来到施家后，便将生药铺和绒线铺近一年的账本明细认真翻阅，又去铺子里查看了几番，一针见血地指出管理失当之处。少连见孙秉老颇有真知灼见，便放心将家里家外都交由他掌事，对他更是礼遇有加。他无事时常跟在孙秉老身旁，观他如何料理事物，虚心请教一二，屡有醍醐灌顶之感。
江南今冬迎来十年一遇的极寒。冬月末，施老夫人病倒了，家人忙延医调治。翟先生望闻问切，只道老夫人上了年纪，风寒感冒，吃药疏散疏散，多加调养就好。两三剂药服下来，施老夫人虽不见咳嗽伤风，但精神倦怠，还有些畏寒，白日里常卧床歇息。
腊八前后是甜酿和少连的生辰。天寒地冻，生病的人多了起来，生药铺生意忙，少连连日辛劳，常常早出晚归，施老夫人又精神不济，因此家中也未摆腊八宴和寿席，只向兄妹二人送上寿礼，简单庆贺。初九傍晚，吃毕晚饭，甜酿在炭盆边整理针线框，忽闻帘外有宝月和紫苏说话的声音，掀帘而出，才知道少连今日归家早，邀她去见曦园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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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岁末，寒风催树，严霜结庭。
晨起雪后初霁，不想下午又飘起小雪。甜酿一路沿着游廊慢步缓行。池水上结了一层极薄的冰，平如镜面，晶莹剔透，靠近假山石那侧却未结冰，水溶溶脉脉流淌，几尾红色锦鲤流连往返。
甜酿望着那处假山，不觉停下了脚步。她刚进家时与云绮在园中蹴鞠，直踢得腮红脸热，圆球屡屡被云绮踢落到假山上，云绮嫌热不肯动，她只能跑上跑下。夏日里薄衫尽透，一时晕眩腿软，从那处假山上跌了下来，抬眼时便见到了廊下的少连，面容清俊，穿着竹叶青长衫，手中提着一个紫檀木书匣，满满的书卷气，见她瞧他，温煦一笑。那是她第一次见他。那时的他眼神清澈，笑容也清澈。
一晃五年过去了。如今他眼底似有深潭，笑容清淡，让她捉摸不透。两人虽亲厚，却有半载未曾闲谈叙话，甜酿想到炭笔划的那句诗，又想到扇柄末端的小字，心里浮浮沉沉，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气，拢了拢兜帽，两手交握，往见曦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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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白室设有火地，地面之下铺有砖石砌好的烟道，一入冬便燃火烘暖地面，一室温暖如春。少连斜倚凭几坐在榻上，手指轻点案几，闭目回想着白日里孙秉老的话。
“两三年后，待两间铺子每日里有三四百银子的进账，大哥儿要想买标船往来南北贩货也使得。届时也可招揽些赴任或旅行的官员同行，与他们方便，钞关盘查交税时也能与咱们方便。”
今日闲聊时，少连无意中提及南下时看到运河上的热闹繁荣景象，帆樯如林，人如蚁，港口岸边商贾云集，却不想孙秉老早已看出他想买标船的心思，便借机提点一二，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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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酿来到见曦园时，雪势渐大，天色已暗。
园中腊梅冲寒而开，枝上雪重重。虽然只栽有几株腊梅，但造园者布局精巧，却是香飘满园。甜酿心不在焉，只顾低头行走。
虚白室门口，青柳接过甜酿的斗篷弹雪，紫苏将备好的手炉放到甜酿手中，为她掀起毡帘。甜酿提裙换缎鞋，垂首时看到一旁的石青缎绒云头靴。那是她昨日送到见曦园的生辰礼，靴底还有些积水。
她迈过门槛，走进室内只觉温香拂面。少连坐在榻上，捧着手炉，正翻看一本黑漆封皮的账本。
“大哥哥。”她笑吟吟喊道。
“二妹妹。”少连回首笑看她。
“愿大哥哥年年今日，喜长新。”甜酿福了福身。
