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又一春》

最欢喜不过，最完满不过。仅仅八个字，就把我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大风说这是小白文，我信了，至少在开篇以至于往后的很多内容中，都是很欢快的，直到我看到了银钩篇。那么短那么短的一个小篇幅，一改前面轻松的文风，文笔惊艳却字字诛心。字字诛心。刹那间我突然想起了百科上对大风的评价，以无情写有情。她和很多作者不一样，不是单纯的为虐而虐，她笔下自然而然流淌出的虐，只是因为她写的是人，逃不过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人，从文字中活过来的人。我的心开始揪了起来，因为我从银钩篇中，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什么了。四月十三，正是周年。抢了恩科的探花入府，除了苏公子一杯加了料的茶，还另沏了一杯茶，霜白似雪，形弯如钩。衍之如茶，行止如墨。柴容个孙子。弯如钩，碧入骨的分明不是平和冲淡的苏衍之，是十足地道的苏行止。目光澄透，熙熙攘攘的席面上众人堆里一眼望过来，拱手一笑，云淡天高：“在下徽州苏二，苏行止，字征言。”苏行止和柴容，这是又一春给我的第一次虐。柴容爱的是苏行止，等苏行止死了，还日日守着他的骨灰单相思，纵使柴容后来一个又一个的男宠带进府，可我猜，早在烧掉苏行止壳子的时候，柴容的心就跟着去了。小顺说过，王爷从不留侍寝的人过夜，那又是为何？大概柴容床头的花瓶才是唯一的答案。纵然柴容和苏行止的故事令人唏嘘，可作为他们互相争斗的牺牲品，苏衍之又何其无辜？我笃定，以苏衍之之才，若是没有被十足地道的苏行止做了交易工具，那他必会一生锦绣。可惜他到底是入了府，做了第一公子。至此，便是主线之一的苏家一线。而第二虐，自然是回波辞。九皇子在御书房里向皇帝道：“裴顾讥讽皇后，罪不可赦。父皇万不能念及其他情面饶了他。若要施恩，只不再追究他府上老小。裴顾既然拿礼仪道学来做文章，儿臣请父皇把他儿子贬做侍童，也让那些道学们知道，子曰经云的体面不过是皇家给的。”太监们又道：“九皇子少年行事忒老辣狠毒，恐怕无寿。”一地的白雪，刺得人弯了眼。九皇子没能熬到下一个皇后生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挣扎和几个皇子喝了两杯赏月酒，上了虚火，没过出十六。临咽气的时候拉了在床边的手：“说句实话，恨我不恨？”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再不是当年研墨临楷的清澈模样，弯出了粼粼的光，没说话。桂花香蟹黄满，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九皇子的原侍读裴其宣，成了十二皇子柴容头一个收养内娈。“九皇兄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已经许了我，你跑不出是我的。”玉扇轻轻挑起精致的下巴，“只是要改个名字才有情有趣。”细长的眼在桂花香里轻轻一弯：“随便十二殿下怎么改。”柴容扇子在手心里一敲，笑了：“若水，从今后便叫若水。”九皇子那晚对着中秋的月，也唱了一支回波辞。回波一望悠悠，明月难见白头；拟山荣枯有尽，若水细细长流。裴其宣，裴若水。若水若水，只怕是心如死水了吧。当年清澈的双眸终是不复存在，弯的再美也无用了。反倒是见他越是风流一分，我心里便越难过一分。这意味着他对许多事都不在意了，其中可能还含有生死。人都说除生死外无大事，但连生死也不顾，那大约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壳子了吧。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从前的裴其宣和从前的苏衍之应该是一样的吧，翩翩公子，满腹诗书。可他们通通被毁了，还都是姓柴的。皇家的这伙混蛋。苏衍之，裴其宣。苏衍之，裴其宣。这是马小东时常念叨的名字，后来又加了一个人。符卿书。说实话，第一遍看又一春时，我竟是有很多东西没看出，直到后来又细细过了一遍，才发现我忽略了多少。符卿书与公主成亲前，文中不住强调时间轴，那是为何？我原先没注意，后来才懂，那是马小东心里的煎熬。他一天一天算着时间，一天一天默默打发掉，然后过了这一天，离符卿书与公主的婚礼便近了一天。八月十五那天，马小东说他竟然想起了燕妮。“我对着金鱼池小叹了一口气，燕妮现在也该过的不错。这时候回头想想，当初还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有个人让你痛痛快快把那三个字说出来，其实就是天大的福分。”结合马小东前面的纠结，看到这里，我豁然开朗。那三个字是，我爱你。他想的是，符卿书。马小东一直和符卿书说他们是兄弟，可他连自己都骗不过，更别说符卿书了。所以他的纸条上面是四个名字，马小东，苏衍之，裴其宣，符卿书。那他究竟是都爱，还是只爱一个？若是一个，那又是谁？故事看到这里，便进入结局。又是不遗余力的一通大虐。原以为四个就四个吧，糊里糊涂过着，舒心也就行了。哪想一个一个来，又一个一个走。种的因，结了果。第一个走的是符卿书。“符卿书在家呆了不到三个月，又奉旨再出征。依然孙飞虎是副将，华英雄做先锋。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回来了。”回来了，却不是人回来，而是尸体。看大风的文真的需要很用心，不然，当真还只是小白文。到底老子当然不是柴容，当然也做不出同柴容一样的事情。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华英雄跟孙将军跪在王府内院，我仿佛记得华英雄说：“王爷，你，你就开棺看一眼罢。”又有什么好看，那壳子，又不是他。立了块碑的土堆更不是。隔壁白晃晃一片也罢，哭声也罢，都不过是一场春光一场梦。扛着梯子隔着山墙一天天等下去，总有一天能等到。我的符卿书在北疆，几时能回来？上面好几段连起来，我才明白，符卿书回不来了。春暖花开。我突然想起题目又一春来。第二个走的是裴其宣。“大多时候他都睡，一连几天的睡，睡的时候讲梦话，喊一个叫柴一的。”“潋滟的双眼弯起来，埋进我怀里，再也没睁开过。”和马小东过了一辈子，裴其宣到底还是没有忘记柴颐。但我相信，他同时也是喜欢着马小东的。如果一分喜欢也无，他大概也不会留在马小东身边，吃吃醋。恍然想起那年柴颐问裴其宣，“说句实话，恨我不恨？”恨不恨我不敢说，我只敢说他爱过。那时候是腊月，而过了腊月，便又是一个春天了。最后是马小东和苏衍之一起走的。可惜一同咽的气，走的却不是同一条道。既连黄泉道走的都不是同一条，过了个几百年几千年，谁又会记得谁？第一次看马小东和科长的那一通话，我以为是马小东太无情了。第二次看，又觉得这是用情太深所至。一字一句，都是被刀划了无数遍心窝子才说出来的。又有谁记得谁？这自嘲看得人难过，直至——石桥上的人负手站着，神采飞扬，依旧是当年京城烟华中相逢一笑的模样：“你便是上了奈何桥，我还是认得出你。”我终于笑了出来，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这两个，才是真真一道的。马小东，你的符卿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