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作者:作者

虽然生孩子的时候还是一样的艰难,但秦漫毕竟练过武,身体精神比一般妇人恢复的快些。
两三日恶露尽去,就能起身,扶着走动。
她立即便要求回原来的房间去——孩子被安置在那边,容齐只每天抱过来给她看看,实在没办法过瘾。
刚出的婴儿一天一个样子,五官张开,很快变得雪玉可爱,眉毛和头发都一点点长出来,越发能看出肖似容齐的容貌。
连性子也像,又乖巧又安静。
秦漫爱得不行,只要醒着,就把孩子搂在怀里,捏捏小手,摸摸小脸,动动小脚,念儿脾气好,被她怎么逗弄都不哭不闹,最多就抿一抿小嘴,露出一点委屈忍耐的表情,简直可爱极了。
连容齐都带着半真半假的口气说:“如今齐哥哥在漫儿心里,远不如念儿了。”
“怎么会呢?”秦漫连忙道,“因为念儿长得像齐哥哥嘛,我认识齐哥哥的时候,齐哥哥已经长大了,现在看到念儿,就能想像到齐哥哥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
容齐浅浅一笑,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孩子柔软的脸,开始只有一小点的孩子,已经圆润很了很多,软软嫩嫩的两颊鼓起肉,“念儿比我幸运得多——”
他看向秦漫,轻声道,“因为他的娘亲很爱他。”
“他的爹爹也很爱他。”秦漫看着容齐。
“他的爹爹也很爱他。”容齐轻笑着重复道。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多么的欢喜。
哪怕有的时候看到漫儿因为孩子忽略他,未免有些无奈,但他真的感到真心欢喜。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他一直被巨大的幸福感所笼罩。
有时候,夜里醒来,看着漫儿和孩子安宁的睡颜,内心就会被幸福的感觉所填满。
仿佛此生得到了圆满。
“真想从小就认识齐哥哥就好了,”秦漫声音甜美的说,“要是一出生就认识齐哥哥,和齐哥哥一起长大,不管谁欺负齐哥哥,我都可以保护你。”
她想要参与他的所有,成长的每一点一滴,他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要参与,她想要他的一切,他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属于她。
都只属于她。
容齐温柔的笑,半生痛苦折磨,不甘与不幸,仿佛就此安息,他求得了想要的一切,上天让他遇见了漫儿,待他已足够宽厚。
他已心满意足,再无可求。
然而漫儿提起,他也不由自主的想,是啊,要是从小认识漫儿就好了。
他的漫儿,小的时候,当然一定很可爱的,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夜色深寂。
秦漫睁开眼睛,容齐却不在身边。
“知道了…”外面低柔的声音,细致的嘱咐着、安排着一些人事,一些应该不属于这样一个不到百户的村庄装得下的事,牵连着千万人命运的事。
一声低沉的“是”后,劲衣短褐细碎的摩挲,脚步从草上飞掠,疾驰而去。
容齐仍在外面,片刻传来一声促过一声的咳嗽,虽然被极力掩在袖里,在这样的寂夜也实在分明。
那咳声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渐渐停息。
过了一会儿,容齐才悄声的推门进来。
秦漫连忙闭上眼睛。
门合上,屋内幽暗一片,容齐慢慢的走到榻边,轻手轻脚的上榻,在秦漫身边躺下来。
他的目光在秦漫身上轻轻的抚过,温柔流连却一点都不灼人。
过了一会儿,秦漫听到他轻叹一声:“漫儿…”
就像她熟悉了解容齐,容齐也了解她,他们同床共枕,朝夕相对,她是不是睡着,他光听呼吸声就听得出。
秦漫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目光中自然心有灵犀的默契。
容齐曾经感叹过——如果他们是两个普通人就好了。
他们不是。
而清河村也不是世外桃源。
秦漫知道,拢月在这里不是隐退,夜里扑簌着翅膀的鸽子不是偶然飞过,
容齐自然也明白,每月三次挑担来的货郎,不是看上这里的商机,秦湘乔装而来,也并不是只为了看他对姐姐好不好。
“方才隐卫来报,说尉国已知晓北临的计划,正在集结兵马。”最后还是容齐先开了口,“想来秦湘那边也很快会有消息过来。”
他轻轻的叹气。
秦漫握住他的手,她能明白,知道他没出口的是什么。
这一次,苻鸢过分了。
尉国人以游牧为主,不识礼仪,不通教化,为以强者为尊,民风开放的宸国与之相比,都算得上是礼仪之邦,完全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嗜杀成性,肆意劫掠,简直毫无人性。
她没想到苻鸢会做到这一步,即使当年的宸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抗击外族,这本是中原诸国,心照不宣的契约。
苻鸢打破了它,苻鸢竟然敢打破它!
