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带挂装逼,最为致命》

作者:瑰唐

第95章
方四爷留严息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几天接连不断地派人送礼,小小的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天色将晚,夜君坐在大大小小未拆封的箱子之间,饶有兴趣地看着钟离子息笨拙缓慢地用左手进餐。
“少爷我喂你呀。”夜君兴致勃勃地咬着筷子瞟他。
钟离子息懒得理他。
“那少爷喂喂我呗。”夜君又不甘寂寞地提议道。
钟离子息觉得夜君心情好的时候真是越来越烦。
夜君拖长了调子唤道:“少爷~”
钟离子息不胜其扰,放下筷子,平静地问道:“泽雀呢?”
自从上次夜君耍心机向泽雀示威之后,接连几日树杈上都没见着那个抱着剑发呆的身影。泽雀是个死心眼的人,只怕他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跟大哥交代。
夜君的笑容僵了一僵,干巴巴地道:“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
钟离子息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哦,那我只能自己去找他了。万一我哥来了跟我要人,我总得知道泽雀在哪。”
夜君忙拉住他按回座位上:“好好好,我知错了。泽雀就在院子外面,少爷您就别瞎操心了。”
夜君郁卒,无心调笑。
钟离子息觉得世界真清静,心情好了许多,愉快地开始喝汤。
泽雀现在什么状态,钟离子息大概也能猜到。他很小便跟了大少爷,眼里只有大少爷一人。大少爷往高阁内寻花问柳,泽雀在楼下一站就是通宵,等大少爷尽兴烂醉如泥地被送出来,毫无怨言地抱着人送回钟离苑。
大少爷从相识起就风流成性,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后来大少爷对叶坊琴师月尝笙动了真情,摒弃了身边一切纠缠不清的桃花,一心一意地对那人好。
泽雀这才明白,原来大少爷不是天生无情,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
大少爷每次拜访叶坊,一去便是月余。任泽雀钢筋铁骨,也站不了这么长时间。叶坊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是人间极乐之地,泽雀抱着膝盖蜷缩在院墙之外,只觉得长夜漫漫,没有尽头。
大少爷不是不心疼他,频频劝过他几次不用留守,泽雀仍执意孤行。
大少爷为难道:“你听话回去休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你。”
泽雀摇头拒绝:他是他的侍卫,就该天经地义地守护在主人身边。
大少爷揉揉他的头,叹息说:“你身手不凡,自有大好前程,何苦屈身在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手下。你跟着我二弟前景会比跟着我好很多,你要不要……”
泽雀听出他驱逐之意,慌忙站起来道:“我知道错了,少爷,我这就回去。”
泽雀只身回了钟离苑,整日等着一个几乎不怎么回来的人。后来有一天月尝笙突然消失无踪了,大少爷成日郁郁寡欢,他又不知疲惫地天涯海角到处寻人。
钟离子息是不理解他的,月尝笙是他的情敌,没了正该是弹冠相庆的大喜之事,为何还要寻回来给自己添堵。
他看不惯月尝笙空手得来大少爷的万般宠爱,必然要扼杀殆尽,他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拱手相让。
钟离子息此生,从未被人温柔相待,自然不知真心喜欢一个人,只会万事以他优先,何曾顾虑自己。如今他心性大不相同,却懵懵然有些明白了。
钟离子息念及这些陈年旧事,再看着对面犹自忿忿然的夜君,问道:“夜君,我若真喜欢上别人,你待如何?”
夜君低头一粒一粒将花椒挑出来,应道:“我能如何?至多躲起来夜夜痛哭,天亮装作无事继续为您办事。您心爱的人犯险,我还得以命相救。出什么岔子,都要责怪到我头上。人在江湖,怎么可能永远不出事?总有一天您心爱的人会滑破点皮,届时就是我的死期。雷霆雨露,皆是主恩,我只能谢您赏赐。”
钟离子息哑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得这么长一串,更惊讶的是夜君居然还没说完,边挑拣边继续道:“或许也不至于这么糟,或许您得天独宠,和您喜欢的兄长大人尽释前嫌白头到老。我就一直看着呗,看着您和大少爷恩爱,想着您曾经也这样温柔地对我笑过,想到您也曾亲手为我熬药……我就这么想着我最幸福短暂的这两天日子,在不甘中郁郁而终。”夜君顿了顿,低声道,“我今天有多开心,届时就会有多难过吧。”
钟离子息干巴巴地道:“呃,你,是不是想得有点远了。”
“何止于此,我还想过别的。”夜君竟然刹不住车,滔滔不绝地开启新的一段,“我还想过,您费心留下夜刹的性命,一定也对他有心。若不是君无望那个岔子,您势必会问鼎中原。到时候,您一定会把夜刹找回来。夜刹就是您最中意的耿直愚忠啊,您一定会很有兴趣。可夜刹也确实是个很枯燥乏味的人,您新鲜不了几个月,又会厌弃他。我和夜刹是同期,唇亡齿寒,难免伤情。”
钟离子息清咳一声,尴尬道:“你……你简直有毛病,每天脑补这么多干什么。”
“少爷,您可真是冤枉我。我跟着您十年,不分昼夜地藏匿在黑暗中注视着您,”夜君停了筷子,抬头专注地往进他眼底,认真道,“您自己说说,我除了想你,还能干什么?”
