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判官》

很长时间之前写的，没发在评论区，现在发出来，写的不好自己图个乐子，不喜欢就无视吧，谢谢【鞠躬】
有时候不知不觉间，时间就过去了。等到窗外树上枝丫扰人，蝉鸣聒噪，才恍惚发觉：
哦，夏天了。
四季轮转，人间沧桑，判官的任务却从来不会消散。
盛夏之末，闻时解了一个笼，和尘不到一起。
世间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世上很多笼其实很简单。
人嘛，在红尘里滚过一遭，不管是否圆满，总归是要回去的。
只是有的时候，人碰到生老病死，总会畏惧，于是便生了妄念，就成了笼。
但这便是人间常态。
这个笼很小，只是一位老奶奶的一点渴求。
很多老人都撑不过炎热的夏季和有着寒风朔雪的冬天。
老爷爷年轻时是位警察，个儿高，人也帅气，在的岗位有点危险，但也算是福祸相依，大大小小的战功立了无数个，娶了位英姿飒爽，漂亮可人的妻子，一时间事业爱情双丰收，让人好不羡慕。
其实很幸运，在这样的岗位上能撑到退休养老，不过终究是有代价的，他退下来后动了场手术，早年间的暗伤掏空了身子，手术不顺利，自那时起，瘫痪在床，连话都没法讲。
好在儿子已经成人不用操心，爱人也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丈夫手术会出意外的准备。
爱人很理性，甚至庆幸于对方已经陪了自己这么多年。
后来从医院出来，老两口安居在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奶奶贴身照顾爷爷，任何事都不用旁人经手帮忙。
这一照顾，就是十几年。十几年间，两人过得算得上清苦，却从未未让爷爷有半点不妥帖。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老天总爱开玩笑，可能是太寂寞了，总喜欢找人来陪自己说说话，聊聊天。
这天儿子儿媳抽不开身，只好请求奶奶帮忙接下孙女。
老人慈爱，便应了，安顿好爷爷便下楼。
其实两位老人只住在三层，可是也许那天太热了，晃的人眼睛疼，奶奶跌下楼去。
虽然只有几个台阶，终归老人身子骨不如年轻人身体好，骨裂。
奶奶被安排着做手术，爷爷没人照顾，只好送去养老院，请了人看护。
好在老人每天都有买买菜，照顾老伴之类的活动，手术之后几天就能回家，只是终归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轻易乱动，于是去了二儿子家将养。
于是爷爷还是在养老院。
可能是养老院护工的照顾没有奶奶细致，也可能是爷爷到了时候。
总之，没几天，儿子在阳台接了好几通电话。其实奶奶并没有注意到儿子躲着他接了电话，也没有听到那几通电话的内容。
但是她在某一天，突然就攀着床边的窗户往下看，嘟囔着要去看看爷爷。
那天晚上，爷爷魂归大地。
闻时进了笼，陪着奶奶走马观花看完她和丈夫的磕磕绊绊。
到这时，笼心已经显出来了。
其实是令人惊讶的，奶奶的对爷爷执念竟然不是在那些鲜衣怒马，年轻康健的相识，而是那个照顾了瘫痪在床的老伴儿十几年的小屋。
屋里陈设稍显老旧，桌椅衣柜都是深红色木制，边角的红漆都被磨掉，显出些圆润来，很有年代感。
如果闻时不解这个笼，也许奶奶的意识会一直在这里，慢吞吞地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伴儿，每天买买菜，洗洗衣服，收拾好家务后坐在床边，陪着爷爷，自言自语般地说话。
可是闻时来了。
判官一脉，行的是解尘缘，消怨煞之事，是让世人，无论是生是死，都“清醒”过来，干干净净的离开，或是解开心结回来。
闻时望了望不远处和奶奶低声说话的爷爷，眨眨眼低头理理手上的傀线。身后的人微微低头，在看他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
可能是当年尘不到的枯化，和满身的天谴咒痕吓到了闻时，以后即使是进笼，他都尽量让尘不到少动手。
即使那个人是半仙之躯，是判官一脉的开始，是那张名谱图最上端的名字。
也许是在笼里，发生什么都不太奇怪，爷爷这会儿竟然能站起来了，还能说话。
其实之前还在的时候，老人心里对身边的事都清楚，只是苦于说不了话，没法给这个在自己身边照顾了十几年的妻子一些太大的回应。
如今确定要离开了，反而什么都能做了，不知是应该喜还是悲。
“阿英啊，这些年苦了你了，娶你进门，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让你操心劳力了一辈子。”
“没事，不苦的。我都知道嘛，嫁给你的时候就在想了，怎么脑子发热就答应了呢，分明也会有更好的。”奶奶眼里闪着晶莹，映着爷爷的模样，这时候倒是显出了小女儿家的娇憨。
“但是你这辈子就栽在我身上了，没法变啦。”爷爷拉着奶奶的手。
“是啊，真傻。”