她可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每年到了春秋两季,尉国袭扰西启和北临边城,劫掠而归,西启贫弱,也与之有关的。
宗政殒赫想要出征,也是想彻底解决边境这一祸患。
然而,尉国民风彪悍,小儿会走路便会骑马,在相互角斗间成长,不必训练,便各个都是骁勇的骑兵。
骑兵来去匆匆,既适合突袭,亦适合逃跑,来势迅疾,让人来不及反应,而要走,却拦不住。
北临太子宗政筱仁固然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将领,但从前也一直跟随宗政殒赫南征北战,经验并不缺乏,却与尉国作战中大败而归,足见尉国的实力。
其唯一的缺点便是人心不齐。
尉国四王共同柄政,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互相不服气,最强的一个,压服了群雄便是大王,但这个大王的位置却也未必做的稳。
宗政殒赫想来也是看如今当权的擎顿年纪渐老,渐不能弹压国内的其他诸王,才认为是个消灭尉国的时机,而急于出征。
然而如果尉国提前知晓,那么自然就先摒弃内部纷争,一致对外,那么结果便难以预料,当初宗政筱仁便是这样败的。
上一回,宗政筱仁虽败,但北临实力还在,尉国未曾攻破,自然劫掠一番,便回去了。
但这一回,不一样,他们都明白,不一样......
北临倾国之力,出征在即,苻鸢却先一步握住北临的战略,如果失败,不只是北临,一但骑兵南下,几乎无可抵挡,整个中原,至少渭河以北,都将面对极其惨烈的劫难。
秦漫没有提苻鸢,只平静的看向容齐,“我要回去北临。”
不必什么高尚的借口,她这一次如果不能站出来,不能保家卫国,便再也没有资格说什么荡平宇内,天下独尊!
甚至连武功,也就此为止。
这会成为她的心魔,一生都不能安宁。
现在,她还有一个理由。
天命,这是来自北临宗政皇族的秘药,也许她能在北临找到它的解决方法。
“我还不起,”容齐低声道,“漫儿,我还不起了。”
这些年,他看着母后所做的一切,甚至亲自推动她的计划,亲眼看到牵连到无数的人命。
母后或许知道,或许不知,但他却十分清楚尉国南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无论如何,哪怕死一千次,一万次都还不起。
这是他从未吐露过的话,是不该说,不能说得话。
这样的话,未免有些软弱。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现在会这样容易的对漫儿出口。
他知道,她能明白的。
秦漫果然能够明白。
她心底叹息,握住容齐冰凉的手,“齐哥哥,不会到那一步的,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事情落到那样的地步。齐哥哥,你也该回西启了,我们已经出来够久,是该回去了。”
“是啊,”容齐轻叹。
他应该回西启了。
尉国入关,绝不只是北临一国的事。
“孩子,还是由我带回西启去吧,”容齐道。
秦漫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比起她这边,西启的皇宫如今更安全一些。
她伸出手,环住容齐的腰,将头贴在他的胸口。
她很舍不得他,比起孩子,在注定离别的时候,她最舍不得的始终是他。
容齐怜惜的抚过她的头发,她身体还没有完全养好,他却不能说让她休息,“你先不要着急,等秦湘的人来了,你再同他们一道走。”
“好。”
“要小心。”
“好。”
“要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齐哥哥也是。”
容齐将一件带着体温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浅浅的勾了勾唇角,“我说过,要送漫儿一件礼物的。”
那是一半的兵符。
这一半与军队将领手中的另一半合在一起,便能调动军队。
“看看喜不喜欢?”容齐柔声道。
秦漫的手摸到下面的字,神情一顿——
这竟然是宸国的兵符!
“兵符并非一定能调动军队,”容齐道,“西启的军队,漫儿不必兵符,这个,漫儿拿着,也许能用得上。”
宸国先前的皇位之争,着实激烈,先皇打发了镇北王去北临,想要乘此机会,将国家交接妥当,扶儿子上位,既成事实,让弟弟没有办法。
然而,镇北王却在他还未退位前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回了同北临的合约。
于是,朝内顿时乱成一团。
大臣与宗室都分成两边,支持皇子继承的既是为了正统,也是因为小皇子更好糊弄,但积极有为之臣却觉得,一个未曾长大的儿皇帝,远不如年富力强的镇北王。
最后终是皇子上了位,而镇北王也并没有倒下,有摄政之权,而无摄政之职而已。
显然,容齐在其中做了点什么。
“是小的那个吗?”秦漫问他。
兵符,显然不是宁千易能给得起的。
容齐轻轻靠近她耳边,像做了坏事一般,轻声道,“两边都有。”
秦漫微微一愣,继而笑开,可不是嘛,两边都有,才能制衡。
这一半的兵符,也才能有用。
“齐哥哥,”她也凑近他的耳边小小声,“你真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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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好像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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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作者回复 发表时间:2019-11-06 21:31:00
你们是怎么看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