夜君惯常玩味的笑意尽数退散,沉淀着夜色般的冷清。
钟离子息一愣,若不是这番话,他哪里知道,夜君看着比谁都漫不经心,竟然如此患得患失。
他不由得脸上一红,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我想了啊,我想最多的就是好的结局了。”夜君不假思索地应道。
钟离子息才有些好奇,夜君突兀地道:“但我绝对不能说出来,您要是知道了,今晚就得捅死我。”
钟离子息的好奇心立刻烟消云散,甚至还生出几分畏惧。
他平时大逆不道的调笑足以气得自己吐血,夜君都无所畏惧地说了出来,实在不敢想象夜君都在脑补些什么。
钟离子息赶紧低头往菜肴上转移注意力,尝试夹起汤里的鱼丸,可惜太滑,几次都失败了。若是平常,夜君早顺他心意帮他夹起来了,此刻却没动静。
钟离子息疑惑地望着他,夜君摇摇头:“这道菜不行,少爷吃别的吧。”
“为何?”钟离子息疑道。
夜君压低声音回道:“加了别的料。”
钟离子息眸色一寒。他自从失去内力,五感都大幅下降,毒药下得稍微隐蔽一点,他很难区分出来。他立时想到方四爷最近连连献殷勤,自己都无动于衷,看来威逼利诱、阴谋阳谋都不放过,是非要留下自己不可。
他压着怒火一拍桌子:“那你还吃?!”
夜君小声道:“我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就稍稍尝一下嘛,不然怎么配合演戏呢。而且若是完全不动筷,不是更惹他们起疑心了吗。”
“你又擅自涉险……混账,以后再跟你算账。”钟离子息气得想抽他,拼命忍住怒火问道,“分辨出来了吗?你没吃太多吧?”
“少爷放心,我有分寸。”夜君笑着安抚他,“过会儿就知道了。”
钟离子息蹙眉指节轻轻扣着桌面,脑中飞速运转起来:“方四爷的蛊毒还未完全除尽,我还有利用价值,应该不至于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夜君:“是呢。我也是如此考量,不然不会冒险。”
钟离子息又思考道:“迷药?也不对,我们睡着醒着又有什么差……慢性的毒药?想慢慢加大药量不为我们察觉,以便控制我们?还是……”
夜君小声补充道:“或许是□□呢。”
钟离子息闻言一震,手中竹筷“啪嗒”跌落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别、别开这种玩笑……”
夜君只是随口一提想逗逗他,但是自家主人居然立刻当真,实在让他遐想。
夜君肃然道:“少爷毕竟武功尽失,方四爷要控制您不是难事,但我的存在就太碍事了。如果我迫于□□药性对少爷做出逾矩的事情,少爷要除掉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完全说得通!夜君心道我真是天纵奇才。
“不错……若发生此事,我确实会杀你。”钟离子息有些不寒而栗,“竟有如此恶毒的计谋。”
他虽然接纳了夜君,但毕竟时日尚浅,若夜君不管不顾对自己用强,他就算今天不杀夜君,二人也必生间隙。若不是提前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夜君听出二少爷已经当真,预感自己要玩脱,跪伏于地深深埋首,低声道:“请少爷放心,属下就算自尽,也绝不做失礼于少爷的事情。”
本想打个马虎眼,说两句“但愿不是□□”就揭过去了,钟离子息却立刻按住他肩膀道:“不可胡言乱语,我一定想想办法……你绝对不能出事。”
钟离子息忙将他扶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先去床上躺着,有反应立刻告诉我。”
夜君飘飘然坐到床边,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立觉血气上涌。虽然他确实心心念念期盼了许久,但怎么突然就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也太刺激了。
钟离子息看他连耳根都红透了,恨声道:“果然是□□。”
夜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心道:少爷,不怪我啊,是你自己非要上钩。
钟离子息心里也是接连不断的惊天巨浪,他理智上说服了自己,但终究还是十分抗拒。他心乱如麻地走到榻便,夜君习惯性地搀扶住他,想将他扶上床。
却陡然眼前一花,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往前一栽。夜君突然失了力,压着钟离子息扑在床上。
糟了,是正品毒药的药性发作了。
夜君觉得自己心神有些模糊,内息也有些受阻:有迷药的功效,但也不是单纯的迷药。
夜君怕压到少爷,立刻强撑着起身。经这打断,脸上的潮红退了不少,透出几分苍白。
钟离子息会错意,忙道:“别用内力强压,会伤及经脉。”
夜君含糊应了一声,怕再压到少爷,尽量远离着退了几步。钟离子息忙搂住他腰拽回来:“你躲什么?!”
夜君感觉意识快要飘散,简直欲哭无泪,心有不甘:少爷都送上门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舍不得昏过去啊啊。
夜君紧紧闭着双眼,强撑着从腿间摸出暗藏的利刃,对着腿侧狠狠扎进去。
剧痛传来,他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了不少。药性果然如他所料,不至于特别猛烈,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钟离子息看他眼神突然清晰,还在奇怪,随即便摸到满手的血腥。他呆了片刻,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意识清醒了许多,但受阻的内息还是没变,夜君连说话也中气不足地:“我……不可以对……对少爷……无礼……”
钟离子息心头一酸。
夜君为了他以身试险,他却还抱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踌躇不前。夜君为了照顾他这自私到极点的私心,不惜伤害自己也不愿勉强他分毫。
他心道,我何德何能,如何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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