“你以后好好的，啊，一个人住着别亏待了自己，买菜记得新鲜，不要贪便宜……你畏寒，冬天穿的暖一点，夏天也不许贪凉吃坏了自己……钱都有，别委屈……唉，絮絮叨叨这么多我看那边那两个小年轻在等着，你回去吧，我不在，多操心操心自己……”
“十多年了不也是我照顾你的……”短暂的见面让奶奶难受得不行，但是又觉得很开心。
“好好好，我在那边等你，不过你再多待几年，我不怕等的，哈。”
闻时理好傀线，走了过来。
“谢谢你啊。”那想象出来的人影微笑着说，显出一点年轻时的洒脱帅气。
这时候恐怕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闻时很冷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把手很轻地扶在奶奶肩膀上，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指尖到身体里，等着慢慢化到自己身体里。
奶奶肩膀很瘦，肩上的骨头突出，有点硌得慌。
那些黑沉沉的雾气包围着闻时，很像千年前他刚到松云山那会儿，小小的一团，却背负了满城的怨煞尘缘。
尘不到轻捻了下手指。想起了当年他牵着这个小雪人上山的那段记忆，那时候雪人还没有他大腿高，现在想想倔得让人心疼。
“走吧。”
刚解了笼，闻时有点不爱说话，只是默默牵起刚才就搭在他袖口上的手，“好。”
他们回了松云山。
夏季炎热，山中清凉，于是便多住在山里。
大召小召去了后山，刚下过一场雨，她们要熬菌菇汤；老毛被派去跟着夏樵，进笼的时候看着他点；师兄弟们也都下山了他们要熟悉现在的人间事务。
山中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闻时刚洗过澡，这时候身上披了白袍，坐在山顶浅池的小石台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茅草，正在逗弄池子里的小王八。细看，他只拨弄其中的一个。
尘不到在不远处煮茶，身上还是白色里衣，鲜红罩袍，是灼目的颜色，只是在了这个人身上，倒显得愈发像天边的仙人。不过也没错。尘不到
只是在唤旁边那人的时候，眉目陡然温柔下来，“好了，来喝茶。”
他仿佛是没看就知道闻时在干什么，又低声说了句“没大没小”，含着笑，倒是不恼。
闻时听罢扔下茅草，净了手往尘不到坐着的凉亭里走去。
“好不容易给你养到现在，没了还得找我哭鼻子，也不怕把自己哭化了，嗯？”尘不到笑着递了一杯茶，眼里藏了戏谑。
闻时：……谁哭鼻子？你死不死？？
心里想着，还是抬手接过茶盏乖乖喝了一口。
“咳……咳咳”闻时刚含了一口茶水，就猛然咳嗽起来。他猛然抬头，目光射向对面的笑得蔫儿坏的人，意思很明显：这茶为什么是辣的？！
尘不到其实很爱逗闻时，雪人小时候就爱冷着脸不说话，搞得谁都怕他，也就他逗的时候能多一些鲜活气。后来长大了，成了高山霜雪，孤零零的，更不爱亲近人了。
所以只好尘不到来给他开玩笑，逗他。
尘不到变戏法似的从宽袖大袍里掏出一罐可乐，“怎么，你大逆不道逗我那只小王八，我就不能逗逗我家的小雪人了吗？”说着还是心疼这个不吃辣的人，把冰可乐递给他。
“叫人。”
“……尘不到你幼不幼稚？”
尘不到于是笑得更欢了。而闻时灌了一整罐可乐才缓过来。
【其实尘不到根本不舍得给他弄很辣，只是小雪人一直没吃过，很少也不太能受住】
一壶茶，两人安静地喝完，大召小召也回来了。
小姑娘模样的人闹腾，叽叽喳喳很远就能听到声音，听起来像是收获颇丰。
两人去了厨房做饭，不一会就升起袅袅炊烟，菌菇独特的香味飘散出来，蒙着白色的雾气。
很有人间烟火气，闻时想。
从前他刚来山上的时候觉得，师父好高，得把脖子抬得很厉害才能看见那张让人辨不清喜怒的假面。
外人都说，山上那位仙客像住在云端上，让人不敢触碰。
可是后来他发现，尘不到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送了一批批人干干净净地走，为他们师兄弟几人安排好后路，甚至是后来受人迫害，天谴加身也是拢了业障自己一个人担着，一个人走。
他见过这人在云端淡漠出尘，而如今亲手把他拽下凡尘的人，是自己。
这个人给自己取了名字，他说：时者,所以记岁也。春夏秋冬和日月轮转，都在这个字里。
从那天起，闻时有了来处，叫尘不到。
而现在，他成了尘不到的红尘，也让这个人有了牵挂。
挺好的，很圆满了，闻时又想。
大召小召做好饭，两人用了。吃完饭尘不到拉着闻时的手要去睡午觉。
他没在的这些年里，他的雪人自己跌跌撞撞，连灵相都没有。闻时心思重，以前就睡不好，他都知道，现在有时间了，就慢慢养，一年两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
闻时睡熟了，尘不到轻轻给他往上拽了拽被褥也躺下。
养灵池边的树上飘下一片泛黄的叶子，落在水里，泛起涟漪。
后山嫩黄的野菊半开不开，娇小引人。
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