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醉拳》作者:万俟方紫
以身相许(下)
好一个庄啸,不但身手了得,胆识也着实过人,生死攸关之际仍然临危不乱,借着月光仍在寻找一线生机。 裴琰也非枭小之辈,只是坠崖一刻惊诧,便即一起盯着崖壁。 可毕竟凶险万分,若是时运不济,下一刻也便葬身于此,除了求生,心中念头也是百转千回。 叹自己行侠一生劫富济贫,竟落如此下场。 怨庄啸不依不饶,闹得鱼死网破。 可转念一想,又可怜庄啸,本来抓住自己便好,偏要纠缠不清;也是他为人太好,还来救自己。终被累得一起坠崖而亡。 最后便想,如此二人两不相欠。黄泉路上能有这样个妙人相伴,却也不赖。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裴琰胡思乱想之际,庄啸竟已抓住一棵傍崖而生的树木,一股向上劲力骤然将他拉住,与他们向下的劲势相互撕扯,只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阵翻滚,四肢百骸都在咔咔作响,而最疼的要命的,就是和庄啸依然紧紧相连的胳膊。 直至他们终于静止于半空,惊魂甫定,他才意识到:他都如此难受,庄啸的胳膊怕是更痛。而他抓住树干的左手手臂,首当其冲,也不知如何。 他抬头看向庄啸,对方也正看向他。 两张痛苦而疲惫的脸,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裴琰想说点什么,却忽觉有何温热液体滴到自己脸颊,似是从庄啸左手低落。 “你……”他满脸焦急。 “……不碍事,皮外伤。”庄啸咬牙说道,“你,还成吗?能荡到崖壁上吗?” 裴琰看了眼崖壁,虽然陡峭,却也有岩缝可攀。他点点头,此时不是担心的时候,庄啸一人承受两人重量,着实坚持不了多久。 就这样,庄啸将他向山崖荡去,松手;裴琰接着惯力飞出,抓上山崖,惊险是惊险,对他却也并非难事。 庄啸也因此得以腾出手臂,顺着树干缓慢攀至岩壁。 二人这时也不打了,共同计议起出路。 向上,高远;向下,空谷投石,可闻落地之声,竟不似太远。 二人便齐齐向下爬去,果然,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落地。回想刚才若是没能及时停住,此刻地上便是二具尸首,不禁后怕。 裴琰感觉手上一阵刺痛,应是刚刚被岩石划伤了手,又流了汗,顿时又想起庄啸的手来。 “你的手?……” “无碍,先去找出路吧。”庄啸边说边扯下衣袖包住左手,可单手着实不便,裴琰便即扯下自己另一边衣袖帮忙包扎,顺便查看伤势,虽说确是皮外伤,但手掌震裂皮开肉绽,也是着实骇人。 …… 他们便沿谷底小路慢慢前行。 庄啸在前,裴琰跟在身后。他虽在坠崖时心中恩怨相抵,可看着庄啸却也着实过意不去,甚至有些心疼。 可他也说不出什么酸词软语。 如此空谷之下,二人无声而行也是无趣,倒不如说些玩笑话。 “你就放我在身后,不怕我逃跑或偷袭你?” 庄啸回头瞟他一眼:“你倒是试试,大不了再战个几十回合。” “试试就试试。” 可这都是说说。劫后余生,还不想法子赶紧离开这地方,谁真有心思打。 也因为话头兴起,两人之间也闲聊了起来。 聊功夫怎么练的,聊小时候都吃过什么罚挨过什么打;聊裴琰都劫过哪家乡绅地主,聊庄啸都逮过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虽然立场相对,却也并非那么对立。 裴琰不禁说起庄啸追他的事。 “你说你也是,我不就劫了富,你干嘛这么穷追不舍。” 庄啸倒也透了底:“老实说,虽然国有国法,可我还真不想抓你。谁叫你劫的是李贵妃家亲戚。那李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朝廷现在也都是他家的天下,真是小人当道。呸!” 庄啸这一骂,裴琰喝个好,也跟着骂了起来。若不是佞臣当政,他何以会去行侠仗义,还用得着去行这个仗义?反正四下无人,两个男人评说怒骂,倒说得十分痛快。 “我说庄兄弟。”这二人说会儿话,称呼竟也悄然改变。“你可想过弃明投暗,别再替那狗屁朝廷卖命。”裴琰半开玩笑半是试探着问。 庄啸却沉默了。倒也不是多忠于朝廷,当初投身官家,不过是想离庄家远点儿,离那冷漠的父兄姨娘们远点,离那害死他娘亲的地方远点儿。 若是离了朝廷,他又去哪儿呢? 裴琰见他不说话,便也无法再问,心中倒是生了几分惆怅:他若不是个小捕快,那我定邀他同游江湖,来日方长间,许能做对神仙眷属……可惜啊。 剩下的路途,他们没再说这个,只是随意说些别的,亦很是投机,先前的敌对关系,此刻共患了难,多了许多交情。 直至黎明,他们终于走出了山谷,来到片旷野平地,不远处便有乡村人迹。 死里逃生。却也到此为止。 二人对视,互相打量着彼此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笑了。 这不是彼此初次见对方笑,却是第一次在如此明亮的地方看到对方的笑颜。 很俊,很俊。 狼狈之下,仍是很俊。 他们对笑,却不言语,只在流转的眼波中传达着喜悦,还有那份惆怅与犹豫。 还是庄啸先开了口。“你走吧。别再来京城,走远点。” 裴琰愣了愣:“……那你怎么交差?” “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有办法便是。” “当真?” “……”裴琰会有什么办法?大概只有引咎辞职。或者即便如此,李家也不会甘休,许会迁怒处置了他。那他便也要浪迹天涯。这样倒也未尝不好,胜于替那些奸佞做事。 裴琰突然又开起了玩笑:“虽然是被你逼得坠崖,可你好歹有恩于我,救命之恩,换做女子,该当以身相许。我是男子,以身许你,随你去交差,也是该当。” 裴琰说到这,崩不住笑了笑,虽然心中想得是,男子也可以真的以身相许。虽然我更想你许我,可你若高兴,我许你也不是不行…… “不可。”庄啸态度坚定。“我意已决。” “……”裴琰为他的态度一振,旋即说道:“那多谢了你。但我言出必信,你若想讨我的身体,随时来讨。”说这话时,裴琰的神情竟有几分腼腆扭捏,声音也低了许多。 这话听得庄啸有几分惊诧,心中不觉去想,他说的讨要身体究竟为何意,可是那方面用意……应该是他想得龌龊了,他怎么能这样想裴琰……却又没来由的有些心神荡漾。 裴琰也觉说错了话,又补道:“你若不幸丢了差事,也随时来找我。”说这话时,他已从怀中取出一玉石吊坠交给庄啸。 庄啸虽不懂玉器,却也粗知一二,看这玉的成色,绝对是价值□,心中骇人。而玉上刻着个篆书的“琰”,却又配着十分考究的花纹样式,刻它之人也绝非俗世工匠。 “你到渔阳去打听裴家,带上这个,便会有人引路。”说罢,觉得自己未免罗嗦,便一句“后会有期”,向南疾走而去。 庄啸看了会儿裴琰的背影,又将玉坠好好收于怀中,只犹豫片刻,便也向南走去。 【end】 【ps:开始只是想写个小段子,不知不觉就磨蹭这么长,写到后来就有些不知所云了崩溃,就当是看这二人演了个电影吧哈哈哈 结局半开放了,才不说是我写不下去了233】 |