“鹤瘦松青，愿妹妹精神与秋月争明。”少连颔首微笑，见她鼻头冻得发红，指了指案几对面的湖色坐褥道：“外面冷，妹妹上榻暖暖身子。”
甜酿款步上前，见案几边还放着一沓厚厚的账本。往年她来虚白室时，书案、榻上常放着靛青封皮的各类书籍，如今全不见了，不禁心中暗叹。
“哥哥近来在外忙碌，身体可好？今日是哥哥生辰，哥哥还要看账本么？”
“一切都好。”他瞥了眼那沓账本，不在意地笑道：“只是闲来翻翻，今日不用看。”
半年忙碌，偶尔相遇不过简短问候，又或是有家人在旁。少连抬头细细打量她，见她身着蜜合色棉袄和绫棉裙，外罩鹅黄竹梅纹织金缎对襟坎肩，清新雅致。眼眸带光，笑意盈盈，雪白的兔儿毛映着那莹白的面颊，红润的嘴唇，浅浅的梨涡，分外娇俏可爱，令他心头熨帖。
甜酿见他瞧自己半晌却含笑不语，心中有些发慌，抚了抚裙子问道：“哥哥？大哥哥？”
少连抬了抬下颌，笑说：“好鲜亮的活计。”
甜酿垂首看了眼衣裳，松了口气，摸了摸衣摆笑道：“我在家无事，闲来做做针线。”
“那靴子穿着甚暖，颜色也合我心意，妹妹有心了。”
“妹妹粗苯，也只会做些衣履什物，大哥哥不嫌弃就好。”
“怎会。”
案上置有清供，一只月白花觚中插着两枝高低不同、瘦巧别致的腊梅。旁边摆了一盘黄澄澄的香橙，一碟细白的盐，还有四只盖罐，两只茶盏。
少连轻提衣袖，伸手将盖子一一揭开，用三只竹夹分别将干腊梅、松实、佛手柑夹入杯盏中，冲入少许沸水。他手指纤长，指节分明，姿态闲适，如行云流水。甜酿知他好茶，却不知今日喝的是何茶。她看着眼前的茶盏，只见梅花在水中舒展身姿，佛手莹白，映着淡淡鹅黄，分外清丽。
“是三清茶。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洁，松实味芳腴。用的是雪水，待水略温时还需加入雨前龙井。”少连见她满眼好奇，又盯着茶盏直看，解释道。
甜酿点点头。他虽坐贾行商，但到底读书多年，还有些书卷气，室内摆设，一应用具，皆偏好清雅。
墙上挂着一幅月影梅鹊竹石图，室内暗香浮动，似曾相识。她环顾一圈不见香炉，才知道那香源自案上的两只腊梅。花黄似蜡，瘦影亭亭，一横枝纵横而出，幽香细细。她刚刚进园时曾嗅过那冷香。
“我入园子时，便闻到阵阵冷香，可惜天色昏暗，又怕哥哥久等，便没了近前一观的心思。刚刚进屋时只觉暖香扑鼻，还以为哥哥熏了香，原来是这腊梅香。”
甜酿起身凑近那梅花，手捧花朵，细细观赏。她低头轻嗅花香，眼睛微眯，嘴角荡着梨涡，妩媚动人，人比花娇。
少连嘴角含笑道：“真态香生谁画得，玉如纤手嗅梅花。”
甜酿闻言心头一跳，手松了那梅花，抿了抿唇坐回榻上，笑道：“哥哥读的诗词真多，妹妹心中羡慕。”
“那三本诗词都看了么？可有喜欢的？”他往茶盏中加入龙井，冲入沸水，复抬头看她。
“三本都好，绮丽，浪漫，豁达，各有各的妙处，无一不好。”甜酿真诚道。
“我以为...妹妹会更喜欢后主的诗词。”少连望进她眼里，见她坦白回视，不禁轻笑出声，眉眼风流。
甜酿心头一窒，面上却不显，只垂首笑道：“那哥哥这回猜错了，三本我都喜欢，并无偏爱。”
茶香袅袅，两人相对静坐，一时无言。
“妹妹吃茶。”
甜酿捧起茶盏，轻嗅茶香，啜饮一口，咀嚼松子，回味道：“茶水清雅，松子芳腴。”
“哥哥也是头一回煮这三清茶，想与妹妹共品。”少连刚刚一直笑看她吃茶，这会儿才举杯慢饮。
甜酿唇角微勾，捧杯轻啜，并不接话。
少连手中是白釉盏，壁薄如纸，近察时能看到细碎的冰裂纹。甜酿熟悉这茶盏，少连已用了多年，案上的盘、碟、盖罐与他手中的茶盏是一套。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不经意间发现壁上划有莲纹，且那白与少连手中的白似有些不同。
“大哥哥，我手中这茶盏的釉色似与你手中的不同。”她打破安静道。
“如何不同？”少连放下茶盏，含笑看她。
“釉质粉润，这种白看着有些像...像白砂糖，不似你手中的白隐隐约约带着一点微黄，像...牙白色。”她将茶盏托起，迎着烛光轻转，细细观察。
“白如凝脂，素若积雪。”少连曼声道：“你手中的是甜白釉。之所以称甜，是因为这白给人以甜美之感。”
甜酿望着他的眼睛，耳畔传来他清朗的声音：“这茶盏，是送你的生辰寿礼。”
