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同人之——消散在风中的往事

满城缟素，景家大祭，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匆而过，张罗着悬挂檐角的素白灯笼。景家几兄弟此时正齐刷刷跪在灵堂正中，向着老家主的骨灰叩拜。然而如今这海城的家长辈红姨娘却没有出现在上任老家主的祭礼之上。
　　海风猎猎，波涛汹涌的石崖上，身穿大红衣袍的红姨娘正手捧酒坛，靠坐在悬崖旁的青石上，朝着远方海天一线发呆。清冷的夜风浸透了单薄的衣袍，衣襟上的酒液也随着海风浸的心口一片冰凉。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句轻声胆怯，却坚定的女子柔声，“不要动。”
　　那也是一个烈烈风天，她与人打赌而盗取了一个夜光杯，而后为甩掉紧随而后的景啸海的追捕，匆匆翻入了一户人家的院落，躲进了角落里最近的一间房。
　　开窗翻入，关窗侧身一气呵成，红姨娘本稍稍松了口气，却在转身瞬间被一只颤巍巍的毛笔抵住了喉咙，淋漓的墨汁随着毛笔主人颤抖的手一滴滴滴入了红姨娘的衣襟，在她暗红的衣袍上点染了淡淡墨梅。
　　“你……你是何人？”意外娇俏但却强自镇定的女子声音。
　　“我？”红姨娘笑了笑。她从转身的一刻就察觉出来眼前的女子身上并无武功，而凑巧能点中自己的咽喉，完全是自己受伤慌不择路并未注意到站在桌前习字的女子，径自撞上来的缘故。
　　“你竟没有听说过我‘红——’”，本想直接道出‘红炮仗’这一称号，但红姨娘察觉到女子虽然强自镇定但实则已摇摇欲坠，就要晕厥的样子，突如其来的想要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官家小姐。
　　“咳咳，我是专门掠夺女子清白的采花贼，江湖人称‘一丈红’！”红姨娘忍笑，却并未将横在颈间的毛笔拨开，而是饶有兴味的悄悄背过自己受伤的右手，眯眼瞧着眼前一袭白衣的官家小姐。
　　“胡——胡说，哪有女子做采花贼的道理。”官家女子似是看到了红姨娘眼角戏谑的光芒，疑惑却又迅速的反驳道。“啊！你——你受伤了。”
　　女子终是注意到了红姨娘背在身后的右手，诧异的反问，同时横在颈间的毛笔也不觉放下。
　　“真是单纯的女子啊。”当时年少的红姨娘如此想着。
　　二十年后海城绝壁上的红姨娘依旧如此想着。她呼出一团白气，海天一线在这团雾气中氤氲成一片，点点星光晕成一片亮光，恰似那年官家小姐的裙角。
　　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个官家女子的呢？是被闯入房中，却在看到自己受伤时候，那单纯善良的惊呼？还是柔弱却又不容置疑的按住自己受伤的右手强硬包扎的专注？亦或是——长达十几年的同府陪伴？
　　“红炮仗，你怎么回事？竟然想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我们的大姐可不是个给人做妾的性子啊？”好友在得知自己将要嫁与景啸海的时候那诧异的神情让红姨娘多年后仍旧难以忘却。
　　——是啊，为什么呢？
　　——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在官家小姐替自己包扎伤口，并掩饰行踪后，红姨娘似乎喜欢上了调戏官家小姐。无数次夜晚，她总带着各种小物件来到官家小姐的房中，悄悄的吓她一大跳，而后在那亮晶晶的眸子中拿出带来的各色小物件，满足这个深闺大小姐的好奇之心。
　　“外面的江湖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江湖啊——是一个纷争的地方。”那时的红姨娘依旧是天真年岁，却忍不住假装深沉，只是想看新结识的伙伴那崇敬的双眸。
　　复饮下一口酒，海城悬崖上的红姨娘觉得自己醉了，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跨越了漫长的岁月，重新站在了十几年前东浮州知府大小姐房前的那颗桂花树下。
　　“红姐姐，你明日不要来寻我了。”眼前的少女面容低垂，眼中不再带有晶亮的眸光。
　　“为何？”红姨娘正欲拿出怀中物件的手一震。
　　“爹爹已将我许给海城的景家主，我不日就要前往海城了。”依然是平静无波的温柔话语，但却不再带有往日的轻快与灵动。
　　“你——你想嫁吗？”心中一震，莫名有些酸涩的红姨娘艰难的稳住自己的声线，稍显颤抖却又轻缓的道出问句。
　　“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不是吗？况且爹爹……”官家女子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出了这样一番话。然而她双手无意识的揉皱了手中的绣帕，却泄露出了少女对于前路的一丝迷茫。