“哥哥昨日已送了我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我很喜欢。如今又送如此贵重的礼物，怕是要花费不少银钱，甜酿不当收。”她将茶盏放在案上，急急道。
“哪有人会嫌礼物多？”少连道。
他不待甜酿张口，又接着说：“妹妹送我的衣物鞋袜，一针一线都费了心思。这茶盏是近来新得的，觉得与妹妹相配，便送予妹妹。只是个物件，算不得什么，妹妹又何必与哥哥如此生分。”
甜酿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低头不语，半日方抬头笑说：“谢谢哥哥。大哥哥对我真好。”
今年云绮过生辰，少连也送了她一套文房四宝。云绮还想要绢花，少连便让她去绒线铺挑了好些，云绮这才心满意足。甜酿轻抚着茶盏，暗忖这茶盏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少连见她说完话便一直低着头，瞥了眼香橙，微笑逗她：“那妹妹给哥哥剥个香橙，以此答谢，如何？”
甜酿闻言抬头看他，面上欢喜，甜甜哎了一声。
她拿起小刀自橙子的脐部向下轻划几下，纤纤素手灵巧地剥开橙皮，橙香溢了出来。她取出一瓣，蘸了盐递给少连，眉眼盈盈，笑颜如花，那梨涡里似有蜜，让人觉得甜甜蜜蜜。
少连接过那橙瓣，看着那层薄薄的盐，轻声念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橙瓣入口香甜，微带着一丝酸，少连眯着眼道：“从未见过妹妹弹弄乐器。”
甜酿还在想少连刚刚念的那句诗，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小时候姨娘闲时曾教我弹过琵琶，不过她进门后就不再弹了，我也生疏，并不太会弹。”
“如今妹妹大了，也不便亲自教妹妹弹琵琶。”
香橙剥好，甜酿将橙瓣一一掰开，摆在盘上，又将橙皮放在炭盆边。满室清甜，沁人心脾，她喜欢这个气味，冬日里常这样做。
手指上沾着橙黄，清凉芬芳，也有些黏糊糊的。甜酿正欲寻帕子时，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少连掏出自己的帕子，低头轻轻擦拭。
甜酿心头一跳，忙往回缩手道：“哥哥我自己来。”
少连并不抬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腕，继续认真擦拭。
“妹妹小时候也给我剥过香橙，我也给妹妹这样擦过手。那时的橙子没有蘸盐，吃起来却并不酸涩...”少连慢悠悠道。
他拿帕子擦过她的手心，又轻柔地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的葱白。甜酿只觉手腕处一片炙热，脸上烧了起来，一片滚烫。帕子擦过她的手心，似有只猫在她心头挠痒痒。手指隔着帕子相触，让她心头发颤。
“橙子是妹妹从菩萨那里偷来的。没有刀，妹妹就用手一片片地剥橙皮，汁水溅到眼中，妹妹不急着给自己擦，却忙用帕子给我擦眼...”他还记得笼在面上的那股甜香。
“少连哥哥...”她声音轻颤。
“那只手。”他温声道。
甜酿乖顺地将另一只手伸过去，缩回去的手却在身侧攥成了拳。
“三妹妹爱淘气，二妹妹向来乖巧，惹人喜欢，连祖母也更心疼妹妹些。”
擦完手，少连将帕子放在案上，将两杯茶盏中斟满水，垂眼吃茶。
那月白的帕子上沾了深深浅浅的黄，甜酿看了看，又望着少连，向前倾身诚恳道：“祖母待我很好，我也喜欢侍奉祖母。大哥哥也待我很好，大哥哥...大哥哥是我最亲最亲的哥哥，我不知该拿什么回报哥哥。”
少连放下茶盏，并不看她。他自罐中捏起一枚含苞未放的腊梅，在手指间轻轻捻动，盈盈淡黄，圆圆可爱。
甜酿殷殷望着他，眼中虽急切，面上却微微笑着，耐心等他开口。
似是过了良久之后，少连才轻叹道：“妹妹...”
甜酿听了，忡然变色。
少连抬眼看她，忍不住笑道：“二妹妹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一家人又何必言谢。”那笑容含蓄，有些意味不明，再看时却是清澈明朗，暖融融的。
甜酿心中虽有无限狐疑，面上却不肯显露，唇角上弯，梨涡荡漾。
少连最爱看她灵动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