　　“本想待你生辰送你的，如此便先祝你新婚快乐吧。”怔楞片刻，红姨娘终究还是将怀中物品掏出。那是一个小巧的墨色寒玉制成的发簪，点缀有几支紫苏花，虽然些许地方打磨的稍显稚嫩，但仍能看得出是主人精心所制。
　　“红姐姐——”怔楞之下，接过发簪的少女还未来得及拉住面前红衣女子的衣袖，她便如花丛中一只翩飞的蝴蝶轻巧的越过院墙。
　　“日后再来寻你——”风中微微传来细弱不闻的声音，而后便湮灭不见。
　　为何要逃？红姨娘曾无数次的问十几岁时候的自己。是因为不忍昔日的玩伴跨进深宅，成为循规蹈矩的当家主母吗？亦或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那一丝心痛呢？
　　再次听到官家小姐的消息，竟是从对自己满城追捕的景啸海口中听闻。“我——我心悦你，相信你也一定能和柔儿相处的来的。”
　　红姨娘闻言却璀然一笑，心中却不屑道，“苏柔儿，这就是你的夫君，这就是你的主家。”心中却莫名又想起那年桂花树下低垂头的少女，与她飞扬的裙角。
　　“好啊，你去问问你的柔儿，她若同意我进门，我便进。”怀着一丝隐秘的兴奋与愉悦，红姨娘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面前憨厚的男人闻听此言，脸上呈现出了狂喜的神情。“好好好——我马上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回海城。红儿，你等我——”
　　不想再听男人接下来的话语，红姨娘眉头微皱，转身朝向了景啸海来路相反的方向。“有消息再通知我，我先走了。”
　　“可是，红儿——”身后男人的声音渐渐远了。
　　如此一晃，嫁入景家竟然已有十余年。红姨娘无数次的看到头上戴着墨梅玉簪，脸上挂着得体主母笑容的苏柔，都在心中悄悄感叹，那个当年在桂花树下拉住自己衣袖，叫着“红姐姐”的少女真的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消失不见了，而自己那句问话，也随着桂花香，散落在两人十七岁的淡黄记忆中。
　　可是，为何总有种不甘心呢？为何自己见到步步隐忍的苏柔仍旧会心痛呢？多年的主母重责终于压垮了苏柔。随着景啸海的出海远行，家中杂务让苏柔身体迅速的衰败下来。弥留之际，红姨娘跪坐在苏柔塌前，她忽然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苏柔出嫁前夕自己的问话，你——想嫁吗？若不是嫁给景啸海，苏柔怎会如此操劳，早早病逝？若不是嫁给景啸海，苏柔又怎会忍受景啸海不负责任的离家远行。
　　苏柔的眸光此时已经涣散，木木的盯着窗沿布幔上的流苏发呆。红姨娘见状，伸手握住苏柔干枯苍白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你放心，我发誓，景家家主定然是你的儿子，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但苏柔却恍若未闻，双眸突然晶亮，转头直看着趴跪面前的红姨娘，这双眸，竟让红姨娘穿越几十年的岁月，恍如看到了十七岁站在桂花树下的巧笑少女。“红姐姐——我——我——”
　　红姨娘心中突的涌动起莫名的悸动，她双目晶亮的望着眼前突然焕发神采的的苏柔，而后便看着她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余音中只余下“——带我——”
　　“苏柔！苏柔！”察觉到苏柔的双手猛然软倒，红姨娘感觉到巨大的心慌，恍若这世间的情感一瞬间抽离了自身。“你说啊！你的答案是什么？你说啊！”
　　“答案是什么？你说啊……”二十年后，海城悬崖上已然大醉的红姨娘喃喃的又开始叨念这句话。
　　“红姨……你醉了。”柳溪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红姨娘身边，替红姨娘将搂在怀中，几欲倾撒的酒坛用力抽出，放在了一旁。
　　红姨娘似是猛然从陈年旧梦中醒了过来，半睁着朦胧的醉眼，似是瞥见了呆立崖下的景岚，又似是望着迎风而立的柳溪道：“溪儿，日后若是遇上喜欢的人，只管说出来，莫像我……”红姨娘的声音似泣，渐不可闻。
　　柳溪迎风而立并未注意到崖下，眼前倏然浮现出景岚的面容，“我只想她对我多笑笑……”。怔楞半晌，她注意到红姨娘又将半坛精酿抱在怀中，口中喃喃自语。
　　“答案……就在下辈子……”风中似乎隐隐传来温柔低语，缠绕在身醉心也醉的人耳边，而后便，悄然消散。
　　【哈哈哈，我早就脑洞这一对了，今日就作为无责任同人的长评吧~~凝大大笑纳呀~最后例行，加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